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肆、人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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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江泠回到自己房间，关了门，一直抱着怀里的白毛小狐狸靠在门上，房内的灯已经打开了，昏黄色的灯光更显温馨，陈江泠蹲下身，像是害怕摔到千宿一样把他轻柔地放在地上，抓了一下千宿毛茸茸的大尾巴，看着他惊得全身的毛都炸起，笑道：“你可真奇怪，其他的妖怪一类的东西见了我都是直接想要杀了我，你却这么乖。”
千宿看了一眼还被陈江泠抓在手里的尾巴，明亮的琥珀色眸子里似乎多出了一些无奈，晃动尾巴的频率又快了些，想要将自己的尾巴从陈江泠手里抽出来，可是那人抓的又紧，偏偏千宿还不想伤了他，只能任由他胡闹。
毕竟是小孩子，还没成年呢。
你家十七岁是小孩子啊？
千宿突然化形，差点把陈江泠直接扑在地上。千宿压着陈江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这是自然，你可别把我和那些登不上台面的东西相比。”
“知道了知道了。”陈江泠猛地推了千宿的肩膀，将他掀开，坐在地上，双手握在一起，道，“你没有觉得很冷吗？”
“冷？自从我化形后的很多年之后，我都没有再觉得冷。”千宿抬头看向四周，精致的壁纸看起来很贵，但是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些昂贵的壁纸，“他还费了很多心思啊……画这么多张符箓，你身子到底是有多弱？”
“嗯，我看你是要常住在这里吧？你长得这么好看，让你风餐露宿也不大合适，那我就告诉你吧。”陈江泠站起来，一下倒在自己的床上，呼出一口气看着天花板，继续道，“从我记事开始，我就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的东西就连师兄都看不见的。只要我看到了那些东西，它们就一定会找上我。所以我从小就是病魔缠身，我师父说能活到十二岁都实属不易。”
千宿也从地板上站起来，坐在床尾处，看着墙角，不知在想什么。
“……”见千宿不再应声，陈江泠也闭嘴了。
许久之后千宿打破沉寂道：“然后呢？能我说说你都遇到了什么吗？”
“什么都有。饿死的，冻死的，上吊的……只有你想不出来的，没有我招不到的。”陈江泠自嘲地笑了笑。
千宿却没办法笑出来，抬手看了看自己猩红的指尖，若有所思。
“哎，你的手是受伤了吗？”陈江泠坐起来，抓住千宿的手，仔细查看。
千宿本想挣扎下来，但是却只是轻轻晃了两下，见陈江泠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这才任由他握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陈江泠抬眼看了千宿一眼，轻轻用右手碰了碰千宿的指尖，见他稍稍一缩，才道：“这根本就不是别人的血，你的手是怎么弄的？”
陈江泠抬头，就见千宿直勾勾的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千宿这才道：“弹琴弄得。”
“弹琴？”陈江泠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多想，谁还没有个爱不忍释的喜好。
“嗯。”
陈江泠从一边的书桌上拿出一个医药箱，二话不说就用镊子夹起医用棉蘸酒精开始擦千宿的指尖。
千宿不去理会指尖细微的疼痛，也不去想其实自己可以立刻自愈，只是呆呆的看着陈江泠，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看着他有些发抖的手，看着他认真的眼神。
“疼不疼？”陈江泠抬头，手上的动作不停，似是教训小孩子道，“你要是喜欢弹琴就弹，别这么没命似的。”
“他喜欢。”千宿此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痴痴地道。
“嗯？”
“他喜欢弹琴，我喜欢他。”
陈江泠这才注意到千宿有些缩水了，和刚才冷峻清雅的面貌相比，现在有些变得稚嫩了，身子也有些缩小。陈江泠扔掉棉花，扶住千宿，道：“你怎么了？你怎么变小了？”
“唔……”千宿向着陈江泠的方向倒去，整个人已经变得和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一样大了，头埋在陈江泠的怀里，深深地吸气，有一点淡淡的檀香味，很舒服。
陈江泠揽住千宿，有些心急，他还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妖怪如此亲密的接触，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千宿？你告诉我啊，你怎么了？”
“唔，我困了。”千宿的声音越发奶气，整个人又变小了一圈，头上的耳朵也翘起来，毛茸茸软绵绵的，就像是萨摩耶犬一样的触感。
“等等……”陈江泠一个走神没有注意，刚刚怀里的那么大一个小孩子就变成了一团毛茸茸的毛球，蜷缩在自己怀里，惹人怜爱。
陈江泠轻轻地把千宿放在自己的床上，他不知道为什么千宿会突然变小，但是他总是能感觉得到，这件事貌似很久以前经历过。
陈江泠轻轻开门，站在走廊里，感觉身上有些凉飕飕的，但是也没有多在意，直接向着书房走去。
……
忽然一阵坠落感，陈江泠猛的惊醒，他正趴在桌子上，自己周围还摞着书本，没一本就像是现代汉语词典一样厚而且还全都是手写，极难辨认。
他支起身子，就有两本书从桌子上掉下来了，两声闷响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陈江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心道：昨晚竟然趴着睡了一个晚上，现在可好了，全身都疼，而且骨头还在响。
昨晚，他害怕千宿出事，竟然连夜去书房查书，也只找到了“返形”两个字，可是却连个注释都没有。他也不知到底是何意。
“咚”门外传来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什么装饰品砸到地毯上一样，不过他不担心，地毯足够厚，就算什么文物也不会摔坏的。
嗯，可能吧……
陈江泠推门出去，脚步还有点发虚，腰和肩膀都酸疼，一出门便看到呆愣着站在原地的千宿，还有他脚下摔碎的青花瓷瓶。
那是他师父最喜欢的文物！怎么掉在地毯上还碎了？完了完了，他要死了，千宿要被剥狐狸皮了！
“怎、怎么回事？”陈江泠走到千宿身边，那人的指尖依旧是发红的已经不再滴血了，此时正插在雪白的发间，完全是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碎了，而且这个瓶子我见过。很多年前，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千宿笑了笑，却没有丝毫的悔意，像是在开玩笑打趣一样。
“老妖怪，你见它的时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它现在早就涨价啦，怎么办？师父回来一定会生气的，剥了我的皮……不，剥了你的狐狸皮！然后再骂死我。”陈江泠现在只要一想起未来要遭遇的事情，他就脑仁儿疼。
“哦？你师父？告诉我，你师父叫什么名字？”千宿双手环在胸前，修长的手指搭在白衣的衣袂上，稍稍挪动，留下了些红痕。
十指连心……蚀骨疼痛。
“姓洛，叫洛籍婴。”陈江泠乖巧地如实回答道，突然猛的反应过来。瓷瓶碎不碎和他师父叫什么有什么关系？
“怪不得。”千宿蹲下来，指尖点地，雪白的衣袂垂在地上，衣摆层层叠叠，如千层积雪。他拾起一片碎瓷片，在眼前晃了晃，玩味地道：“你还是离你师父远点儿吧，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不就是一个青花瓷瓶嘛？这有什么？”
他扔下瓷片，破碎的瓷片猛地起火，陈江泠惊得向后跳了一步，道：“你干什么？你想放火烧死我？”
“呵，杀你还用那么麻烦？我在这里什么都不愁，用不着杀你。”千宿轻笑了一下，再一甩手，燃烧着的火焰立刻熄灭了，刚才支离破碎的瓷片已经重新变成了一个瓷瓶，和原来的那个相差无几。
“你怎么做到的？什么法术？太厉害了。”陈江泠新奇的蹲下来，看着那个瓷瓶，就像是能看出什么破绽一样，他一心都被这个瓷瓶吸引根本没有看到千宿看着他的温柔的眼神。
“只是年轻的时候为了挽回我的过错而用100年的修为换来的无名法术，你可以简单的认为是一种能够回溯时间的法术就好。”千宿冷冷淡淡地看着地上的瓷瓶，一下拦住了陈江泠想要去碰瓷瓶的手，“还是我来吧。”
千宿直接将瓶子放在一边的柜子上，一样的位置一样的瓷瓶，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千宿看着瓷瓶出神，指尖轻抚过瓶口。
他又何尝不想要万事皆顺心，爱人陪在身边，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天不遂人愿。
“这法术能回溯人类的时间吗？”陈江泠道。
千宿正要收回的手一顿，悬在半空中，隔了一会儿才收回来，但是也迟迟没有回答。许久后，他才道：“不能，只能反转死物的时间，活物已死则不通。”
见千宿情绪低落，陈江泠也不好在如此欣喜，一时却也想不出如何去安慰他，也只能保持沉默，手指蜷缩着，才支支吾吾地道：“对、对不起啊，你大概是有想要复活的人吧？很抱歉提起了这个。”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肆、人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