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哑》其雨其时

2、第 2 章

　　……

　　“小穷年～你看这个呀！”青年蹦蹦跳跳的从摊边扭头走近，江穷年没有焦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放在眼前人的身上。即使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在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这人身上也仿佛自带金光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让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青年几乎从不束发，漆黑如墨的头发向来随意披在脑后，风吹过带起一阵弧度，潇潇洒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眉飞入鬓，是凌厉的眉型，却叫那一双丹凤眼生生带出妖娆的趣味，眼波流转间是能叫人去骨抽筋的风流媚态。鼻梁高挺，哪怕是鼻尖都找不出毛病瑕疵，叫人觉着这人哪怕是鼻孔都比别人好看三分。嘴唇极薄，都说这样的人薄情寡义，却偏又给他平添几分张扬，几分不羁。

　　这样的一张脸，放在哪都是引人注目的。

　　看着青年手里的小玩意，琉璃的小狗晶莹剔透，工艺精巧，但要说多难得也不见得，便带上几分无奈从青年手中拿过，装进自己宽大的袖袍里。

　　“小穷年，不要拉着脸嘛～笑一个！多难得的机会赶上这样的盛况呢！”青年笑的娇俏，却也不似女子那般女气，倒是带着点似有似无的英气。过路的凡人看着这并肩的两人，眼里流出的都是惊艳，特别是那个稍微低些的青年，叫人心里痒痒的，总想圈地自封，把青年藏起来据为己有才是。

　　有几个相貌自诩不凡的风流子弟摇着折扇想要上前搭话，江穷年似有所感，抬目望去，几人霎时如坠冰窖，脚步也生生冻在原地，再不能上前一分。见此般情况，一些想要搭话的男女也只能歇了心思，忌惮的看着这黑袍的阴鹜男人。

　　穆家清只当作没看到江穷年的小动作，手指动动，两人的容貌瞬间变的不起眼起来，不一会儿就淹没在人海里找不出来了。徒留下一众常人以为自己见了仙人做了个梦。

　　穆家清拉着人在摊位前来回，这次正巧赶上人界什么元宵灯节，倒是热闹的很，月亮高悬，整条街上的灯笼散发着朦朦胧胧的光，叠着月色和星光，与修仙界那些绚丽法术有着全然不同的风光。因为人皇的庇护，比起修仙界和魔界，人界无疑更加祥和，这份祥和在穆家清眼里，又给这幅画卷添上几笔温柔，叫他觉得整个人都立在微风中似的，舒服的说不出话。

　　他眯着眼睛，仿佛小猫似的神情，看的江穷年冰冷的脸色也柔和两份。

　　“客官好眼光！这可是南边车迟国出来的玉，车迟的玉可能好到上贡人皇的，我这店里也不过就这一小块！”穆家清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小摊店主讲他手里这一块玉扣的玉料有多好，在他这般修为的人眼里，这玉扣的玉料还不如他们宗门的一块石头来的灵气充裕。但这样小的摊子，也不能指望什么是不是？

　　“行了，我倒是想要那把牛角梳呢！”穆家清放下手里的玉扣，指了指摊子里一个角落的一把小梳子，那梳子倒是有几分灵气，拿来给他家小穷年梳头挽发应该不错。

　　“二十文，谢谢客官！”小贩拿了钱手脚利索的把梳子放进穆家清手里，转头去招呼别的客人了，“客官好眼光！这可是……”

　　“给你！小穷年，这小梳子还是挺好玩的，你梳头的时候先用着！”穆家清笑着转头，把刚拿到手还没捂热的牛角梳放进江穷年手心，笑眯眯的看着他。

　　江穷年看着手里的梳子愣了一会，然后才伸手比划了两下。

　　【我有一个的，你拿着用吧。】

　　“诶呀，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计较什么！还骗你不成！之前那个太丑了，换了换了！”穆家清摆摆手，不再理他又钻进人群去了，江穷年也只能先抬步跟上，脸上仍然是一贯的冷冰，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有几分无奈。

　　两人就在人群里穿梭，直到街市上的摊位都撤的差不多了，才就近找了一个客栈安顿。

　　将江穷年送进房间，看着他关门，穆家清才收了脸上的笑，立在客栈的走廊中，整个人都几乎没在阴影里，脸上也多了几分之前不曾有的阴郁。

　　他将江穷年截下来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他用障眼法将一个魔修换成江穷年，代江穷年进了漠涩。但是他的动作很快就被剑宗的带队修士发现了，两方自然打的昏天黑地。穆家清虽喜欢潇洒自由，游历山水。但在修仙界凭一手医术也小有名气，或者不谦虚的说，就是如雷贯耳。那张妖冶的脸自然也是声明在外。

　　他可以任性来截人，但是他不能给医谷带去麻烦，所以他只能将所有人都留在那里，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纵然穆家清已经有了合体期的修为，但剑宗带队竟也是合体期剑修。同等级之下，剑修的杀伤力可以说是最强的，且还要分神收拾其他喽啰杂鱼，便有些分身乏术。虽然最后他的目的达到了，但也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境界直接跌落到金丹，四个大境界的差距，更不论他身上无数的伤，几乎交代在那里。拼着一把不为人知的毅力，才将江穷年带出来。

　　可即使是这样，回过神来，他才明白为什么师兄尹付容会说江穷年已经是一个废人。

　　经脉尽断，丹田被毁，剑胚也被人生生剥落，只留下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且江穷年不能说话了。他的声带被人用极为残忍的手段搅的稀碎，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

　　穆家清想尽了一切办法，用他毕生所学，也不能让他的嗓子发出声音，只连呜咽，都无比费劲。

　　那天，穆家清蹲在江穷年面前，哭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只哭过两回，娘胎出来打了一巴掌哭出声，这是第二回。

　　衣袍破烂，一身血污，头发散乱，脸上也都是泥土和血迹，眼里都是血丝。此生大概是他最狼狈的时候。更勿论他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哭的肝肠寸断，哭的江穷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将手放在他的头上，神色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