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岁月光辉灿烂》落落丁英俊北

2、似乎微不足道

　　——每当他一抬头，对面总有盏灯发出橘黄色的光。

　　Part 1 似乎微不足道

　　展昭是个高个子，头发清爽，黑色，身材劲瘦，肩宽腰细倒三角，腿长笔直。他五官长的什么样？他冲你微微一乐的时候，你得在心里夸赞：多么漂亮的小伙儿，那模样长的，啧啧，浓眉大眼高鼻润唇，精神气儿爆好，怎么看怎么喜欢。小伙子今年26岁，刚刚从一级警员升级到三级警司，也刚刚被提拔为队长，正是踌躇满志前途无量的时候。给他说对象的人很是不少，可问起来他，他就笑笑说自己有对象了，大家伙儿起哄要他把对象带过来瞅瞅也好让那些个某某人死心不是，他又笑笑说对象家挺远不在本地挺不方便的。有精明的就知道他不乐意提这茬话，也就不再问。但也有的大大咧咧的，还可劲儿往他这儿介绍自己表姐呢。我说小张，你不是瞎了吧，对面桌有人要杀你似的瞪你就一点感觉也没有？

　　对面的人叫做白玉堂，跟展昭发小，一块儿长大，一块儿上学，一块儿进公安局。说他俩感情好吧，坐个办公桌隔俩电脑天天吵架；说他俩敌人吧，展昭大小事儿白玉堂都要掺一脚，尤其是这个对象的事情，他就一点见不得别人跟展昭说对象。人说白玉堂你嫉妒你兄弟是吧，没人跟你说对象你不乐意是吧，可也得看有人敢给你说对象不！我怎么了？白玉堂特不满，他和展昭都是南方人，说这个“怎么了”时候特别好听，软软酥酥的，尤其是白玉堂，话里本来带着股狠劲，这么一柔软，显得倒有些亲近了。扯的远了，话说为什么没人敢跟白玉堂说对象？主要是这个人看着太花，也不见得是真的花，可看见一个男人长相风流，脸上嵌着一双多情桃花眼，嘴唇也是薄情的削薄，这人们就得掂量掂量，是不是舍得把姐姐妹妹啊侄女甥女啊跟狼口里送。

　　白玉堂很是郁闷这件事儿，他对象就偶尔拿来打趣，弄得他十分恼火。对了，他对象就是展昭。

　　两人打小就在一块儿，白玉堂小展昭一岁，情窦初开时候两人就好上了，一直到现在怎么着也得有十几年了。大学临毕业时候两人跟家里摊牌，家长父母那伤心啊，是打也打皮了，骂也骂够了，最后实在没法就把两个臭小子赶到北方去，自生自灭去吧，别回来碍眼。两个孩子也倔，双双跪下给爸妈磕了三个头，真个收拾收拾到北方去了。可毕竟天下父母心，哪里能真的不管他们呢，暗地里找人给他们铺路，两人这才没受阻挠，顺顺当当进了市局。俩孩子不是坏孩子，学历高，有本事，至于这个感情，那是人孩子自个的事，你还管孩子一辈子呢？市局局长赵祯就对展昭他爸这么说。到如今两人来这个局的刑警一大队四年了，表现突出，办案积极，做事灵活，头脑精光，大队长包拯很满意，也不多嘴。于是两人的事现在也没人知道，局里的人大都当俩好小伙儿是单身，个个可劲儿跟展昭说对象，白玉堂能不急么！别说还有点儿小嫉妒，我白玉堂也不比展昭差啊，这怎么回事儿，啊我花，我能花么，这辈子就一个猫把我管死了哪花去！他对象就挤兑他，我把那些相亲的都让你怎么样啊？

　　小张还在那儿说呢，展昭挺无奈的瞥白玉堂一眼，那边都快喷火了。展昭没办法，清清嗓子开口：“小张，谢谢你热心啊，可我真有对象了。”小张嗤了一声：“展队，你当我傻呀，你老说你有对象有对象的，我们怎么连个毛也没看见？还有假你也不休，怎么回去陪人家？”展昭立时哑口无言，偷偷看白玉堂，心说我不休假也天天看得见我对象，不过这个可不能说。白玉堂忍无可忍了，拍桌而起，绕到展昭边上，虎着脸对小张说：“我说张龙，你什么时候分展昭这队了，干吗老缠着他？没事儿不会看书充实充实自己？”张龙嘿嘿一笑：“白队，别说，我就是没事儿干了，书我看不下去，我想办案子。”旁边打泡泡龙的马汉也大倒苦水：“这世界太平了还要咱们刑警做什么！最近真太他妈清净了！”，马汉也是白玉堂那队的，平常最拿手的就是蹲点跟踪，这一下子没事还真是不习惯。

　　展昭白玉堂对望一眼，心里也是这么个想法，但俩人是队长，可不能说什么“盼着人犯事儿”的话，白玉堂惯常做黑脸，哼了一声把张龙踢回自己办公桌，自个就凑在展昭电脑前面跟他一起翻旧案子。展昭这个人很细心，有空闲的时候他常常看些老档案，从里面吸取经验教训，也总结错误大都出在哪里，有些情况遇上怎么处理最合适。白玉堂最佩服他对象这点，在大学的时候展昭就以心细缜密出名，连带刑侦学研究生的教授都指名要他硕博连读，若不是毕业他和白玉堂的事闹的被家里赶了出来，展昭现在已经能带研究生了。自然作为展昭对手，白玉堂也很出色，他天生似乎就是来当刑警的，个头高大，肌肉漂亮，爆发力强，行动力好，最可贵的是他看着脾气很暴躁，其实遇事最先冷静并做出正确反应的人就是他，展昭在这方面就稍稍逊于白玉堂。所以刚进局那时候，两人搭档那真叫“所向披靡”。后来就是分开两个小队，因为共用一个办公室，两队也经常合作，还一块儿受过市里的嘉奖。

　　鼠标点到上回展昭看的一个表格文档，打开，展昭从书签那里往下看，白玉堂一边盯了一会儿，忍不住目光就落到自己对象脸上：这小猫专注的模样真是令人心动哇，黑白分明亮晶晶的眼睛本来就大，这会儿一动不动盯着屏幕，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的颤动着，还有那嘴唇虽然抿的条直线似的，下唇还是挺丰润，大概是最近没什么案子，营养不错，颜色红润红润的——真是，白玉堂下意识的舔了下嘴，心里算着有几天没和小猫亲热了，今天下班去吃个大餐，然后回家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这么多天他不该拒绝我吧。

　　展昭的脸有点红，旁边自己对象那么专注的看自己，他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十几年的老夫老夫了，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还是自顾自的干着自己的事，同时心里想着今天也没事，就由了耗子儿吧，也是好几天没……那什么了。

　　光标逐行的向下移动，终于到了尽头，展昭关了文档，看了下表，悄悄对白玉堂说：“你先下去，在车里等我，我们今天出去吃。”白玉堂点头把警服脱下来挂好，朝办公室里人们打了招呼就下去了。

　　“王朝，今天你值班是吧，有事叫我。”展昭走到王朝身边拍拍他肩膀，王朝嗯嗯了几声，又埋头到电脑上一个电子文档里去了。展昭微微笑了一笑，招呼完了也跟着下去了。

　　“太有意思了！！展队，哎展队，你看看这个，大自然真挺神奇啊……展队？”王朝终于从屏幕前抬起头，扫了一圈也没看见他队长，跟他对桌今天也值班的马汉拍了他一巴掌：“发什么呆呐，展队早走了，让你有事叫他！”王朝嘟哝一句：“我不是被神奇的大自然吸引了么，哎~马汉你过来看看，特神奇啊真的！”

　　展昭下到地下停车场，正要朝自家的银蓝色捷达那儿走，突然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车库东跟边上一闪而过。这个车库很长时间没整修，东边跟墙下面有个大坑，顶上的灯也坏了，一般没人把车往那边放，黑天半夜的，也不该有人在那里出现。展昭眯了眼，行啊，做贼偷到捕快家，不法到公安局里来了！这也不怪展昭这么想，前一阵子就是公安局附近，发生了好几起扎机动车轮胎偷窃物品的案子。展昭把脚步放轻，贴着墙根悄悄的走了过去。到了跟前，趁着车库里面昏黄的光一看，似乎是个年轻男子，瘦高个，正傻不愣登的左右看呢。展昭从他身后一拍他肩膀，沉声道：“同志，你做什么的？”

　　白玉堂坐车里把腿跷到方向盘上，跟着车载音乐哼哼呢，看见那猫儿走过来，准备吓吓他，就把腿放下的功夫，竟不见了展昭的身影，白玉堂正奇怪，就听见车库东边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眉一锁，麻溜开车门下去朝声音发源地跑过去。

　　展昭被这个男的吓了一跳，又看他颤颤抖抖的不敢转身，嘴里不知唔哝什么东西，有点好笑，就放柔和了声音说：“别怕，我是警察。”

　　白玉堂过来就看见一幕让他气炸了肺的景象：一男的，看不清长相，正紧紧紧紧的搂着他对象，而他对象，那猫，展昭竟然没推开！还还还把手放到那蠢男人背上安慰？！白玉堂是个大醋缸，当下黑着脸把两人分开，呲牙咧嘴道：“干什么呢，你干吗的？没事别扑倒在警察身上啊?!”那人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白玉堂，哭丧着脸说：“警察同志，我迷路了……”

　　三人上去办公楼进了办公室，马汉王朝凑一堆不知看什么，啧啧发出惊叹之声，见展昭白玉堂去而复返，还押着个怯生生的白净男子，顿时都来了精神。王朝狗腿的拉过两个椅子让俩人坐下，搓手说：“俩大人辛苦了啊，下班了还抓不法分子呢。”那白净男子一听抬头：“我不是……不是不法分子。我那个、那个，是来找警察同志帮忙的……”展昭点头道：“你说。”

　　“嗯，我叫王进，今年大学毕业……”那男子开始说。“讲重点！”白玉堂没好气儿的说，展昭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他对象愤愤的不说话了。“嗯，”王进似乎有点紧张，“我在新安大街33号的新安公寓里租了一间单房准备考研。可是……”他咽了口唾沫：“那里……那里闹鬼。”

　　“闹鬼？我看那男的是考研考神经了吧。”展昭他对象恨恨的咬牙开车，把不满都发泄到方向盘上。坐在副驾驶上的展昭凉凉说了一句：“玉堂，咱们的车是新买的，你看你敢攥坏它。”一句话就让白玉堂泄了气，他磨着牙说：“就不许人泻泻火？”前面红灯，白玉堂刹车停下，突然脸旁一个湿乎乎的东西蹭了过去，他一惊扭头看他对象：“小猫你你你……”展昭的脸在霓虹灯下显得特别红，他目不斜视，直观前方：“绿灯了，开车吧你。”白玉堂心里那个甜蜜啊，那个雀跃啊，一踩油门到三十迈，多不容易啊！跟他好了十几年，他主动亲自己简直是屈指可数！展昭看他两眼，也微微的一笑。

　　新安大街名字叫的挺气派，其实是条很小的街，勉强能并行两辆捷达通过，两旁的人行便道上种着许多几十年树龄的悬铃木，冠子很大，不高，路灯间隔很远，又不明亮，独自走在这街上就是白天也挺恐怖。两人仔细找了半天才找到所谓的33号新安公寓。“王进这臭小子报了警还不肯跟过来，一个大男人，胆小成那样！”白玉堂泊好车，下来时撇嘴道。展昭不置可否，拉了拉白玉堂，两人出示了证件进去新安公寓小区的门。

　　新安小区里设施不太好，黑布隆冬地，王进租的房子在最里面，7号楼第五单元十一层3号房间，后面是一个废弃了的百货大楼，也没人管，长年累月的黑着。单元的大门是坏的，展昭打开随身的防暴手电，和白玉堂一起上了楼。电梯在二楼，老慢，吱纽纽摇晃上去，在第11楼停下。一开电梯门一股子嗖味臭味泔水味混合着扑鼻而来。白玉堂捏着鼻子扑哧笑出声：“多少年没闻到了，还真有点怀念哈哈。”展昭笑着捶他一拳，刚才那紧张劲儿全因为这一句笑话给整消失没了。

　　新安公寓的7号楼的楼型就是单为单身租房的人用的，一楼层有6个单间，成凹形，三个带阳台，三个带走廊，洗手间是分开的。11楼的日光灯罩上面密密麻麻爬了层小虫子，灯光很昏暗，两个人把手电调亮找到了3号间，白玉堂从兜里掏出钥匙正要开门，旁边“吱呀呀”响了声，从隔壁的房间里出来个人，是个女孩子。

　　女孩儿穿着一条煞白的长裙，在昏黑的灯下显得十分模糊，她警惕的盯了两人一会儿，开口问：“你们是谁？”声音颇有点儿“虚无缥缈”的劲儿。

　　展昭和白玉堂对看一眼：“警察。你是这里的住户？”

　　“警察？”女孩儿突然呵呵呵的笑了，惨白的脸有些扭曲：“终于包不住了是吧！老天真是有报应的！”她手指点住要接近他的展昭，摇了摇头：“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看见什么灯光。”说罢竟回身进去屋里，彭的声把门碰上了。

　　“有蹊跷。”展昭深锁眉头，这事情似乎有些朝不妙的方向发展了。“不管什么，总要先进去才是。”白玉堂拧动钥匙，门吱扭一声开了。

　　里面有一盏昏黄的台灯，立在窗台上，幽幽的亮着。

　　“怎么这么香啊这里。”白玉堂皱眉，连接打了几个喷嚏，他对太香的味过敏。展昭闪身进来，手电照在墙上上下巡逻。墙皮似乎是新刷的，手一抹还有些湿意，展昭在床边找到一个开关，摁下去却没反应。“灯坏了……？”展昭觉得有些不对，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他这里沉思着，那边白玉堂迅速把屋里的设施看了一遍，很简洁，绕过小走廊就是靠在左手边的大单人床，床头立了个大立柜，桌子在窗户前面，上面胡乱堆了些书，台灯是个夹式的固定在窗台边上，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的。白玉堂走到桌前坐下，朝对面黑乎乎的大楼看去。

　　“哎呀！”白玉堂的叫声把展昭思绪拉了回来，他举步向白玉堂走过去：“怎么了？”白玉堂脸色有些白，他伸出指头向前方指去：“你看。”

　　对面黢黑黢黑的楼面上，与这扇窗户相对的地方，有一片橘黄色的灯光。

　　展昭愣了下，随即笑了：“玉堂，你还真信有鬼啊？对面难道没有窗户？离这个楼又这么近，那灯光也挺模糊的，怕不是这里的灯倒映到对面去了吧。”白玉堂摇摇头，说：“来的时候我注意看了，这楼上亮灯的不少，如果是映到对面窗户上去的，怎么就只有这一个映上去了？”

　　“诶？”展昭推开窗户，探头往四周看了看，果然有很多窗户比这灯还亮的，但对面楼上就只王进对着的这一块儿有亮光。“玉堂，你把灯关了试试。”展昭回身对白玉堂说。白玉堂依言做了。灯啪的灭了，房间里一片黑暗，而对面的灯光还在，橘黄，温暖，但在此时看在两人的眼里竟觉得周身一瞬间寒了下去。

　　“真有问题啊。这黑天半夜的也看不出什么，我们白天早早上对面楼打探打探去。”白玉堂打开灯，拿眼看展昭。“嗯。”展昭点头，眉间依稀可见忧色。自打他进了这屋，不，是遇见那女孩儿之后就浑身不得劲儿，总觉得漏掉了什么东西。

　　“玉堂，明天跟队里申请下，暂立个案吧。我认为这事儿不那么简单。”回家的路上展昭说了这么一句，便陷在柔软的靠背上不吭气了。白玉堂拍拍他：“你想事儿也得先吃东西啊，走，去兰州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