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风清》香草兰

4、 四 心事

　　林清：

　　我很生气，生气这龟行的飞行速度，生气这莫名其妙的天气，生气这无可奈何的被迫延时起飞，生气，月明最难受的时候身边不是我。

　　公司自我19岁起接手已快8个年头，一切都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甚至于近几年内地的发展比预想的要好很多，我的计划是争取在2年的时间里，林夕---我二叔唯一一个比较成材的孩子，尽管她是个女孩，刚刚自港大毕业，但我有信心，加以时日，她能够独撑大局，而我也好功成身退，做自己喜欢的事，照顾自己喜欢的人。所以这项能够与法方合作5年的长期协议非常重要，重要到未来林夕即使工作上有些纰漏，如果产品质量上不出问题，林氏的员工生计应该无豫，法方的老总也并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好在这次外经贸部全力支持，最后皆大欢喜。

　　雅玲是爷爷非常中意的孙媳妇人选，由于雅玲的主动，恐怕公司里关于雅玲和我的花边不会少，象这次的巴黎之行，就是爷爷的特意安排，包括N多狗仔队自巴黎的埋伏，爷爷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我曾经委婉的表示过拒绝，他不以为意，老爷子大概忽视了固执是林家的强势遗传，包括爸爸，包括我。

　　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只是月明的心意是我的人生里唯一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我知道她要顾虑的事情太多，林家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她的心事如海，只要月明能够幸福，不管那个主角是不是我，我都愿意成全，这是一种戒不掉的习惯，但是月明，在一切谜底没有揭开的时候，我希望，我能有机会在你的心里正视我，我和雅玲的花边在你的心里能够掀起多大的涟漪呢？那天，你说你希望我和雅玲交往的时候，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灰败吗？足足喝了三大杯咖啡，妈妈说，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她的意思是我等待的时间太长了……..

　　可是，青萍的电话，并不在我的预期，她说你心绞痛发作，高烧，联系不上正在开会的父母，只能通知我时，我......只希望这空间能够折叠，一秒都不用的飞到中国。好在，在机场滞留的这段时间，父母也闻讯赶回，而我的心渐次麻木，“心脏痉挛性疼痛，这是一次重大的心理性阴影造成的，她的痛苦只能从心理上尽量放松，”这是世交名医邵伯伯说的，月明这个傻孩子又在自己跟自己较劲呢，你是在担心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要失去吗？这个原因是否是我呢？担心、喜悦、着急…….种种情绪使得这个飞机坐起来格外颠簸，就象一个暗无天际的海上，骤遇台风的颠簸，远远望着远方的灯塔，却不知，这灯塔是存在于幻想还是现实，在种种焦虑不安的情绪中，我似睡非醒的到达了机场，在出口处，没有意外的看到了接机的老爸，“林清，不用太担心，一切都稳定了，算起来这也是老毛病了，一场灾难对于一个人的影响可能是一生的，月明逃脱于那场灾难，却还是无可避免地留下了烙印，好在发作的次数有限，你妈妈在医院陪着。”

　　我无言地接过老爸递过的矿泉水，过度蹦紧的神经稍微缓和了一下，爸爸是名医，他这样说，应该好些了，“小白，开快点儿。”可我还是嫌这飞驰的汽车速度太过缓慢，爸爸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你和雅玲…….”

　　“爸爸，对不起，我现在只想知道关于月明的事…….”

　　“哦，我和你妈妈赶到的时候，除了青萍，还有一个非常帅气的男孩子，好象是叫罗西的，月明是和他一起看电影的时候晕倒的。”爸爸有些无奈地说…….

　　“还是月明的那个高中同学？”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罗西是月明所有追求者里最优秀、最难打发的一个，从高中到大学，算起来也有六、七个年头了吧，显然这样的追求不足以用狂热来形容，即使我曾经对他托出月明所有的过往，他还是淡淡地向我伸出了手。如果，如果，月明的选择是………..那么我也只能选择祝福，一股苦涩曼延开来，我强逼着自己吞了一口矿泉水。车子噶然而停，这漫长的旅途终于结束了，现在的时间已趋于傍晚，远处的火烧云绚烂多姿，晚风徐徐吹来，混合着医院来苏水的味道，间或看到手拿饭盒的小护士来往穿梭，秋天的傍晚，江南的绿意依旧婆娑，我脚下的步子却陡然变得沉重，月明，好象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勇气并不若想象的那么充足…….

　　推开单人病房的门，妈妈并没有在房间里，月明长发披散，星眸半掩，穿一身白地儿印有淡紫色星星月亮的病号服，薄被将将盖过双足，一截浩腕露了出来，傍晚的余辉透过窗棂斜斜的照在月明的脸上，她的睫毛象轻轻的羽翼，远远的看过去，红红的夕阳还是没能遮住泛白的唇色，我刚要上前，轻轻的，低低地，微微的，月明的声音响了起来，

　　“罗西，是你吗？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以后不要再来了，从前是我太过自私，总想着能和你做朋友，既然给不了你要的感情，以后还是别再见面了……..”我屏住了呼吸，大脑在瞬间空白，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是否如梦中一样喜悦、美好….

　　“你生气了？非得逼我说实话？好，我说，但你要保证，听了之后，不许告诉别人，原本我是永远不打算说的，”唉……月明的低叹象月夜的露珠，小小的，圆圆的，又有些无可奈何，咳….一声轻咳传来，就象露珠站立不住，陡然滑落一样，“其实，我是林家收养的女儿，我也知道，我和林清之间绝无可能，也曾做过努力，可是逆心而行，实在是…….我，我即使控制了自己的思想，可是我的心，实在是不争气，所以，罗西，我只能说抱歉，我会在毕业之后，选择另外一个城市，将影响降到最低……..”

　　“你这个傻孩子，要到哪里？”我的心在瞬间喜悦地象惊涛拍岸的潮水一样，一拍比一拍强烈，只怕，如果现在不说点什么，这颗心就这样跳将出来！

　　月明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脸红得比窗外的晚霞还要绚烂，她显然没有预料到是我，“林清，是你？”一下子，将床上的被子扯起，蒙头盖脸地罩上，由于太过急促，露出了白白的双足而不自知，这个孩子，大概是急过头了。

　　我跪在床前，伸手摸摸她的双足，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怎么还是这么凉呢，“喂，你刚才说再不见面的是罗西，不是我吧，这个样子，会闷出病来的。”我笑着将被子拉下盖好，月明的脸有别于刚才的苍白,竟然红艳如玫瑰，看着我的眼睛,她突地别过头，有些气馁的说，“青萍这个不守信的家伙，都说了不让打扰你，哼…….”我好笑的看着这个顾左右而言它的月明，黑黑的睫毛象两排小扇子一样闪来闪去，这个孩子在紧张呢。

　　我起身，打开房间的衣橱，毫不意外的拿出老妈准备的枕头、被子，将床头微微升起，将枕头放在已然坐起的月明背后。

　　“乖，再躺会儿。”我轻哄着月明，心里的愉快，又好象叮叮咚咚的泉水，我习惯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热，可是看她红彤彤的脸，还是不放心，拉开抽屉，将温度表拿了出来，“林清，我已经好多了，体温刚刚量过，36.9度，你，还是处理要紧的事吧……”

　　“你认为对于我来说有比你更要紧的事吗？”我放下温度表，索性将月明拥在怀里，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隐隐的传了过来，我的笑意更甚。

　　“雅玲姐……”

　　“嘘，我不想听雅玲，我，想听刚才的话。”我执起她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和想象中的一样芳香柔软，满满的喜悦涨的我的眼睛都要滴出水来。

　　“刚才的话，我不记得了…..”她在我怀里挣扎了一下，这个孩子在撒谎呢。

　　“可是，我记得，一字不漏，月明 ，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盼着你长大吗？”我的头渐渐靠近了月明，终于覆上了那渴望已久的红唇，辗转悱恻，心象快乐的马车，终于载着我的公主在浩淼的银河里飞翔，这一刻，月明，你可知道，我足足等了17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