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栗子猞

2、第二章

　　“哼，那个连朋友都不肯跟我做的男人。”董椒心想。
　　7年前，叶川高中。成绩马马虎虎的董椒被父母赶鸭子上架一样托关系进入了这所丰头市最好的高中。
　　“山哥，又大喽~”董椒和王山刚从学校游泳池出来，手里拿着个洗澡篮子，董椒不怀好意地望着王山的下半身鼓鼓的地方戏谑道。两人虽然都换上了沙滩短裤，但是身上的水汽很足，短裤紧紧贴到身上。
　　“哪里像你，永远长不大，好同情我将来的椒嫂子哟，哈哈哈哈哈哈……”王山故意挑了挑眉。
　　“你怎么知道我小？你要不要看一看？”对付恶心人要比他更恶心，董椒跟王山从小长大，早就悟出了相处之道。说罢，扬起手就要抓王川的下半身。
　　王川赶紧向后一闪，“兄嘚，不了，不了，我怕我……”还没说完，迎面一阵清香吹来。
　　微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树叶的黑色身躯投放在地上，和光影交织在一起，一双白色运动鞋踏过。干净的白衣衫穿过树影，在阳光下被照得耀眼，瞳孔漆黑，眼神清冽，身体散发出来的清冷香气充斥在周围。
　　“卧槽，好高，有一八五吧。长得真……真特么帅。”王山捂着额头小声叫到。“这人，我记起来了，好像叫苏扬，全校第一那个。”
　　董椒呆呆地望着苏扬，瞪大了眼睛，像个第一次探索世界的孩子。
　　“好舒服的气味……这种气味……不甜，不绵柔，清冷，理智却又让人痴迷……”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涌上了心头，似乎，有这个人在，一切都无所谓，一切都不害怕，一切都能进入温柔乡。
　　苏扬似乎没有觉察到别人的目光，仍然按照原来的步调走着。面无表情。
　　经过董椒的身边，苏扬微微瞥了一眼。这一眼似有似无，轻描淡写，像一阵风拂面而过，转瞬消失。
　　“我决定和这个人交朋友。”董椒坚定地对王川说。
　　“不是吧……渣渣椒，你就别想了啊。”
　　“你听说过聚渣成塔吗？”

　　虽然说男人的友谊非常容易培养，但是隔堵墙就是隔座山。不是一个班，连话都说不上。
　　从高二开始，高考压力逼近，学校出了一个新的规定。每次考试之后，把优秀同学的卷子复印，分发给每个同学。
　　果不其然，第一次分发就是苏扬全套。
　　当董椒拿到卷子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惊的。光是秀气规整的正楷，就已经亮瞎了此人的狗眼。董椒在班里曾被评为“八大罗汉之首”，“八大罗汉”是班里写字最丑的八个人，“之首”的意思不用说，非常明了。
　　王山凑过来，戳着董椒的脸，幸灾乐祸：“哟，你想交的男朋友的字真好看哇！再看看某人……”
　　董椒：“……”
　　真想把这个畜生的嘴堵上。

　　随即一星期之后，董椒班里的化学老师请假，于是可怜的二班全体乖乖地搬着凳子去一班共享一个化学老师。为了实现交朋友的梦想，董椒厚脸皮搬着凳子挤在了苏扬身旁。
　　“有机化合物的分子式通常有以下几个特点……”化学老师沉醉在自我世界中，嘴里不停念叨着，越讲越兴奋。
　　董椒往苏扬身边挪了挪，小声道：“我是隔壁班的董椒，我认识你。”
　　苏扬没有表情，认真盯着黑板，手里拿着笔沙沙记着笔记。
　　“我说，我知道你。要不，咱们做个朋友？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不可以的。”董椒嘟囔起了嘴。
　　苏扬没有表情。
　　“算了吧，他还是不理我。”董椒心想，闭上了眼睛，冷香萦绕在周围，深呼吸了一口。人即使闭上了眼睛，还是能感觉到他人的目光。感觉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
　　一双黑色清冽的瞳孔正在看着他。
　　苏扬记得他，脸蛋圆圆肉肉，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煞是可爱。现在看到他胡搅蛮缠的样子，似乎觉得，很好看。
　　董椒看到苏扬理他，又开始厚起了脸皮：“我见过你的字，我想练，能写几个字给我当模板吗。苏扬兄~”
　　“不。”
　　“我靠，你别这么快拒绝啊。你写几个字又不费力，只需要扬兄动一动手指，杨兄可以拯救一个人的高考人生啊……”
　　看到董椒萌萌可怜的样子，苏扬摇了摇头，把自己写了名字的那一页空白纸撕下来递给他。
　　白纸黑字，只有两个字，苏，扬。
　　这是苏扬唯一留下的东西。尽管董椒后来跟苏扬说过几句话，苏扬也是不冷不淡地回答。高考以后，董椒进了公安大学，苏扬则出国留学。
　　没有做成朋友，人生似乎再无交集。

　　董椒看着眼前的照片，心里记下了医院的地址。
　　“老大，你陪我们一起去医院吗？”
　　“我有事，不去了。”董椒摆了摆手，心想“我要单独见见他。”

　　次日清晨，董椒带着一顶棒球帽，踏进了医院的大门。正值新一轮的流感爆发，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四周，护士们一路小跑，就连大厅的休息去都坐满的挂点滴的人。
　　挤过人群，终于到达302室。门开了一条缝，董椒没有敲门。
　　病人一只眼睛绑住了纱布，正在熟睡。头发依旧乌黑，留海微长，盖过了额头，白皙俊美的脸庞静静地倚在枕头上。董椒悄悄地坐在旁边，凝望着胸部的一起一伏，竟有一刻，似乎有些走神 。病人一边的肩膀露在外面，董椒小心翼翼地把被子往上一拉——
　　苏扬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和惊讶，随即立刻变得清冽冷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怎么来了？”
　　“亏你还记得我，苏扬兄~多亏苏扬兄昨天协助办案，我们才能抓住嫌疑人。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你……果然，当了警察么。”苏扬似乎对董椒的职业并不惊讶。
　　“果然……难道他关注过我大学去了哪里？……不是吧……”董椒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
　　“倒是你啊，苏扬，毕业后就远走高飞了。真不够朋友……不对，你一直没答应跟我做朋友……”董椒有些小气愤地嘟囔着。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看看看，又来了！也就是大爷我好心，苏扬兄对我薄情寡义，我却报之以李，哼。”
　　苏扬：“……”
　　一道敲门声响起，随即进来一个穿西装的高大男人，男人看见董椒愣了愣，站在门口。
　　“没事，你进来说罢，他不是外人。”苏扬道。
　　男人快步进走来，“少爷，房子收拾好了，明天就可以搬进去。上面准许了，您这一段时间可以在家办公。”说罢，男人看了董椒一眼。
　　听这话的意思，苏扬是要在长久留在国内了，在家办公是什么意思？开淘宝？还有刚才这个人叫苏扬少爷，难道苏扬家是开淘宝的暴发户？难怪一股有钱人的气质……董椒在心理默默地在心里想道，突然觉得自己对苏扬好像一无所知。
　　“你愿意帮我搬家吗？”突然，苏扬说道。
　　“你说我？”董椒一愣。摸摸后脑勺嘿嘿一笑，心想，这小子头一回居然找我帮忙，那么就卖个人情吧。
　　“好啊。”他笑着漏出两侧的小虎牙。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老林难得没有打来电话。刚过八点，董椒正在刷牙，电话声音响起。
　　“来楼下。”是苏扬。
　　楼前停着一辆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黑色吉普，玻璃贴着深色的贴纸，董椒急急忙忙跑下来。苏扬望着穿着中间画着一只卡通乌龟卫衣的董椒，顿时一愣，随后低声说道：“上来吧。”虽然声音很低，但是感觉少了许多平时的清冷。
　　“你的东西呢？我怎么帮你？”
　　“东西在后备箱，不多。家具已经搬过去了，上来吧。”
　　车子开得很稳，越来越往郊区开去。
　　“住在深山老林？”董椒心想。车子穿过一片稀疏的森林小路，车轮碾过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枯枝和湿土的味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现鼻子中还充斥了一股清冽的芳香。是苏扬身上的气味。
　　偷偷往驾驶座位瞄了一眼，苏扬正在认真开车，时不时眨着他那纤长的睫毛。
　　“真的好美。”董椒舒服地眯起眼。
　　穿过小森林，眼前映入的是一座英式建筑群，砖红色的墙壁，三角形拱起的屋顶，白色的大理石垒砌成的阳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建筑群前方是一座方形的花园，树叶的影子摇曳在地上，中间一座小型喷泉正在涓涓不息地尽着职责。
　　“到了。”苏扬停下了车。
　　“卧槽？这是你家？”董椒瞪大眼睛叫到。丰宁市虽然不算是一线的前沿城市，好歹也算是一线，就算再偏远，至少也得5万一平米吧。这栋房子至少也有2000平米，所以……我咧个去……真特么有钱。董椒第一次觉得活了20多年，终于知道什么叫有气质的人的背后总是有原因的。
　　进了大门，里面倒是充满复古气息，玻璃吊灯，锃亮的螺旋阶梯，还有，那不是18世纪后印象派画家迪斯的《海浪》么……妈呀妈呀……被金钱闪瞎了狗眼的董椒终于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到：“苏扬，你家是干什么的。不会是什么著名企业家吧。”
　　苏扬嘴角一笑，带着董椒进了自己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