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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红尘一梦(完) ...

  •   锦觅二十岁生辰的这一日,天仿佛漏了似的,下了一日的雨,直至华灯初上,这雨也没有停的意向。入夜,羌活准备了好酒好菜为她庆贺,她却只是草草吃了几口,然后饶有兴致地开了窗,细细观雨。

      锦觅自中毒后,身子越发不好,如何能受得住这深秋的寒凉?却偏偏羌活百劝无用,只得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起听雨。

      夜已经深了,羌活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又一次劝道:“锦觅,这么晚了,快睡吧,这雨到底有什么好看啊?”

      锦觅眼里闪着她看不懂的光彩,笑地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般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在生辰这日看见下雨呢。”

      羌活被一提醒,恍然忆起,确实是啊,从小到大,锦觅出门老是下雨,却偏偏每一年的霜降她生辰之日,从未下过雨。瞌睡没了,羌活兴致勃勃地说道:“是啊,有两年我还看到流星呢!”

      锦觅笑得神秘,在心里默默地说,是每一年!那个神仙啊,真不能多想,在身边时她从未觉察,却偏偏等他不在了,她却能从每一个细微点滴之处感觉到他的好。

      锦觅劝了羌活回去睡觉,自己却在窗边呆了一宿,天将明时,她最后施了一遍唤龙咒,然后对着龙鳞默默许下心愿:相公,无论你身在何地,是不是忘了我,我只愿你平安康乐!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难捱,锦觅裹着厚重的斗篷围着暖炉练习着刺绣,她知道自己没什么天赋,但也希望这一生唯一的一件绣品,能好一些,更好一些。

      羌活背地里偷偷去信问了族长,才知道早在很久之前锦觅便已让族里选了新的圣女,她这分明是早就存了死志啊!那一日,羌活抱着锦觅哭了很久,哭的很惨,最后带着些微的希望问道:“锦觅,你的神仙相公是真的存在吧?”

      锦觅哭笑不得:“是啊,我都跟你说了好多遍了!”

      羌活一瞬间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丝稻草:“那么他一定能治好你,一定能救你的,对不对?他可是神仙啊!上元夜他一定会来救你的,对吗?”

      锦觅愣了一下,笑着答道:“是啊,他会来的!”

      羌活自此全心全意地企盼着上元之夜的到来,可她最后等到的,却只是一场失望。

      上元那日,羌活自天亮便开始紧张起来,都是她的错,只要神仙能治好锦觅,把她的命拿走都没问题。可锦觅却仿佛无事似的,吃饭穿衣练习刺绣,等到了华灯初上,她竟然还要带她去王城灯会!她不等神仙了吗?

      面对羌活的疑惑,锦觅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胸口依然没有回应的龙鳞,带着羌活出了王宫。

      王城的灯会依然热闹非凡,只是身边再也没有一个白衣男子在旁边呵护着她。锦觅带着羌活一路逛下去,买了相似的珠花,同样的糕饼,泥人摊的老板根据她的描述捏了个白衣公子,虽然不很像,但她也开心地收了起来。后来她们又去吃了元宵,猜了灯谜,锦觅还在那棵柳树下的河边放了一盏许愿灯。

      最后,锦觅带着羌活来到了戏园子里,找了个位子坐下。与锦觅一路的兴致勃勃不同,羌活一路沉默到底。直到此刻安稳坐下了,她看着旁边锦觅含笑的脸,终于忍不住问道:“锦觅,他不会来了对不对?”

      锦觅默了一瞬,转头笑答:“他是神仙嘛,也许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呢?”

      羌活闭了闭眼,忍住哭意:“你早就知道他不会来了对不对?为什么骗我?”

      台上的名伶甩起水袖,幽幽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锦觅看着台上的悲欢离合,过了很久才说道:“羌活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绣鸳鸯吗?前年的上元夜,我和相公来此听戏。当时也是这一出《牡丹亭》,我当时不解情意,只觉得这般为爱生死太过匪夷所思,不过是戏文而已,而相公告诉我,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我一直记得他当时的眼神,现在想来,我怕是让他失望了吧。我是真的知道他不会来了,但我也是真的希望他会来……”

      羌活别过了脸,哭的泣不成声。

      上元夜过后,羌活沉默了很多,她总是默默地看着锦觅练习刺绣,有时一坐便是一天。

      开春不久,边境传来喜报,凉虢这年的冬天果然是小小骚扰了边境几次,但每一次都输在旭凤手上,如今已经递交国书,认输求和。边境八百里的快骑,带来的不止有国事密函,还有旭凤写给锦觅的信。

      锦觅默默看完了信,没有回的意思,而是等来使走后,当着羌活把信烧的一干二净。

      羌活想到自己当初的误会,一时又痛又悔,眼眶又红了起来。锦觅轻声安慰了她几句,郑重说道:“羌活,熠王来信,说大概两个月后大军即可回到王城,而我,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羌活一惊,泪瞬间就流了满面,锦觅抽出帕子帮她擦了擦,接着说道:“我们都是孤儿,自幼受族里庇护,如今我放不下的,也就唯有族里而已。我会写一封信,求熠王免了圣女殉葬的规矩,到时候,你帮我给他吧,希望我们圣医族,以后能不再卷入王权之事。还有一点,我会在信中说明我是多年积毒一朝爆发而亡,你不要傻乎乎的露了痕迹,待我去后,立马回了圣医族,再不要沾染这些是非。”

      羌活搂住她,哭的不成样子。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而锦觅却一日比一日衰弱下去,到了最后,却是只能躺在床上,有时一睡便是一天。羌活没日没夜地守着她,不管她何时醒来,总能见到羌活微红的眼眶和强笑的脸。

      立夏过后,雨多了起来,这一日却是意外地阳光普照。锦觅醒来,觉得身体多了些力气,便挣扎着起了身,让羌活从箱子里拿了红衣给她换上。都是医者,哪还不明白这是回光返照之势?羌活默默地帮她换了衣裳,泪止不住地流。

      锦觅坐在妆台前,点了点胭脂给自己增加一点喜色,然后插上了那根压箱底的葡萄藤簪子。回头看见羌活还在哭,无奈地劝道:“羌活,我早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你不要介怀了。陪我出去晒晒太阳,说说话,好吗?”

      羌活强忍了眼泪点点头,小心的将她扶了出去。

      锦觅扶着椅子在院子里小心地坐下,看着身上无一丝花纹的红衣和手里粗糙的鸳鸯盖头,笑道:“听说普通女子自幼便要开始习针线,可真不容易。你看我折腾了那么久才折腾出一个盖头,衣服只能穿普通的红衣,若相公此时来看见了,也不知会不会笑我。”

      羌活急忙道:“他是你的相公,看见你开心都不够,怎会笑你?”

      锦觅弯了弯嘴角:“也是。”

      短暂地沉默过后,锦觅说道:“羌活,若我去后,相公来寻我,你记得告诉他,我喜欢他。我这一生最大的憾事,就是没能亲口告诉他。”

      羌活听得锦觅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唯恐不好,急忙说道:“锦觅,你别睡,跟我说说你相公长什么样啊,不然他来了,我还认不出呢。”

      锦觅笑了,眼神里带着回忆:“我的相公啊,喜穿白衣。你一见,就知道是他了,我这一生,从未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羌活,你记不记得我们年少时听过一句歌谣,‘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当时我就想,这人是不是见过我相公啊,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形容他呢。”

      羌活声音里带着哽咽:“他一定是这世间穿白衣最好看的人。”

      锦觅应道:“是啊,也不知,我能不能求求孟婆别让我喝孟婆汤,我想一直记着他。就算轮回,我也想记着他。”

      羌活急忙说道:“会的,孟婆一定会答应你的。你不是说他是神仙吗?那些鬼差哪里敢得罪神仙!而且话本上都说了,神仙寻人最是厉害,你就是轮回,他也定能找到你!”

      锦觅被逗笑了,顿了顿,才说道:“可我,却不想他这般辛苦。若能一直记得他该多好?我懵懂了这一世,只希望来世,能回报他的情意……”

      眼前有些迷糊,羌活的哭声似从天外传来,渐渐有些听不清了,锦觅撑起最后的力气拉下盖头盖住了脸,神思渐渐地模糊起来。

      相公啊,我的白衣仙人,你是我的梦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喜欢的歌是袁娅维的《一生等你》,可以配合一下……
    额,我写的,也不是很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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