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与花千骨》萌骨

94、危难重重

　　东方凡匆匆到了杀阡陌所约地点，东张西望却不见杀阿姨的身影。
　　“他是不是还没化完妆所以不敢出门？”东方凡摸着脑袋喃喃自语。
　　“小凡，我在这里。”杀阡陌怀抱一人飞掠而至。
　　“杀阿姨，你和人打架啦？”东方凡见他鬓发蓬乱，嘴角挂了一丝血痕。
　　“今天运气不好，我刚到银星城门便碰到摩严那个老不死的，跟他斗了一百回合，现下我行踪已被摩严知晓，小不点要换地方住了。”按原计划三人分城藏身，杀阡陌保护着花千骨住在银星城。
　　“凶恶老头打伤你了？要紧么？干娘有没有受伤？”小凡赶紧往杀阡陌怀中看去，干娘如平常一样沉睡不睡。
　　“那老不死的倒没向我下手，毒辣招数全往你干娘身上招呼，我为你干娘挡他一掌才受的伤。”杀阡陌嘿嘿笑道：“我虽硬挨老家伙一掌，但我的妖魂破也重创了他，这下他至少十天半月出不了门，你干娘可算暂时安全了。”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道：“杀阡陌，你叫那孩子走开，我有事跟你商量。”
　　语音清冷有如玉碎。
　　杀阡陌一听声音已知来人是谁，顿足恨道：“老不死的刚被我打发走，伪君子又来了，你们师兄弟轮流跟人打架好不要脸。”将花千骨放下靠在附近墙角，吩咐小凡：“这个伪君子是老不死的师弟，你干娘的生死冤家，比老不死更难缠，你且回咱们约定的老地方呆着，我将此人打发走再来看你。”
　　东方凡见干娘楚楚可怜靠在冰冷的墙边无人保护，他脚步微滞“杀阿姨去打伪君子，让我带干娘先走。”
　　杀阡陌道：“伪君子只想取你干娘性命，于我倒无妨。你若带了她走，他攻击的对象就换成你了，你在他手下一招都过不了，何谈保护小不点？”
　　小凡脸一红，知道自己本事低微在这里不过拖累，只得先行离开。
　　眼见东方凡远去，杀阡陌狂笑一声：“白子画，你滚出来吧，咱们很久没打架了，今儿索性痛痛快快打一架，动手前我把话说清楚，若你胜，我的命你尽管拿去，放小不点儿一条生路。若你输，你和摩严就给我立即滚出极北冰川，不准再来伤她！”
　　一人缓步而出，白衣如雪不沾尘埃。
　　杀阡陌一见白子画好整以暇之态，又见花千骨倚在冰冷的墙角缩成一团，想到此人用诛神灭魔的悯生剑洞穿小骨头胸膛的残酷手段，眼睛都红了，不等那人说话，怒吼一声，十成的妖魂破掌力将白子画笼罩其中！

　　长留二尊皆外出未归，门中事务交由儒尊处理，儒尊不喜管事，便将具体事务交给大师兄座下弟子白千全权负责，自己乐得煮茶炼丹逍遥自在。
　　白千眼见数年来长留力量渐弱，玉帝有心打压，其它仙派也对长留群仙派之首的地位动了觊觎之心，早有心整顿门中事务，他知晓妖神是自己生母后又恼又愧连续几天闭门不出，星月唤他玩耍都不理睬，闭门几日后，他想通了，身世虽然无法选择，他却不是认命的人，定要做出一番漂亮的成绩洗清母亲带给自己的羞辱，于是便雷厉风行的管理起长留来。
　　白千管事后对众弟子的仙术考核更加严格，处罚手段也更加严酷。众弟子初尝他治下手段厉害，看他又无资历又无功绩，唯一倚仗不过三尊宠爱，因此资历老者多有不忿。
　　白千对内治下严苛，对外也十分强硬。以前有其它仙派小弟子外传关于长留不堪之语，白子画知道后并不与他们计较。但白千这里却是给他听到一句也要追究到底，只道众口铄金，不拿一两个来严惩立威，那些宵小之辈诋毁长留更是肆无忌惮。
　　有一日蓬莱弟子与长留弟子在外发生口角，两人骂架骂到兴头上，蓬莱弟子失语辱及长留师尊，那长留弟子也是火暴脾气，一言不合便对那骂人的蓬莱弟子动手，长留仙术远比蓬莱高明，一个不慎竟将那蓬莱弟子当场毙命。
　　蓬莱弟子的死讯传回本门，玉矶修书一封给白子画，告之人命关天，让他象征性的处罚那打死人的弟子给个交待即可。这信送到白千手上，他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玉矶亦是野心勃勃之人，哪里容得白千欺凌上门。只是瑶池上他被白子画收拾，出了个大大的洋相，至今对长留心有余悸，然而此仇不报让别的仙派看笑话，蓬莱颜面何存？玉矶想出一策，私下联合了与长留有夺明珠之仇的崆峒掌门离尘子，两人商定后直上天庭在玉帝耳边进谗，说听闻风传，长留掌门和师兄悄悄到了一处极其隐秘之地欲借远古神力召唤妖神复活为已所用。玉帝听到此处顿觉心神不宁，他对白子画早有忌讳，对长留独管十大神器也十分不满，只是当年若无白子画出手诛妖，这三界早是妖神掌中之物，哪里轮得到他安坐天庭？是以一直隐忍不发。如今听闻长留私下复活妖神，这不是对着天庭来的又是为何？玉帝忍无可忍，恨不得立即派天兵去长留彻查，但是仅凭流言，就对诛妖有功的长留下手，难服众仙之口。
　　玉玑进言：“虽是流言，但无风不起浪，防范一二总是好的，微臣等愿为陛下去长留察看究竟，若白子画真有不轨之心，陛下治他罪罪出有因。如属谣言，陛下亦可以防范流言为名下旨让长留将神器交还各派保管。”
　　玉帝统治天庭万年驭人有术，君子可用小人亦可用，用与不用只看其是否有利帝位天庭永固有利群臣势力平衡。他明知玉矶想利用天庭的权威实现私心，此时正好用上一用。
　　“玉矶，朕准你所求，你和离尘子两位爱卿可约几位大仙派一起上长留一探究竟。若白子画不依，你们就说是朕的意思。”
　　离尘子拱手：“请陛下降旨。”
　　玉帝不悦：“难道朕的口喻便不算旨？他白子画还敢不遵？”
　　玉矶反应过来，给离尘子做个眼色：“臣遵圣意。”

　　东方凡回了悦来客栈，他心中惶惶，杀阿姨说来干娘的仇人手段厉害之极，不知杀阿姨伤后能否应付？又觉得不应丢下杀阿姨和干娘自个儿逃命。但留在那里还得杀阿姨分心照顾自己，反而是个拖累。他心里埋怨：干爹呀，你总是笑话武功法术是无用之物，害得小凡也讨厌习武，现在干娘有难，你知道这些东西有用了吧。他热锅蚂蚁般转了一阵，无法可想，便跑到客栈门口盼在路人口中打听到杀阡陌的情形。
　　“小凡。”有人叫他名字，
　　东方凡定睛一看，唤他那位姑娘身着绿衫明眸皓齿笑容灵动，正是林灵。
　　“小铃铛，你终于回来啦。”东方凡欢呼一声，他正愁拿不出主意，多个人帮着想办法也不错。
　　“嗯，师父听闻寒星城有百姓感染时疫，让我带了药方到寒星城冶病救人。”林灵指指身上一个鼓鼓的蓝花包袱。
　　小凡道：“你回来得正好，杀阿姨受伤了，等会儿你给他治治。”
　　林灵惊问：“杀阡陌法力在三界数一数二，哪位高人伤了他？”
　　小凡道：“我干娘从前得罪了木头脸的师父和师叔，他们联手非要取她性命不可，杀阿姨双拳难敌四手，我担心他会受伤。”
　　林灵道：“白千的师叔只有两位，一位是长留掌门，一位是儒尊笙箫默。依这两人的品性就算杀你干娘也是自己亲自出手，绝对不会联手围攻。”
　　东方凡嘴角一撇：“虚伪的神仙最是两面三刀，你可别被他们骗了。”想起认识不久的白叔叔风寒咳嗽甚是厉害，拉着林灵的手道：“林大名医，趁这会儿还有空，帮我去给一个人诊病开方子。”
　　两人来到那位“白叔叔”住处，房门依旧紧闭，门口过道有一滩暗红血迹，血迹半干。
　　小凡心头一跳，敲了两下门无人应声。小凡突感阵阵心慌，这种心悬在半空的感觉只在他小时候出现过，那天他爹娘命丧树妖之手！
　　他使足力一脚将门踹开。
　　冰冷的地上睡着一人。
　　小凡失声大叫：“白叔叔！”抢上一步将那人抱起。那人肤色苍白得吓人，连嘴唇的血色都快消失了，白衣上尽是滩滩血迹，小凡呼叫几声，他却连眼睫都不曾动一动。
　　林灵一见那人相貌，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尊……尊上！”她惊疑不定，堂堂长留掌门，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林灵，你刚才唤他什么….尊……？”小凡惊问。
　　“尊上，他是长留掌门啊。”
　　“好啊，他就是怪老头的师弟，害我干娘沉睡不醒的仇人！他故意骗我说不认得我，还跟我当朋友，原来不过想利用我追查干娘的下落，枉自我对他真心实意的相待。”上了当的小凡越想越怒，愤愤将白子画往地上一放。
　　“你真没良心，你还记得咱们花莲村抓鬼遇险差点被藤妖害了的事么？你真以为那藤妖是我能杀得了的？是尊上暗中帮助我才取了妖怪性命。”林灵扶起白子画，轻搭他脉搏，只觉得极强烈霸道的妖力在冲击他心脉，果然是中了杀阡陌的妖魂破。“喂，我要救人了，你救不救随便你。”
　　东方凡双手抱肩冷冷看着，这个什么伪君子掌门，是干娘干爹的仇人，便是他东方凡的仇人，救仇人这等不占便宜还吃亏的事哪是他东方凡做的！
　　林灵欲扶白子画到床上平卧，苦于身小力弱扶之不动，瞪了东方凡一眼：“早知你是个小白眼狼，在花莲村时尊上就应该让藤妖把你吃了！”
　　东方凡跺脚道：“我当白眼狼总好过你当滥好人，救活了他又让他来害干娘么？”
　　林灵道：“你少瞎想，尊上仁慈之名连妖界都知晓，他真要伤人必有正当理由。”负气道：“你不管事便走开些，不要打搅我救人。”使足了力气将白子画扶起来往床边走，力气不继走得两步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扶人的力气都没有，还口口声声救人呢。”小凡看不过眼，过来将白子画抱到床上。
　　白子画本已伤重昏迷，被两人这一摆布折腾，知觉略有回复，恍惚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容，他一把攥住那人的手：“千儿……”刚说得两字，口中鲜血狂喷而出，白千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白子画抓住儿子不肯放手，喉头一股股血腥之气直冒上来。
　　“你放手啊，好疼！”东方凡的手被他捏得哇哇大叫。
　　“没出息。”林灵弯腰替白子画清理唇边血迹，百忙中投来鄙视的一眼。
　　“小铃铛，你有本事，你不怕痛，你来试试。”东方凡好不容易将手掌从对方手中抽出，一看手腕被捏出淤青。
　　昏昏沉沉被白千甩开，白子画迷糊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孩子从来都瞧不起他娘，也瞧不起我。他身伤之后又添心伤，气息逆转，险些喘不过气来。
　　林灵见他伤势突然转危，她自幼师从妖医，于针石药剂之术颇为精通，临危不乱，取出包袱里金针，对东方凡道：“你扶尊上坐好解开他衣衫，我为他施行针灸，他中了杀阡陌的妖魂破，好在我略通解救之法。”
　　东方凡无奈，只得又回到白子画身边，口中道：“我在救你性命，你可不要再对我下狠手啊。”他解开白子画衣襟，忽见他内衣里掉出两物，东方凡拾起一看，一物是一粒蓝黑色小石头，另一物是一个五色铃铛。
　　“怪了，他年纪一大把，还带着小孩子的玩意儿。”东方凡不解。
　　“小凡哥哥你孤陋寡闻了吧，这块小石头叫做验生石，是查验仙人生死的法器，生则验生石发光，死则验生石黯淡。这铃铛是长留之物，叫做宫铃，可是品级极高的三尊弟子才会有的佩戴之物呢，哪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林灵选好尺寸合用的金针，秀眉微皱：“我要在他心脉处行针，你把他肩膀露出来有用么？将衣衫再往下拉拉。”
　　东方凡道：“我是考虑到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而已。”
　　林灵悠然道：“师父说过，行医时眼中不可有男女之别……”东方凡将白子画衣衫向下一拉，林灵惊呼：“他……他身上好多伤疤！”白子画整个胸膛到背部全是密密麻麻的创口。
　　“销魂钉伤！这是销魂钉留下的伤！销魂钉从身体贯穿而过，才会胸腹背部皆有伤疤。”林灵喃喃道，她为斗阑干治伤时曾见过销魂钉创口，因此识得，斗阑干不过足部中一枚钉已成残疾，白子画身上的钉伤少说也有几十上百个，不知长留上仙当初如何硬扛过去的。
　　林灵心想，小时听闻尊上徒儿私放妖神惹出弥天大祸，被判处八十一根销魂钉酷刑，其徒只受了十七钉，剩余的六十四钉全由尊上替她受了，我还以为大人们夸大其词，这销魂钉伤与心脉相连，中一钉已痛得撕心裂肺，想不到尊上对徒儿的感情如此深厚！若是小凡被判处了销魂钉，我可愿意代他去承受？……但小凡心里只有星月姑娘一个人，就算我为他而死，他与星月姑娘百头偕老儿孙满堂时可曾记得我林灵？林灵轻轻叹了口气，罢了，只要小凡过得快乐，要我的命我也是愿意的……
　　东方凡只觉白子画身子忽冷忽热，热时象火炭冷时象冰块，林灵却拈着金针呆呆出神“小铃铛，你怎么还没施针？”
　　林灵回过神来，将金针一一刺入白子画的身上要穴。过得片刻取下金针，她这金针制作精巧，中间空心，用于吸取病人身上毒质。林灵见金针中所放之血全为青黑，叹道：“杀阡陌出手真狠毒，这是摆明了要别人命的打法。”
　　东方凡扶着白子床上床安卧为他盖好被褥：“你得了尊上的好处自然偏心他些，你怎么不想想，杀阿姨先后与摩严尊上对战的凶险。再说杀阿姨下杀手目的也是为了保护我干娘。”
　　林灵道：“摩严害你干娘，我信！尊上要害你干娘？这个我绝对不信！他真想你干娘死，当初何必代她受六十四根销魂钉？”
　　东方凡道：“他替我干娘受刑，又要取她的命，这人有病么？”
　　林灵幽幽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东方凡捂耳不听：“烦死了，你们女人就爱整些婆婆妈妈的。”见白子画如干娘一般昏昏而睡，他想了想上前作了个揖：“上仙，我不知你和我干娘以前有何恩怨，如今你们都一样惨，人生苦短何必过于执着，你就听了我东方凡的劝，这次你能熬过去就放过我干娘吧。”
　　“哎哟，看来他是熬不过去了。”店老板路过看到门口血迹，大惊小怪的赶来 “你们快些通知他的亲人来料理后事。”
　　小凡骂道 “你这死胖子看人病成这样不说句吉利话冲喜，反唠叨不中听的言语，真是人没病死就给你气死了。”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四更，生死有命。“老板叹道：“可怜他一个人来到边城，孤孤单单客死异乡，他的妻儿知道了不知有多伤心呢。”
　　东方凡道：“你放心吧，这人本事大得很，阎王管不了他的。”
　　林灵见白子画眼睫轻动似有知觉，示意两人安静。白子画双目微微张开，模模糊糊看到几个人影守在身边，其中白千离自己最远。
　　“千儿……千儿……。”他重伤后勉强吐出几字。
　　东方凡一怔：“你们听到没，他在叫千儿，白千？”
　　老板见他目光聚在东方凡一人身上，将东方凡一推：“他叫你呢。”
　　小凡道：“我名字中又不带千。”
　　林灵道：“管你带千带百，你一个健康人还跟病糊涂的计较，赶紧过去。”
　　小凡无奈走到白子画身边：“看你可怜，好罢，我来陪你，但是我们先把话说清楚，我不是你想见的千儿，你若拧伤我的手，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白子画握着小凡的手登时安心。不多时又昏昏睡去。东方凡稍有挣扎，他便立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