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死亡之海》漠尘林

3、元老

　　呼延氏部落的腊肉在西南一带是出了名的，肉质优良多汁，肉层紧致，嚼劲十足，最重要的是，香，特别香，十里桂花的香味都遮不了的香。而且食用方式也十分简单，只需放入水中煮至熟透，稍微冷却即可。
　　棋恩摇着折扇，镇定自如，任由欢脱的香味铺满大堂的角角落落。
　　公仪诚这时已经不再把玩那方宝贝砚台了，因为手上蓄满了汗，滑腻滑腻的，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让他的砚台滑下去粉身碎骨。
　　两位将军坐得威严庄重，挺胸直背，看样子即使后背已经湿透了，他们也不会脱掉身上的厚重战甲的。
　　不同于大人物们的遮遮掩掩偷偷流口水，跑腿的窦止很是直白，他一边用衣袖扇风，一边狂吞口水，三米之外都能听到喉结滚动的声音。
　　在腊肉熟透之前，四位会周公的老元老不负众望地先先后后醒过来了，看到如此场景，他们懵逼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窘迫的有之，愤怒的有之，痛心的有之，气得胡子抖擞的亦有之。
　　至于到底是被热醒的还是被香醒的，估计只有他们在梦里的时候最清楚了。
　　周族长一手抓着金蚕丝枕头，隐忍着怒火问道：“不知军师深更半夜召我等来此，所为何事？”
　　棋恩合上扇子放在桌上，正襟危坐，以显示对众位元老大臣的尊重：“现在是四更天，再过一个时辰，天也该亮了，哪里是深更半夜呢？”
　　第五祭司大人一向严格，看到一旁烧得正旺的火炕顿时就黑了眼：“军师来我部多时，也曾参与过我部军法和民法的编修完善，竟然还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棋恩想了想，道：“明日我就去公仪先生门下思过，定痛改前非。”
　　第五祭司愣了下，扭头看向公仪诚，皱眉道：“为何要去公仪先生那儿？”
　　“此事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明日你们就明白了。”
　　即墨老先生德高望重，声名远扬，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大庭广众之下，觉得难堪，不免窘迫。但他好歹是个通情达理的文人，知道棋恩如此做法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自己都没能醒过来，他自觉没脸埋怨棋恩做法不妥当，于是此番避重就轻道：“军师如今已不是谋士政客，当自称‘本师’才是，莫要自贬了身份。”
　　“先生说得是，晚辈受教了。”
　　周族长重面子，然方才棋恩就拂了他一人面子，心下不爽，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服气呼延宁突然提拔一个江湖谋士当军师压在他上头，这厢也不压制自己的怒意了：“不过是黄口小儿罢了，刚上任几天就开始摆军师架子，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和时氏部落打了一个月了还什么进展都没有，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况且，我等好歹都是呼延领主手下有头有脸的大臣，你却以这种方式让我等难堪，尽出洋相，不识大体，成何体统？不过是仗着领主的宠爱而已，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在那个位置上蹦跶多久！”
　　棋恩和周族长周集不对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棋恩来这里起，周集就常常针对他，棋恩“大人大量”，明面上绝对不会跟他计较，顶多私底下使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绊子，所以他百思不得其解，周集对他的针对怎么就那么执着且持久？
　　棋恩面上毫无波澜，因为他对这种毫无攻击力的言论是条件反射性地免疫：“事实上我已经上任一个月零4天了。不过我很好奇，周元老希望我部在这场战争上取得什么样的进展？”
　　“自然是……”周集一下子定住了，刚才被热汗打湿的亵衣又漫上一层冷汗“是我失言了，军师见谅。”
　　棋恩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窦止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道：“要不是你们睡得太死叫都叫不醒，我家军师至于用这种法子吗？要不是我家军师心慈怕你们的耳朵受不了不肯用敲锣打鼓的方式叫你们起床，他至于知法犯法吗？好心没好报。”
　　窦止对于他家军师是绝对的尊崇，恨不得当成神来供着，生生把黑的说成白的。
　　刚醒的三人听闻此言，顿觉愧色难当，再不敢抱怨。
　　棋恩觉得窦止的洗白也洗得差不多了，而且那边还坐着三个明白人，于是他像模像样地喝止道：“豆子，休得胡言！”
　　窦止乖乖应道：“是！”
　　戏演完了，该上正题了，棋恩暂时屏蔽自己的嗅觉：“四位元老请入座。”
　　别人都入座了，大堂中间只剩一位红色亵衣依旧微敞着的人物还站着发呆，棋恩柔声道：“万元老，该回神了。”
　　万元老万念清缓缓抬起头看向说话人，一脸痛心道：“你们怎么可以吃肉肉？你们怎么可以那么残忍？”万念清抹了下口水，继续道，“你们怎么可以吃独食？你们怎么可以不叫我？”
　　“万元老，请你先坐下，我们先议事，吃肉的事待会儿再说。”
　　“哦，”万念清依依不舍地把自己的目光从那口大锅那儿收回来，一步一回头地走向位置坐下。
　　万氏家族太狠了，在座的人再一次集体感叹。
　　万念清其实是个傻子，傻子怎么能当族长呢？所以说万氏狠啊，他们算计着把万念清推上这个位置，就是不想像其他家族一样被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管制束缚，但按例形式上又必须得存在这么一个人。他们既不想被管，也不想当管事人，正当一筹莫展之际，家族里恰好出了一个天生痴傻的孩子，于是，族长之位，非他莫属了。所以，今年年方十六的万念清其实已经做了六年族长了，虽然有名无实。
　　棋恩私下吐了口气，神情严肃地沉默了会儿，道：“诸位，我必须告诉你们，现在形势开始严峻了。”
　　两位将军配合着点头，确实是“开始”严峻了，因为过去一个月，怎么看都像是两部落间在小打小闹的样子。
　　“老大被对方活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