《雪河》隔壁的饼子

2、第二章 九点档的贺主播

　　裴演员跳了一晚上的右眼皮总算应验了，
　　送走张诗诗以后，裴翀不慌不忙地走回客厅，就看着陈女士横刀立马地坐在他的沙发上，大有对着他来那么一下的意思。小周助理站在流理台旁边努力缩成一只大号鹌鹑。

　　啪嗒，手机被扔在了桌面上。

　　微博上半小时内迅速蹿上热搜前三的那条检索赫然写着——裴翀 对女人不感兴趣。

　　“刚刚直播的时候你想什么呢？”陈女士是真的很想剖开这位爷的漂亮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水。

　　陈君今年快四十岁，保养的却看不太出年纪，每根头发丝都散发着一股女强人的魅力。陈大经纪人在圈子里很有名，如果不是得管着裴翀的话，她觉得自己眼角的细纹还能再少两条。

　　“没想什么，”裴翀看了一眼手机，没什么反应，“这种断章取义的东西几个小时热度就下去了。”

　　陈女士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算了算了，不能和裴大少爷一般见识，“你是不是以为裴老爷子不看微博不看直播？”

　　“……”

　　“裴老爷子是不怎么看，但是裴夫人每一条都会看”

　　“……”

　　“最迟下午，”陈女士端起茶杯笑的十分和蔼可亲“老爷子会喊你回家吃饭，你自己准备着吧。”

　　说完陈女士就施施然离开，准备去收拾裴演员的烂摊子。

　　“周正！”裴翀盯着她的背影吼的很大声。

　　“在呢在呢，哥！”周助理身手矫健地翻过沙发，在话音落地前出现在了他面前。

　　“我今晚有没有行程？”

　　“报告！没有！”周正中气十足，声音足可穿透五层门板，“您说周末不工作，我全给您推了！”

　　裴翀看着他突然觉得招个退役军官当助理可能是脑子抽的。

　　“没有也得有”裴翀拍了拍他的肩，“我妈如果打电话来你就说我晚上有行程，这周都不得空。”

　　周助理本着老板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的革命精神，迅速给他安排了个饭局。
　　裴翀一向不管这些事，他之前基本上没有去过饭局，一来陈女士顾及裴家的身份一般的饭局不往他跟前递，二来和老板董事打交道烦得慌，他嫌麻烦。

　　快傍晚的时候，裴翀躺在沙发上边打游戏边问周正，“饭局？吃什么菜？和谁？”

　　“吃粤菜，有公司还有首都台的几个领导。”

　　“我不爱吃粤菜，换一个”裴翀干翻了一个准备偷袭的倒霉鬼，手里一停，“等等和首都台？”

　　“是的，和首都台。”周正用那副平板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几个新闻主播也来，下个月他们要做一个人物专栏，陈姐说这次是谈合作事宜。”

　　刚刚还瘫在沙发上的裴大明星在听到某个关键词的时候，突然一跃而起，看了看钟，把手机一扔就往衣帽间飘去了，不忘丢下一句，“看不出来你小子有时候还挺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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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裴翀从更衣室走出来的时候，周正不由地啧啧感叹一句，人模狗样，啊呸，一表人才。

　　裴翀长得谈不上现在流行的精致斯文款，他五官太过锋利，属于乍一看觉得放浪不羁难以掌控，多看几眼才能看出味道的男人。

　　他183的个子本来就挺高，今天难得在暗纹衬衣外套了件正儿八经的灰蓝西装，长腿一撑，一副盘条理顺的三有青年模样——有房有车有思想。

　　周正觉得这幅打扮，直接骗丈母娘都够了。

　　裴翀吹了个口哨，顺手捎上柜子上的车钥匙，对周正一招手，“跟上。”

　　“啊？哥，哥，才六点半，开饭得八点了！”
　　“哥，口罩墨镜不戴一个？”
　　“哥，今儿开哪台车啊？你不会亲自开吧？”

　　“周正，”裴翀钻进驾驶室的时候古怪地盯了他一眼，“你怎么年纪轻轻的跟个老妈子似的。”

　　浓眉大眼的周助理立刻不说话了。

　　车子平稳地开在和平大道上，广播里照例放着新闻速报，章宜高速上又出了车祸，X国的飞机被迫降邻国机场，R国发生了本月第二起校园枪击案……

　　周正在副驾驶上沉默着坐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裴翀，“哥，新闻里怎么成天没好事，听着心里堵的慌。”

　　裴翀失笑，其实他没什么感觉，放着新闻纯粹是习惯了有些背景音，被记成数字的死伤，总觉得是别人的事情，“新闻新闻，多半时候出了事才算个新闻，总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成了新闻有人去关注去解决，解决一件是一件，好歹算个安慰。如果播都播不出来的黑暗，岂不是更可怕？”

　　“那如果连新闻都上不了的坏事怎么办？”

　　“留给人民警察和那群记者呗，在什么位置干什么事儿，咱两操心不了。”

　　周正瘪着嘴没说话，裴翀也觉得自己的话没多大说服力，只能生硬转了话题，“上次咱们回去，老太太旁敲侧击的那些话你怎么看？”

　　“啥话？”周正一愣，立刻来了精神，“哦，你说老太太催婚那事啊。”

　　裴翀差点被他这句话呛住，只听见周正继续说到，“哥，你想结早结了，前几年你身边不缺人，为啥后来都吹了你自个儿心里没点数吗？”

　　周正这话正切到裴翀的痛处，他一时忘了计较这小兔崽子越来越没大没小。

　　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好谈过，归根到底还是怪裴翀的破性格，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喜欢的时候是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月亮都给捋下来送过去，过了十天半个月，激情热情一股脑烧光了，感情也就淡了。谈着也成，不谈也成，但处久了，好姑娘好青年们都是奔着下半辈子去的，他没想着托付后半生更没想着结婚自然是不好意思耽误人家。
　　就这么混着，身边的男男女女来来去去，也没留下一个稳定发展的对象，裴翀觉得这么下去没意思，这几年干脆转了性，谁都不招惹，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样，得点空了就自个儿待着打游戏打牌下馆子。

　　“所以啊，我得找个细水长流的好人”裴翀回顾了一圈自个儿的混账事情，严肃的点点头。

　　“哥，”周正紧张地握了握他的胳膊，“咱们能不能放过好人？”

　　果然就算路上塞了半小时车，他们还是到的最早的，酒店的小姑娘显然是认得裴大明星的，红着脸忙不迭地把人给引到包厢里，上了两壶热茶才怯怯地走过来问能不能合照。

　　“当然可以，”裴翀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接过小姑娘的手机和她拍了好几张，“也不知道你喜欢哪张就多按了几下，你好挑。”

　　小姑娘的心都被这份亲切熨平整了，连忙道了谢，捏着手机激动的不得了。

　　“对了，小姑娘，”裴翀状似随口一提地问到，“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把今天客人的签到名单拿给我看看？”

　　旁边的周正像嗅到猫味儿的耗子，立刻竖起了耳朵尖——今天他哥不正常，从换衣服开始，处处透露着一股荡漾的气息，这种感觉在刚刚他要求看名单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小姑娘应了一声，小跑着去大厅要名单了，周正一张圆脸凑到了裴翀旁边，“哥，不对呀，我怎么觉得你有情况……”

　　“去你的，别跟我这儿跟前晃，”裴翀拍了一把周正的板寸，“我给你在楼上定了豪华海鲜自助餐，赶快去，迟了帝王蟹该没了。”

　　周正特喜欢他哥就这点，心虚的时候废话多，还对人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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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周日晚上首都台是专栏节目，周末贺深本来是应该休息的，谁知道晨间新闻的倪主播这几天刚好生病，台里只能紧急调他去顶班。

　　贺深在台里待到下午，途中和几个实习生开了会，顺便整理了一下人物专栏的筹划资料。

　　太阳沉在邶海远处的翠色山脊上，温度一点点剥落下去，褪出一种鲜冷的橘色。

　　实习生肖晓晓收拾着桌上散落的几张纸，忍不住往窗边的办公室里多看了两眼。

　　暮色浓烈，有美惊心。

　　穿着深灰西装的年轻主播拿着笔不时在纸上修改着什么，他没戴眼镜，侧面半弯眼睛的弧度极温柔，像春日掉落的鸟羽，又像随风弯折的一段柳枝，隐隐让人错觉有几分笑意，再往下鼻梁很挺，薄唇紧抿，那似有若无的几分笑意也就掐碎在了他唇边。

　　说来也挺奇怪的，贺主播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九点黄金档主播的位置，看起来斯文亲切，实际上却像罩在玻璃里，一切社交到工作为止，总觉得少了点人情味。

　　肖晓晓胡乱想着，匆匆拎起自己的包，赶下班高峰地铁去了。

　　贺深在最后一页A4纸上用蓝笔标了几个批注，终于搁下了笔，抬手不轻不重地揉着眉心。

　　没等他缓过神，后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在桌面上扣了两下，“贺主播，今晚我们有个饭局，没忘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