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黛玉控穿成贾敏[红楼]》芳年

19、心有迷津

　　那疯道人口中呼喝，手脚却也不停，趁着贾敏没回神工夫，一步跨到黛玉面前，探手就去抓她。

　　还道：“痴儿痴儿，红尘纷扰，因果孽债，还之不尽。还是随我去了吧！”

　　黛玉眼睁睁看着他大手逼近，莫名头脑一空，本能地就想伸手随他去了。

　　却又觉眼前一白。

　　正是童毅横身在前，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真人此言差矣。红尘种种皆为劫数，历劫而来应运而生。红尘历尽方谈勘破。不涉尘俗不历轮回，空谈无物不见尘埃。”童毅拦住疯道人，目光清明一字一句朗声道。

　　他声如其人，本就清润郎透。此时刻意扬声说话，愈发有声传十里之效。

　　正被疯道人歌词迷惑的贾敏、黛玉和童惜迷乱的神色顿时为之一减。

　　“便是父母恩情功名利禄神仙美眷，不过我献我痴心而已。恰如佛祖割肉喂鹰，地藏度空地狱，甚至玉帝万劫临世鸡犬升天，全凭己心历练，不得求顿悟、度化之功，更不应苛求君王父母子女旁人待我亦如是。”童毅续道。

　　事出突然，童毅只来得及用右手架住疯道人枯爪，只觉其人力逾万钧，几乎站立不住。待他一句句反驳回去，手上力道方一分分降低，最后竟至轻如无物。

　　而被疯道人歌曲迷乱了心智的贾敏、童惜并黛玉等人听罢童毅话语，也如醍醐灌顶，迷途知返，猛地醒来。

　　受歌曲影响最深的贾敏却也反应最激烈，跨步上前，逼到疯道人面上，厉声喝问道：“哪里来的拍花子的？竟敢守着寒山寺山门拦路掳劫，将主意打到官家小姐身上，目无纲纪国法也不惧满天神佛吗！”

　　贾敏这般一吆喝，山门口来来往往的信徒并小沙弥们纷纷回过头，聚拢来，围着衣着古怪疯疯癫癫的道人指点呼喝，甚至有人称他易容伪装要将他扭送官衙。

　　幸亏黛玉被童毅挡得严严实实，又有风帽遮掩，围观之人虽多却都只知这疯道人想拐人家姑娘走，均没看见姑娘的样貌。

　　而那疯道人可不是一般人，他便是跛足道人。

　　黛玉三岁时，癞头和尚来抢人不成，扔下三五句疯言疯语离去。如今，跛足道人掐指算着，黛玉命数大变，当有异常，巴巴从金陵赶来查看，果然撞见命格惊人的童毅。

　　童毅有大智慧，竟是他的“好了歌”所不能迷惑又不能点化的。相反，童毅一番对答，不仅解了黛玉等人的迷津还让跛足道人哑口无言。

　　他正惊异间，又赶上贾敏后来居上，两句话把他盖章成人贩子，转眼儿被众人围住，障眼法再使不成。

　　跛足道人自下凡以来，虽仙风不再，却也从没这般被众人围攻鄙夷过，一时竟有些慌乱。

　　“贫道绝非人伢子，实乃这位林姑娘生具仙根，不应……”

　　跛足道人刚解释了一句，便被蜂拥而至的人群打断扭住。

　　“果然是诓人的臭道士！黑心烂肺，竟敢骗到山门之下，不怕神佛降雷劈死你吗？”

　　“就是就是。当我们寒山寺是那等乡野小庙信众全是好糊弄的吗？”

　　“不用等主持大师来了！这等居心险恶之辈，顶着道门皮囊，行人伢鸨母差事。他定不会有度牒。”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到底还是信众，不愿对方外之人过于苛责，纷纷指着跛足道人要度牒。

　　他乃神仙临世，哪里想到还要有凡俗度牒自证身份？自然拿之不出。

　　众人见他神色尴尬，支支吾吾拿不出度牒，愈发断定他是个骗子，不由分说架了他便走。

　　贾敏趁这空隙，谢过众人，拉起黛玉脚步带风直奔主持禅院。

　　童惜和童毅姑侄俩在身后追，竟好险追之不上。

　　贾敏走得上气不接下气。黛玉更惨，两条小腿迈动如飞，胳膊都被贾敏拽疼了。

　　好不容易赶到主持禅院，贾敏却丝毫未觉，仍旧闷着头往前冲。

　　童毅觉出不对劲，忙追上几步，拦住道：“贾夫人，主持禅院到了。您可要歇一歇？”

　　贾敏愣了愣，方停住脚步。她因急行导致面色潮红，气喘吁吁连鬓发都乱了，被童毅提醒，这才开始整理仪容。

　　黛玉终于得救，扶着禅院围墙大喘气，一面感激地看向童毅。

　　适才童毅那段需得先入世才能出世的言论甚得黛玉之心，她本想附议几句，不成想被贾敏激烈打断，转眼儿奔至此处，累得说不出话，只能眼神示意。

　　落在童毅眼里，个中意味却大有不同。

　　只因黛玉此刻粉面上红霞遍染，香汗微微，蒸出的那层热气罩住她小小一个人儿，仿佛云霞依偎，恰似新月如钩。

　　偏偏她美而不自知，明眸似星辰闪烁，顾盼间任凭笑意沿着红霞飞升。不经意的美丽如同午夜绽放的兰花，空谷独悬的幽草，乍逢目光，仍旧欣然自若。却惹得观者心潮起伏、神魂相予、情难自禁。

　　从小到大见惯世面总是淡定自若胸有成竹的童毅竟然破天荒乱了心绪。

　　另外一位从小到大冰雪聪明的女子童惜今日却也有破天荒，她是破天荒的迟钝。

　　不仅没发觉自家侄子被人勾去了魂魄，还一心惦记贾敏的异常，转手把黛玉交给了童毅。自个儿走到贾敏身边，一面替她抚衣拍背一面软语安慰，只当是她爱女心切，受了惊吓。

　　剩下黛玉和童毅上演送羊入虎口的戏码，只是一时分不清究竟谁是羊谁是虎。

　　却说贾敏，虽有童惜软语安慰，依然心儿狂跳惊恐不已。

　　实在是因为适才跛足道人不过略施小计，她的神魂却激荡不已，甚至连识海深处的黄毛系统也应激错乱，黄光乱闪，几乎崩溃。

　　随着跛足道人唱到最后一句时，嘉敏的灵魂仿佛被看不见的无形大手抓住，生生要拽离贾敏的躯壳。

　　千钧一发之际，童毅语声恰好传到。

　　一句“历劫而来应运而生”立时化解了跛足道人的攻击，大手粉碎，嘉敏的灵魂瞬间复位，只震荡犹存，仍旧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急得她手足发软脸冒虚汗。

　　直到童毅说到“应如是”，逼得跛足道人哑口无言，贾敏才彻底脱离他的桎梏，立刻反击，再不给跛足道人说话机会，飞速拉着黛玉离开。

　　贾敏万没想到跛足道人法力这般高强，竟能打破灵魂穿越和系统加持的联合作用！更可怕的是，万一跛足道人去而复返，再来这么一出，到时候童毅不在，她无法抵挡，若是当着林如海和黛玉的面魂灵出体……

　　思及此，贾敏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童惜在旁看见，连忙道：“姐姐且安心，那拍花子的不过欺负今日咱们人少，用些迷香药粉之类见不得人的东西作祟。往后姐姐出门多带些人，便是再遇到此等贼子，只管乱棍打出去，万伤不到姐姐和玉儿的。”

　　黛玉也喘匀了气，上前挽住贾敏的手道：“是呀，娘亲且安心。我并没事。娘亲之前不也说过有个癞头和尚来咱家浑说嘛！且不管他们所言是否为真，便当真属实，娘亲也不用怕。我觉得童哥哥说得极是，生老病死并贪嗔痴爱恨，人生来便有，凡尘俗世之人历的，神仙真人反历不得吗？阴阳相生，出入相对，不曾见识何来勘破？”

　　“阿弥陀佛，小施主通透，确实生具道心佛骨，也不怪有人觊觎了。”主持禅院大门打开，圆慧大师合十赞道。

　　“拜见主持大师。”众人不约而同合十回礼道。

　　圆慧大师身为寒山寺主持，佛法高深，远近闻名，前来寒山寺烧香求教之人络绎不绝。圆慧大师不拘富贵贫贱聪慧愚笨皆对谈开悟讲经说法，寒山寺还有僧众负责给穷苦施粥治病，本身就是出世与入世结合的最佳典范。

　　圆慧大师挨个看过众人，在看到黛玉和童毅时，都是忍不住面露赞许之色。

　　看到贾敏时，圆慧大师眸光微动，含笑直言道：“女檀越可是心有迷津？”

　　贾敏没料到圆慧大师也是这般慧眼如炬，忙低头避过大师目光，迟疑不决道：“是，是。还请大师解惑。”

　　“心有顾虑故生迷津，心障既除，前途自清。”圆慧大师道。

　　心有顾虑？贾敏垂首默念。

　　“解铃还须系铃人。女檀越今日受惊了，客院已布置好，檀越不妨先去歇歇。”圆慧大师冲贾敏道。

　　“多谢主持大师点化。”贾敏躬身道谢，转身欲带黛玉同去。

　　却又听圆慧大师道：“老僧与令爱并这位小施主有缘，不知可否与之一叙？”

　　能进圆慧大师禅院与之对谈，得大师点化，是莫大荣幸。

　　众人自然答应。

　　童惜挽着贾敏离去。

　　黛玉和童毅对视而笑，并肩进入主持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