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黛玉控穿成贾敏[红楼]》芳年

28、除旧

　　除夕当日，江南各家各户不分富贵贫贱都喜气洋洋穿新衣戴新帽忙着张罗年夜饭守岁过年。

　　就连林家城西的善堂粥铺今日也分发起胭脂香粉木钗罗裙等一应女子爱美之物。

　　各处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只有江南驻军营地除了营帐上多了些大红喜字窗花，倒和平日没甚两样。

　　一大清早，周邦察装模作样领着一队士兵绕着营地外围才走半圈，边低咳两声道：“今日除夕，论理该当无事，但是难保意外。你等更应尽忠职守认真巡防。本副将有事与将军商议，先行一步。你等切不可有丝毫懈怠！”

　　“遵命。”士兵们立正应诺。

　　周邦察转身去了主将帐篷，没说三两句话便退出身来，折回自个儿军帐。

　　帐内矮几上，不知何时躺了一个小包袱。

　　周邦察打开一看，竟是一件女子的小衣，桃红色锈鸳鸯戏水，分明是他近来新得的爱妾小桃红贴身之物。

　　睹物思人，想起小桃红那杨柳腰身冰玉肌肤，周邦察只觉体内一阵邪火肆虐而起，二话不说，换了便装，也不带随从，独自纵马去了周边县城私宅。

　　三长两短的敲门声罢，立时有柔媚女声应道：“来啦来啦，将军莫急！”

　　柴门打开，不见人影，只有一双纤纤玉手如灵蛇探头，准确地攀上周邦察颈项，趁他身软骨酥之际，方游鱼般滑进他怀中。

　　“嗯~将军，不要~”百转千回的叹息回荡在已然人、马两不见的庭院门口。

　　街角，目睹一切的人儿飞快转身，纵马离去。

　　而此刻，驻军大营内却走入一伙胡商打扮的队伍，宣称奉命来给驻军们赠送西域葡萄酒。

　　领头的络腮胡大汉向守卫们亮出了金陵知府发给的凭据。

　　守卫们还有疑惑，队伍中却走出四五个西域女子，扭动腰肢，靠向众人。

　　大汉忙笑道：“除夕佳节，罗知府体恤将士们终年辛苦，特命我等前来劳军。还望军士们不要拘束嘛！”

　　长年累月难见女人的士兵们看见顾盼神飞的西域美人们，早移不开眼。再听说劳军和不要拘束，温柔膏梁地驻守的士兵便把肩上重担全抛却了，中门大开由着这伙人径入中军营帐。

　　营帐内，将军庞繁却在仔细查看江南几处官衙位置、布局并好些个世家祖居之地的周边地理。

　　帐帘挑起，络腮胡大汉带着一车美酒和美人入内。

　　账帘落下，络腮胡大汉掏出袖中虎符，庞繁跪下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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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府外院书房内，梅瓶内香气幽幽，一派安闲舒适，半点大战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没有。

　　只因林如海正与童谦益相对而坐，闲弄棋枰。

　　昨夜，童谦益带着手底下二十人星夜来到。休整一晚，两人复才相见。

　　“逊之兄，多年不见，风采不减当年。”林如海落下一子黑棋道。

　　“如海兄才是意气更胜当年。童某远遁江湖，不理朝事已久，自不能与探花郎相比。”当年林如海金榜题名跨马游街时候，童谦益曾在酒楼上举杯遥祝，对他当日风采记忆犹新，转动着手中白子道。

　　林如海听出他话中意味，俊脸上泛起笑意，抬手推乱面前棋盘道：“逊之，你跟我还装什么？你们童家人，世世代代都是忠君体国、劳碌辛苦的命。你若真能逍遥江湖，如何某人一封信你便巴巴赶了来？”

　　童谦益表情一滞，刀削斧刻的面庞上浮现出一缕臊红，兀自嘴硬道：“哪里只是他一封信？还有罗受成那小子，我就童惜一个妹妹，她有事求我，我怎能不来？”

　　“那你一人来就好了，如何还带来了童太傅的子弟？”林如海针锋相对问道。

　　童谦益生性耿直，斗嘴皮子比不过林如海，闻言眼珠一转答道：“读书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们听说这里有热闹，想跟来看看，我为何不许？何况我听毅儿说，你这里藏了许多童氏藏书楼里都没有的古籍。童某身为学长，自然更要带他们前来见识见识。”说着，眼睛往周边书架上扫视一圈，君子夺人所爱之意简直路人皆知。

　　林如海也曾受过童太傅点拨，和童谦益又份属同僚，两人也算半个同门，本就神交已久。后又有童毅从中牵线，愈发知己贴心。现下斗嘴，不过是至交久别重逢，表表心意罢了。

　　林如海见童谦益是当真喜欢那些孤本，大方挥手道：“此处书籍，你若喜欢，尽皆取去。反正我身边早有高人颜容柳体、魏碑汉隶全替我抄录了一遍。”

　　“当真？可是你手下那位蔡姬姑娘的手笔？”童谦益激动问道。

　　林如海扫他一眼，“怎么不能是她兄弟蔡钧的功劳呢？”

　　童谦益啪一拍掌，“这些书我都要了，另外还烦请如海转告弟妹，我诚心欲请蔡姑娘回童氏祖居，修缮整理家中藏书。”

　　童毅给他的家书中没少夸赞贾敏和黛玉请回家的那些有才女子。其中印书世家的蔡姬兄妹，童谦益得知两人能为后，立时动了揽才之心。

　　“你倒不与我客气！”林如海笑道，“只是，蔡姑娘虽为官奴，却乃敏妹所请女先生，不敢擅自做主，还得问过敏妹和蔡姑娘方可。”

　　“应当如此。”童谦益点头道。

　　两人叙阔刚罢，外间恰好传来春盏语声道：“回老爷的话，外间人已到齐，只等老爷和童老爷吩咐。”

　　林如海和童谦益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一同起身，开门出去。

　　外间大堂里，并肩几十位穿着长袍做书生打扮之人，虽面戴疲色、身有风霜，却已都各就各位。

　　见童谦益出来，众书生一齐拱手为礼道：“拜见学长。”

　　童谦益一揖到地还礼。

　　“今日事后，我等必分散天涯，再入纷扰，意志已定否？”童谦益面容冷峻，目光如刀问道。

　　“定。”书生善辩，更重然诺，一字千金不换。

　　“那便去吧！”童谦益大手一挥。

　　众书生一齐揖手为礼，作别转身，各自出府。

　　偌大庭院为之一空。

　　今上登基后，欲唤童谦益归来。童谦益却嫌新帝手段狠辣不留情面一时不肯归来。不曾想，如今他却愿为了清除江南官场积弊，不惧义忠亲王尴尬身份，举帝师一脉之力全数来报。

　　林如海望着这些置个人生死荣辱于度外，一心只在苍生黎民的布衣文士背影，热血壮志亦在胸臆沸腾燃烧，直欲破云而上。

　　“逊之，我们也出发吧！”林如海目光灼灼道。

　　“正合我意。”童谦益眸光有意无意扫过院门后露出的两点鞋尖，朗声道。

　　两人携手同出。

　　待他们走后，藏在门后偷听的黛玉看着身边仍旧呆若木石只有两只眼睛闪闪发光的童毅，扯扯他的衣角，轻声唤道：“童毅，童毅……”

　　童毅却似丝毫知觉也无，良久方喃喃道：“父亲、父亲——好帅呀！”

　　终于听清他说什么的黛玉：……

　　同时间，城东大通钱庄。

　　街上店铺皆因佳节缘故早早关门闭户，大通钱庄亦不例外。大门紧闭，檐下挑着“盘点”的布招。偶尔路过的人，只当钱庄在做年终盘点，并无他想。

　　然而，钱庄背后不起眼的陋巷角门边，却有马车络绎不绝而来。

　　李延年领头，刘诚、赵莽、张子崖……金陵官场大半官员竟像是事先约好了，全都一身布衣，孤身前来。

　　大通钱庄后院密室内，一张八仙桌旁早围满了人。

　　随着最后一人进入，李延年开口问道：“人都到齐了？”

　　负责核算的官员起身答道：“应到十四人，实到十四人。”

　　李延年打眼一看，果然是周邦察未到，点点头道：“好了，开始吧！”

　　“论理不该除夕当日把大家都叫出来。实在是自打那位爷来，咱们便没了安稳日子。好不容易等到春节罢朝罢政，监视的人少了，可每日里的宴饮聚会邀约拜会又忒多了，大家都抽不开身。”李延年说道。

　　众人一致点头，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出莺歌燕舞燕瘦环肥众美兼备的那些欢聚场景，各自面上都带出了几分志得意满。

　　“只有今日，该当合家团聚守岁祭礼的时候，便是那些眼线也都回了家。谁也想不到咱们偏偏这时候偷跑出来。”李延年似乎对他这个决定十分满意，捻着胡须道。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李延年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翻开手边一个紫檀木匣，道：“咱们今年的收入都在这里面了。”

　　木匣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好些个盖着大通钱庄火漆封印的信封。

　　“刘大人今年劳苦功高。咱们都已得着上面的消息，明年一切照旧，甚至还有些人得到擢升。大家心里清楚，刘大人之美言居功至伟，今年这头一份，当归刘大人！”李延年拿出信封推到刘诚面前。

　　“刘大人快请收下！”

　　“刘大人实至名归，来年还仰仗刘大人替我等朝中周旋。”

　　“正是正是，刘大人切莫推辞！”

　　众人都是叠声赞同。

　　刘诚本就没想推辞，不过场面上话还要说。“诸位谬赞。我等能有今日，全靠李大人运筹帷幄，上达下传，居中斡旋。在下不过占个官职便利，算不得首功。还应是李大人拿这头一份。”

　　“应当应当。”官员们见风使舵又跟着去拍李延年的马屁。

　　李延年才是负责分红之人，每个信封内有多少银票，他最清楚。

　　头一份，只是说第一个发出的，并非最多的。

　　李延年摆摆手道：“若所有人都似刘大人这般高风亮节百般推辞，今日之聚怕是没有散席之时了。难得有这不上衙不宴客的好时机，诸位家眷亲族尚在府中等候，还是莫要耽误时间啦！”

　　大家也都是嘴上客气，实际心里早等不急。

　　刘诚便也不再作伪，接过信封在手中掂了掂，含笑拢入袖中。

　　李延年依次唱名。

　　每个被叫到名字的人都是欢天喜地，甫一拿到信封便两指悄悄捻过，心中有数之后立刻藏到袖中。

　　只有山阴县县令申负是今年才提拨的小吏，因着应付义忠亲王视察有功破格提升的。头一回参加密会，尚不懂规矩，也没练会那等隔着封皮就能摸出银票多寡的本事。

　　申负太过心急，连一时没人注意自己，竟然当着众人之面就拆开了火漆信封。

　　申负低头一看，竟然只看见了薄薄一张银票，不由得大失所望。

　　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申负自忖，他虽不是知府，但既然都已入伙，无论如何也能分个几千两白银吧？忍不住拿起信封倒了倒。

　　动作落在旁边官员眼中，引来一阵嗤笑。

　　“申大人啊，你且先看看那银票上的数额，保管你看了之后，再没空失望。”地方盐铁勾覆官赵莽揶揄他道。

　　申负自幼家贫，难得金榜题名，点为县令，自然比不上赵莽等人世家出身见过大风大浪，等闲数目的金银绝不放在眼中。申负闻言羞红了脸，却也依他所言拿起银票一看。

　　上面蓝底黑字写着“大通钱庄，全国通兑，一万两银整”。

　　“咚！”申负这辈子还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钱，惊得手一软，砸到黄花梨桌面上。

　　模样十分可笑，引得在座众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申负闹了个大红脸，羞囧不过，腾地站起身。

　　却不想带翻了身下黄花梨圈椅。

　　“哐当！”发出好大一声响。

　　门外，早已悄无声息封锁了大通钱庄前后出路，不知何时已控制住钱庄内人，掩入院中的铁甲驻军们，听见约定声响，“刷”地抽出佩刀，二话不说，一齐冲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