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潮》泛泛森雀

2、第一章

　　青山。
　　一男子轻轻推开木门，在门外悄悄张望的家伙都不约而同地缩回了脑袋，不敢发出一点声息。屋内是一名女子，正凝视着手中的棋子若有所思。男子关上门后，门外又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屋外。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大人刚刚开门时那里头可是个女子。”草丛一处有个声音。
　　“嘿那可不是，我可瞅到脸了。哦我的山君大人，那可是个神仙姐姐。”另一处石头后有个有个长相丑丑的毛猴看着木门望眼欲穿。
　　屋外小小的地方，树上土里草丛里石头后都有奇怪的声音叽叽喳喳，讨论得热热闹闹。后来，他们却又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突兀极了。
　　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盖棺定论：“可惜，糟蹋了啊。”
　　暗处的家伙们都在点头。至于可惜了什么，糟蹋了谁，一言难尽呐。

　　屋里。
　　“哟！这不是山君的美娇娘嘛，今个怎么有兴致下棋了？”男子倒是不客气的坐在了那名女子的对面。
　　“什么？”女子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山里大小精怪都在传山君屋中常有一名女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看上一眼都飘飘似神仙。都猜是山君哪个金屋藏娇的相好。”男子大笑说，“更有趣的是，他们一脸痛惜还说：‘没想到这样的暴君都有美女喜欢，真的可惜了一朵娇花啊。’”
　　女子放下棋子，拿起一旁的茶浅浅呷了一口，回道：“怕不是你近来太闲，竟无聊到听山中精怪八卦。啧！那些精怪约莫都是些长舌妇人投的胎，听那作甚。”说罢，这女子不知向门那弹了何物，哐的一声后，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然后，门外归于平静，只余下漫漫翻滚的烟尘。
　　男子不禁笑起来，从最初的略微压抑变成忍俊不禁的大笑，一点形象也没有，一时竟停不下来。“暴、暴…山君莫气。何必和它们置气，它们不过皮了些罢哈哈哈哈哈哈……”
　　山神似乎被笑得有些恼，离了座，欲前去开门送客的模样。男子忙转移话题：“ 咦，山君你这枚棋子倒是不错，珠圆玉润，晶莹剔透，灵气非凡，你又是上哪淘来的？ ”
　　山神挑眉瞥了他一眼，说：“土地你这是什么话，我就不能有些家底了？”
　　“口误口误。山君大人大量，莫要怪罪。”土地忙作个揖。
　　山神满脸愁苦：“这可是我的家私哟。前几日翻出来看看却发现少了几颗，遍寻不得。过几日再看，好家伙，又少了几颗！我寻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踪迹。”
　　土地唏嘘：“这可是个好东西，丢了怪可惜。不过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山神：“那可不是，天上那昆仑老人你知道吧，一抠老头。我从他那得的，当初费了我不少劲。说也奇怪，青山上的精怪看到山神庙都退避三舍的，哪个不要命的会来。且我竟丝毫未发觉他的气息。”
　　土地嘲讽：“嘻！怕不是棋子成了精自个跑了。天上的东西，呵，那灵气足的。”
　　山神没有理会土地，思索了几番道：“待会设个阵。来来来，先陪我下一盘。”

　　某日。
　　土地和山神坐在屋子内喝茶。
　　“竟然是它？”土地眼中冒着光。
　　“我也没想到是衔莳。”山神笑道。
　　土地疑问：“不过素闻衔莳来去飘忽，踪迹难寻，更不用说它的老巢了，更是隐秘。这回可不好抓！”
　　山神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上次它又来时，我在它身上留下了印记。”
　　土地拊掌赞道：“山君诚为妙人也！”
　　“……”山神对土地的谄媚表示不置可否。
　　土地一脸激动，跃跃欲试地说：“听说衔莳爱宝，想必它的老巢定是有不少宝贝。”山神一脸笑意，不发一语。
　　青山路多曲折，其中主峰尤甚。但好在无精怪前来骚扰。山神一身绿色长衫与土地走在下山路上。
　　土地向来是个话痨子：“我觉得你穿女装挺好。”
　　山神又瞥了他一眼说：“他们以为我是男神仙。且…女子之身多少行事不便。”土地听了哈哈大笑。
　　他们指的是山中的精怪。现在的山神最初不是在青山做山神的，而是在天上的。当她来做山神的时候，正好也来了位新土地神。新官上任三把火，将青山上上下下整顿了一番。那时以后，青山的精怪都改了性子，个个性子变得温顺了不少，更有向巷道妇人，日日论家常里短趋势的发展。与当初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大妖大相径庭。相较于她的凌厉凶悍，土地的和蔼可亲显然更受山中精怪亲近。他们平日对她敬畏有加，既害怕又带着好奇。时常在不远处探看，讨论这位冷漠清高的山神。
　　这时候的山神，还是个性情冷淡的神仙。高高在上，深不可测。除了对那位死皮赖脸时常来拜访的新土地神还有些好脸色，她几乎是将自己包裹，不愿再世界交谈。
　　再说说衔莳。衔莳兽爱宝，常窃宝为己物。行动飘忽，踪迹难寻，常人难以发现它的气息。巢穴更是于隐秘之处。生性爱吃，常常吃撑，故巢穴都安在莳萝这种助消化的植物周围。传说人们见到衔莳时，它嘴里都叼着一株莳萝，故衔莳此名由此而来。衔莳巢穴难寻，却有一处破绽——莳萝是香料的一种。
　　山神和土地走到了这又走了那，从东村走到西镇，从南边的河走到北边的山……
　　“可到了没有？走了几时辰了，不想到这只衔莳倒是个活泼性子。”土地累得一屁股坐在路旁的石头上。
　　“非也，我看你素来不爱活动筋骨，今特地带你转转儿。”山神停下脚步，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你、你！……好，我们转了这么久，能去找它了吗？”土地一脸欲发而不得的气愤。
　　“你闻闻。”山神闭上了眼睛，土地也跟着她闭上眼睛，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莫非……”土地睁开眼睛，眼中充满欣喜。
　　“噤声。”山神迈开步子，往山上走去，土地像是欢脱的兔子似的跟上去。
　　土地和山神走到一处崖底。土地顺着崖底向上看去，陡峭的山岩重重叠叠，没有一株花草或一颗树生长。不断向上看，却是云深不知处。
　　土地看向山神，一脸难以置信：这只衔莳这么猛！！
　　山神摇摇头，又开始走。土地满腹疑问地跟上。
　　山路难走，小路泥泞，又杂草丛生，好不碍路。土地欲起身腾云，却被山神拉住。怕惊到衔莳，低声问道：“怎么？”
　　山神说：“敢到山神庙偷窃，且不让我发觉，怕是很有敏锐。”土地了悟，隐了声息，认命步行。小路七拐八弯，终于看到几丛莳萝，再走几步，山神拉住土地，示意不远处的老树。那树怕是几百年的老树了，树干十分粗大，枝繁叶茂，树须生长到地上变成了树根。风吹过来，伴着沙沙的声音。冬日的阳光洒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块块的光斑。
　　这衔莳，真是……会享受啊。
　　老树的旁边又是山壁，土地上前一看。呵！竟是方才崖壁的另一面。土地还在感叹周遭环境真是隐居的好地方，山神却独自走入一个山洞。
　　山洞不深，一会儿便到了底。一眼就看到了衔莳的“万贯家财”，不是真金白银，可一件件儿放到市面上去，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山神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万宝丛中的那只白毛衔莳。嘻，白毛小贼还在困觉着呢。
　　山神悄无声息的走到衔莳身后，一把那只白毛贼提溜起来。那只毛茸茸的家伙嘤咛了几声睁开眼来，看到近在咫尺的生人，她们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对看了几秒，下一秒，衔莳就像是被凌辱过的少女，尖叫着挣脱开山神的手，跃到地上，对着她凶神恶煞地叫了起来。
　　“嘻，白毛小贼，还不快把本山神的宝贝还来，不然便拔光你的毛。”那小贼不理会她的话，蓄力一跃就与山神打了起来。山神玩心大起，不忍下重手，于是乎一场闹剧便开始了。
　　“山君你怎生不等等我……咦，这坨白毛是何物？”土地匆匆跑进来，一把捉住了被山神打飞来的胡乱扑腾的白毛怪。
　　“是衔莳。土地，揍它。”山神话音刚落，土地便兴致勃勃毫不留情的下手了，而山神转身去找她的宝贝棋子去了。
　　当山神找到她的宝贝棋子回去看土地的战果时，却看到衔莳离着土地远远的，一脸警惕。土地还在逗它：土地向前走一步，衔莳便后退好几步。
　　看来土地把衔莳调教的很好啊。
　　山神向土地走去，却看到衔莳对她龇牙咧嘴。
　　呵，倒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山神向土地招招手，土地向山神凑过去。山神却突然靠近他耳边说：“为了你的宝物，莫怪我啊！”土地正浑身僵硬，山神就一巴掌盖在土地头上，然后转身对衔莳很挑衅的看了看。
　　果然，衔莳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不再嚣张着呲牙了。她正喜滋滋的嘚瑟着，身后的土地按住了她的肩膀，沉声道：“你打我头作甚！这与我要的宝物有毛关系。”
　　山神一脸认真：“这家伙不是不怕我怕你吗？我打了你它自然就怕我了，这样我便可以帮你一起敲诈它了。”
　　土地语塞，看着此时有些幼稚的山神，才告诫性的捏了一下山神的脸，别过脸说：“咳咳。别说的这么难听，这只是礼尚往来。”
　　山神没理它，因为她发现了山洞里第四个生灵——一只半死不活的羽毛脏乱的……鸡？
　　这只衔莳竟然对一只鸡感兴趣？
　　山神上前抱起那只鸡，摸起来黏黏的湿湿的，但丝毫不减少山神对这只鸡的好奇。
　　能被衔莳叼回洞里的鸡肯定不是普通的鸡！
　　土地在衔莳心疼却不敢言的目光下，搜刮，不，礼尚往来了许多宝贝。他抱着满怀的宝贝问：“你就要一只鸡？”山神听了她的话，思索了一会道：“恩，就一只鸡。”
　　“难得一回你……”土地话还未尽，山神便抱着鸡扬长而去。土地匆匆跟上，只留下了一只睡梦被打断后被胖揍了一顿，且痛失诸多宝物的……可怜衔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