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二小姐的民国日常》兰陵曲

4、第 4 章

　　经此一事，季太太便不许任何人把关于谢允安的消息传进来。

　　但是季墨亭自有渠道，尤其是桂花每天都要来吃顿小鱼干，然后喵呜的跟季墨亭说些谢宅的事情。

　　张玉珍也算是苦人家里养出来的孩子，这些舆论与她来说，即便不能接受，可是为了每个月的薪资，她也得忍受同事和学生们异样的目光。

　　但是没想到不少学生家长到学校里投诉，觉得她这样不配为人师表，她即便是要跟谢允安在一起，那也好歹等人家把婚退了，最为重要的是，她还花着季墨亭的钱在日本过着许多女人羡慕嫉妒的美好日子。

　　因此，她被辞退了。

　　而谢允安这边也不大好，季太太打发人将谢家宅子收回去，想到女儿被逼得跳了江，所以是一丝情面也没留。

　　谢允安只得遣散了家里人，靠着几个朋友解囊相助，租了两间屋子。一处做他和张玉珍的新房，一处安顿他时常犯老年痴呆的祖母。

　　张玉珍被辞退了，他心里反而是暗暗高兴的，这样她正好能帮自己照顾祖母，节约了请保姆的钱。

　　但是谢允安没想到，连燕北也将他辞退了。

　　当下，他是憎恨季墨亭的。极为气恼，她既然有心资助自己，就不该让别人知道。不然现在也不会因为此事闹得满城风雨，毁人名声了。还有那谢家的宅子，当初也不该同她客气，既然赎回来，就记在谢家人的名下。

　　接下来的几日他假装去上课，但还是被张玉珍知道他被辞退的事情，看着即便哭哭啼啼的张玉珍，却依旧是光彩照人，身上还穿着崭新的旗袍，他便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这是他要的爱情，值得他付出所有。“亲爱的，别担心。我可以投稿。”而且他们不是还有五十块钱的私房钱么。

　　他不知道的是，那五十块钱如今都在张玉珍身上穿戴着。

　　他们窘迫的生活以及投稿的不顺利，让张玉珍还是把桂花卖了，桂花被抱走之时，她念念不舍的抚摸着桂花，“百合子，你放心，过一阵子妈妈有钱了，就把你赎回来。”

　　桂花一点情面也不留，心说你才不是我的猫妈妈，我的猫妈妈被你推下海了。然后喵呜的一声，伸出猫爪狠狠的挠了她尚且还算白嫩的手背一回，就扭头往买家怀里撒娇卖萌。

　　张玉珍的手被挠出血痕，顿时尖叫起来，谢允安则在一旁怒骂：“这该死的猫，我就说当初不应该养，连带跟着那老猫丢进海里才是。”骂完了，才回头安慰张玉珍。

　　青禾从买家手里把桂花抱回府上，听说是季墨亭要养，素来不喜欢小动物的季太太立即就答应了，“也好，有个小猫小狗陪着她，心情也少些郁结。”

　　明天是康王府老太妃的寿辰，若是往常她不会要求季墨亭去的，不过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她觉得孩子该出去多走走多看看。于是转头吩咐青禾道：“告诉二小姐，想要养猫，明天跟我去康王府。”

　　青禾应着，抱着猫飞快的穿过大厅，直接从后门去后面那栋别墅。

　　上了楼把桂花放在地上，就跟季墨亭回话。

　　季墨亭颇有兴趣：“康王府的寿宴？”这大清都灭亡了，各党派军阀纷争，大家都自顾不暇，前朝自然没有人去捧着。不过这康王府竟然在这飘摇的江山风雨中屹立不倒，可见是有他的过人之处，就是不知道是有钱呢还是有权？

　　“可不是嘛，听说少帅也要去的，到时候肯定能见到大小姐了。”青禾说起大小姐的时候，满眼的小星星在冒泡泡，可是崇拜得很。

　　不过也难怪，季青眉是第一个在军中任职的女人，而且还是翻译官。翻译官可是知道很多机密的，当初为了此事，京海政府可是百般反对。但后来还是被季青眉的能力所折服，正式给她发下了委任状。

　　季墨亭醒来后，就只见过季文慧，所以对于这个家里最为有出息的长姐，也颇为好奇。“那就应了太太，明天我和她一起去。”回头朝正在自己试着拉开放了小鱼干柜子的桂花：“你也一起去。”方便听墙角。而且自己并没有参加过这样的社交，又没有什么朋友，到时候一个人干坐着不免尴尬得很，但是抱只猫在怀里那就不一样了。

　　第二天，中午季太太就打发人送了衣裳过来。

　　不是当下时新的蕾丝洋裙，而是改良过的银色旗袍，不过下面依旧是百褶长裙。而且是修身款式，使得这原本就娇.小玲珑的身躯越发玲珑有致，有种别样的韵味。

　　伺候的佣人拿了那不过三十四码的绣花鞋过来：“太太还是最疼小姐的，知道您不喜欢露脚出来，这裙子就叫人特意多添了了两寸长。”穿上能将她过小的脚给遮住。

　　上了车，季墨亭才看见季文慧也在，不过她穿着的是粉红色的洋裙，脖子上带着钻石项链，齐耳短发梳起来，想是抹了许多发油才将那款式塑造出来。她瞥眼看到手腕上带着翡翠手镯的季墨亭，露出一抹嘲讽笑意：“呵呵。”不知道那康王妃比留洋的那些小姐们都要赶时髦么？

　　季墨亭没有理她，正好季太太又上来，瞪了她一眼，她才有些惧怕的收敛起来。

　　和季墨亭想象的不一样，这康王府虽然还是五进七出的大宅子，不过里面的装潢却偏西洋，和这古色古韵的老屋子搭配起来，有种城乡结合部的感觉。

　　季太太让她和季文慧先去南厅，那边都是年轻人们待的地方，自己则去见老王妃。

　　季文慧自然不管季墨亭的，甚至觉得和她一处都丢人，只将她扔在门口就不管了。

　　好在季墨亭还有桂花，抱着进去在里头寻了个角落坐下来。她身后是一扇窗，窗纸早已经被玻璃取代，没了季墨亭向往的古朴。

　　窗外正好是一处开得灿烂的玫瑰，季文慧正和几个与她年纪大小的小姐们站在那里赏玫瑰，再看到季墨亭之后，还时不时的朝她这里看过来。

　　季墨亭让桂花去叫了一只蝴蝶过来，然后让蝴蝶去听。

　　不想她们说的是洋文，蝴蝶表示听不懂。这时外头却忽然一片骚动，季墨亭探出头去，方听到有人说，“是少帅来给老王妃拜寿了。”

　　大帅的原配夫人，就是康王府的格格，不过命不大好，早早就销香玉殒了。好在她儿子出息，也正是这层关系，如今康王府才能在这釉南站住脚跟。

　　季墨亭也伸出头去，不过她不是去看什么少帅，而是看跟在少帅身边的大姐。关于这位少帅的传奇她听过很多，虽然是冷血残忍了些，但是战场上下来的人，哪个能温润如玉？而且重点是听说是长得极其俊的，德日呆了几年，毕业于他们顶尖的军事学校。

　　于是季墨亭忍不住八卦，她大姐天天跟着这样一位人人艳羡的领导在一起，会不会发生办公司恋情啥的？

　　但是季墨亭终究没有见到季青眉，直至夜幕降临灯火辉煌，一顿胡吃海喝后，南厅里专门给年轻人们准备的舞会也开始了。

　　她抱着肥猫依旧坐在那个位置，期间除去上了两次厕所吃过一顿饭，就一直没动过。

　　当然，也有人过来搭讪，不过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实在是不大好，于是季墨亭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茫然的看着对方而不说话，最多也就是比一下手势，然后就被认定为是谁家的哑巴小姐，叫人失去了兴趣。

　　随着音乐声起，年轻人们各自趁机邀请自己心仪的对象做舞伴。这时桂花忽然从人群里朝她冲过来，喵呜的叫着。

　　原来是慕云深跟季青眉来了。

　　季墨亭的好奇心已经被这个单调的下午磨没了，只应了一声就，没有要起来围观的样子。然后桂花又说：“那个少帅长得好凶。”

　　“不是说很俊么？”季墨亭诧异，难道传言有误？目光一面朝大门口涌进来的人群搜寻过去。

　　但是人潮人涌，谁都笑容满面的，就没瞧见桂花说的长得很凶的男人。

　　乐队换了曲子，年轻男女们继续上场。正是热闹时分，灯火忽然熄灭了，然后有枪声从北厅传来，黑暗中顿时一片混乱。

　　“快去北厅看看我妈。”不管季太太出于什么原因宠溺自己，但是她的确让季墨亭感觉到了她给予的母爱。

　　桂花听了她的话，立即朝北厅飞奔而去，不过片刻就回来。

　　“老王妃和几位太太被劫走了，我没看到季太太。”

　　言下之意，被劫走的那几位太太里，有季太太。

　　季墨亭顾不上管它：“你先回家去。”然后翻身从窗户里越出，直接朝北门口赶过去，车都停放在那边。

　　她穿的百褶长裙，跑起来根本没有半点束缚。而此刻整座康王府都一片漆黑，她在一片惶恐不安的尖叫声和枪声中很快就到了停车的地方，直接跳上一辆车，刚踩上油门，旁边就传来一个声音：“我来吧。”

　　声调不疾不徐，好听的嗓音里带着温润如玉。

　　车上竟然还有人？季墨亭一个惊悚，踩下急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正好迎上那张咫尺再近的脸。

　　这人的脸色显得及其的平静，斜飞的剑眉里透着英酷气息，高挺的鼻，完美得比前世那些ps出来的男神还要好看很多。凤眸微垂，眼角携着温淡的友善，长长的睫毛无声无息的将眼中的神色巧妙的挡住，留给季墨亭的，只剩下那平易近人的温和。

　　“你……”季墨亭张着嘴，一时间被这美色所迷惑，脑子也变得有些迟钝起来。

　　这个时候，那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子已经下了车，将她从座位上拉下来，移到了副坐。然后坐上了她原来的位置，不动声色的笑道：“小姐视力很好，我从未见过谁在漆黑的夜里行如白昼。”

　　季墨亭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收回目光。这个男人初识看起来也似君子温玉，可是季墨亭心里却感觉，这是一个及其危险的人物，就好像是那暗藏与鞘中的利刃，藏而不露，一如静水深流，如果只看外表就认定其属性，从而忽略内在的危险，那么定会死的很惨。

　　自己前世的生涯中，也没遇到几个这样的角色。

　　一面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所以你在告诉我，你是跟我过来的？”

　　对方点头，修长好看的手轻松的掌着方向盘，“城门已经关了，他们想要离开釉南，只能去码头。”然后又问：“那些太太里，有你亲人？”

　　“我妈没在北厅里了。”季墨亭回着，有些嫌弃这车速太慢，脸上逐显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