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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阳线02】不是她的血 ...


  •   错综复杂的电线挂在低低的空中。电线上零星地吊着几个钨丝灯泡,在黑夜里显得白亮刺眼。码头几艘高桅杆的小船的黑影子晃悠。
      库洛姆不顾淌血的右臂,紧握三叉戟,奔逃在摇摇晃晃的灯泡下。光影掠过她的灰头土脸的面庞和血迹斑斑的雪纺裙。
      狼群从前方冒出来朝她扑袭。她横拿三叉戟,火柱冲天。狼呜咽着化作紫气消散了。趁此机会她右拐进入一条小巷,使出幻术扭曲小巷的入口。等追兵到来时,面前只有一堵砖墙。
      “妈的!”Giulia冒火地啐一口。戒指上的紫焰“咻”地燃得更旺,从中分离出一抹明晃晃的红色。她迅猛地把一柄燃着岚炎的匕首钉入墙体。墙体以匕首为中心出现蜘蛛网一样的裂纹。墙砖崩裂成土灰。戴银色肩章的队员冲进小巷。云炎的狼利用嗅觉,顺着刺鼻的血腥味,主动担当领路的角色。
      库洛姆自然知道这点幻术拦不住追兵。可是这是她能力的极限了。为了保存这点脱身的力量,她甚至不敢像以前那样用幻术包扎伤口,而是撕下裙摆裹了裹手臂。沿途,她又布下大小陷阱,包括用幻术仿制血腥味儿,试图误导狼群。
      “砰砰砰”。子弹打在库洛姆面前的墙上,迸溅起砖渣。库洛姆一咬牙,以左脚为支点,旋转半个身子,护住自己的左半边。然后用三叉戟跺地,无形中生出一堵砖墙,挡住陆陆续续的枪击。
      “这边!”后方传来一声呼喊。库洛姆回头看去,发现一个男人邀功似的给同伴发信号。黄金火焰灿烂炫目,想必是重视体术、向来被当做冲锋兵的晴之属性。库洛姆没有多犹豫,舍弃砖墙的庇护往晴士兵那儿冲,一心想强行突围。
      论搏斗力她的确不及晴属性,但伪装和藏匿可是无人能出其右。与其和Cammilio的神枪手较真,不如利用自己的优势,趁晴士兵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在把自己困死以前,跑出这牢笼般的交错的街巷。
      左臂沉甸甸的。她皱眉头,又给左半边身体加了一层雾气朦胧的防护。
      晴士兵看她朝自己攻来,惊惧里夹杂着点点兴奋。他把匕首握在手里,挡住劈头落下的三叉戟,刚好磕住咄咄逼人的戟尖。而后手腕一拧,刀片旋转一个偏角,平贴三叉戟的戟尖柱,顺着三叉戟的长长的戟干上推,摩擦出一段火星错落。
      眼看刀锋往自己这儿扫,库洛姆眼神一凛,松开紧握的戟杆,手掌抵住戟杆底端,用力把整只三叉戟往下怼,使戟尖牢牢戳入土地。同时身体借着插入土地的三叉戟的受力点而腾跃,越过晴士兵上空,翻一个筋斗落在晴士兵的背后。
      晴士兵体内的斗争欲望被点燃。他舔舔干涩的嘴唇,不管不顾地和库洛姆缠斗在一起,完全没注意到为什么库洛姆一个伤患能有如此强大的体力。
      真正的库洛姆早已跑出老远。她趁刚才腾跃的机会逃脱出来,留下一个幻影对付晴士兵和即将赶到的追兵。

      Giulia赶到的时候,晴士兵们正在和幻影混战。她“啧”了一声,使出云炎破空,把幻影撕得粉碎。
      “队长!没有人!”一队士兵从街巷那边跑过来敬礼。
      Guilia愤恨地把匕首归鞘,命令自己的匣兵器:“Alessio,Carlo,去各处闻闻。”又对待命的下属吩咐:“Conti,你封锁街口。Sherry,你去船上搜。”
      下属分小组去完成自己的任务。Guilia安排完工作后跟上前行的狼群,顺着库洛姆可能逃走的路线追。
      一路上砖石斑驳,风化了不少碎屑。杂草一根根立着,聚集在白炽灯下面冒出老高。狗尾草像是提着灯笼的小女孩似的,在夜风里玩得摇头晃脑。
      完全没有库洛姆的影子。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血液,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幻觉。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Guilia的内心越来越焦灼。
      直到Carlo——其中的一只鼻子最灵敏的狼——停留在一滩血迹旁边,鼻腔里发出呜呜的鸣叫声,迟迟不愿意离去。
      “哦。伤的不轻啊。那女人。”Guilia哼了一声,转身欲走,抬眼看见Carlo仍然徘徊着呲牙,一双金瞳恳切地瞅着她。当下心里面如月夜明镜般地一闪,弯下腰来,伸出指尖蘸一点血放到鼻子下,而后瞳孔微缩:“这不是她的血?”
      匣兵器狼群熟悉自个儿队员的气味,没可能故意停下来提示她。是彭格列的残党暗中接应库洛姆,还是自己的队员里有内奸?
      她疑惑地四处望望,空空如也的巷道里没一个活物。她心下犹疑:如果真的有残党暗中相助,那么接下来的行动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事实远没有比Guilia预想的那么复杂。经过刚才的追捕,库洛姆的最后的力量也消失殆尽,此时还强撑着,不过是靠着一口硬气吊着罢了。
      巷子出去是临近的菜市场。凌晨两三点,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偶尔有几个醉鬼,凭库洛姆的本事还能应付过去。绕了好几个大弯,确定自己已经甩掉了Cammilio的追兵,库洛姆方觉得浑身发软,攀着墙缘去挣扎着靠在两户人家之间,不顾自己的疼痛,哆嗦着去看左手。
      刚才的脱力让她的左半身的幻术分崩离析。随着一阵飘渺的雾气散去,一只兔儿般的婴儿露出脸来。他可能还不到六个月大,蜷缩在库洛姆的臂弯里,呼吸沉沉,像是在安静地睡觉。
      库洛姆刚刚松一口气,眼角却瞄到了婴儿粉白的脸,心中警铃大作,咬着嘴唇去揭好好包裹着婴儿的棉布,一翻手腕露出鲜红丝丝的内里。
      霎时如晴天霹雳,悲伤从脊梁骨一直窜到天灵盖。她无助地拿手去捂婴儿的伤口,眼泪一颗颗地滚,却发现无论怎么样,伤口始终在渗血。她绝望中还想到应该去找人帮忙,可惜伤痕累累的身体不允许她这么做。
      正无措着,背后传来一声惊疑的呼喊:
      “……Rokudou”
      顾不得想念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六道骸的名字。库洛姆扑过去抓着那人衣襟,尚且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便满面泪痕地嘶嚎:“救他!求你……!”那人似乎被她摇得懵了,一时没有回答。库洛姆见得不到一句使自己安心的回应,愈加急恸不堪。自然气血攻心,头一栽就断了意识。

      夜风轻轻吹拂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腥味儿。路侧没有一户亮灯。天空中明月高挂。
      毕簬行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已经是半夜两三点,还徘徊着的人显得可疑。她裹紧了风衣,略缩了缩脖子,揣兜里的手始终牢牢抓着手机。
      白天她走了许多大街小巷,试探着向形形色色的人打听“泽田纲吉”。不出她所料,泽田纲吉,她的初中同班同学,所谓的“企业家”,在巴勒莫的街道上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毕簬心烦意乱地拿出手机,习惯性地选择通讯录里的“Sawada Tsunayoshi”。
      忙音过后是机械的提示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跟以前一样。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种结果,但是毕簬心底还是一紧。她压下心底的火气挂机,狠狠一踢路面上无辜的小石子。
      回去算了,反正明天还有时间,而且阿纲身边有骸的话不会出大事的。
      应该吧。
      毕簬深呼一口气,让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复又摆弄着GPS找回宾馆的路。到处乱逛的机会,鼻子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毕簬猛然瞪大眼睛。
      她几乎是用跑的追溯到血腥味的源头。离她原来的位置不远的一处小巷内,两户人家之间存放垃圾的地方,她气喘吁吁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啜泣的女人。

      花瓣样的铁丝架挂灯。
      库洛姆缓缓凝聚起意识,愣愣地看着前面。
      “你醒了。”陌生的女声。库洛姆一瞬间瞳孔缩小,雾炎蹿生,手刀就要劈下去。女人惊呼一声,慌乱中后退碰倒了椅子,但好歹避开了。
      “你是谁?”
      毕簬惊魂未定地看着库洛姆手上的火焰,傻了半晌,苦笑,没有回答库洛姆的问题:“泽田纲吉怎么了?”
      库洛姆怀疑地眯眼。这个女人怎么回事,是哪个家族的,为什么这么弱。自己是被她俘虏了么?泽田……
      她像是打开了奇怪地开关一样。猛地从床上蹿出来,死死把毕簬压倒在地,不顾腰腹的绷带渗着血,逼问:“阿明在哪里?!”
      毕簬被她掐着脖子难以呼吸,挤出丝丝气音道:“冷静…………Rokudou小姐……你儿子……在那边……”
      库洛姆顺着毕簬颤抖的手指看向自己床边。小婴儿睡得正安逸,一副完全没有受伤害的模样。她抛下咳嗽的毕簬扑到婴儿旁边,翻来覆去地检查后松一口气:“还好……唔!”
      她重新躺倒在床铺上,表情扭曲,冷汗一颗颗冒出来。毕簬叹着气给她掖好被子:“请小心点,Rokudou小姐,你的伤口才包扎好,还没有愈合。你的枪伤太不正常了,我不敢去医院,请诊所的医生给你处理的。你现在在我寄宿的旅馆里。”

      “你……是谁?”库洛姆有些想起这个女人救了自己。她稍稍躺好,气音虚弱了许多。声音里,原先的凶狠消散下去,本色的清灵显了出来。
      “我叫毕簬,泽田纲吉的初中同班同学。”上嘴唇抖了抖,“泽田纲吉出事了,是吗?”
      库洛姆的面色青白了一分。也许是因为温暖的被窝,让她松了戒备,不像这一个月的奔逃,有余力重新回想起这个不幸的消息。她酸酸鼻子,颤抖的声线里有一丝泣音:“BOSS他……三个月前……”
      毕簬的眼角沁出湿润。她咬着牙问:“为什么?明明骸也在……?”
      库洛姆听不懂她为什么要提起六道骸,但是她感觉的到这个女人的悲伤,同病相怜,并且这句话唤起了她另一个不好的记忆,她抬起下手臂挡住不停流泪的眼睛:“骸大人他(两个月)前就联系不上了。他切断了所有的联系,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悲伤如潮水,汪洋肆意。毕簬抬起手遮住眼睛。
      库洛姆再也忍受不了汹涌的泪意。这两个月来她带着婴儿东奔西逃,眼看着同伴一天天地减少,最后只剩她一个。她抓紧被单,哭得听不清声音:
      “三个月前,BOSS受邀去捷克斯洛伐克参加…迪诺先生举办的商讨生意的会议。恭弥他跟、跟BOSS一起。大概晚上十点的时候,碧洋琪小姐就联系不上他们了。我们派了很多人,到处都找不到……人也是,尸体也是。里包恩先生封锁了消息……但是没有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很多人就牺牲了……狱寺先生想割让一部分土地和他们求和。本来要成功的!但是Camillio家族突然冒出来,进攻总部,把一切都打乱了。……我、我和伊莎贝拉小姐逃出来……伊莎贝拉小姐她、她为了保护我……和阿明、被、被杀了……我、我救不了她……!……”
      到最后库洛姆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她的脸紧紧地埋在被子里,任由哭声被被褥吞噬掉。指关节攒得发白。背脊抖动得剧烈。
      毕簬听不懂她说的一些话,但是也隐约明白了那些灾难。她抿着嘴,泪滚在眼眶里。心底五味杂陈,愤怒深重。她木然地看着库洛埋在被子里尽情发泄,嗓音嘶哑:
      “黑手党?”
      库洛姆沉浸在悲伤中,没有疑惑这个奇怪的问题,捏着被套本能地点点头。
      毕簬说不出来话了。她悲恸地看着库洛姆,沉默给库洛姆的哭声更加重了一丝悼念色彩。一片荒芜里,她逃避似的把目光从库洛姆抖动的身体上移开,不小心扫过床畔的沉沉呼吸的婴儿,定格了一下。
      ——我有故人西辞去,徒然弃我泪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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