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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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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乾坤
第一章山洪
元历十七年六月,幽州六合县清河村。
暴雨滂沱,似是天地间倒挂起水幕。雨落大地的声音嘈杂,空荡的天地间,轰隆雷声伴随闪电砸下来,不知落在哪处山头。
清河村世代住在点翠山下,清河如玉带绕山而过,村民自行耕织,各有富足安乐,只是,6月里一场大雨,清河水面上涨,淹没河边良田无计。
刘贺伸手扶着斗笠,艰难的往村东的族长刘问东家里去,雨水砸在身上,哪怕隔着蓑衣也可感觉到其重量。雨水模糊了视线,刘贺抹了把脸,踩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顾不上一身布衣早已湿透。
啪啪啪的拍门声在雨声中并不明显,刘贺拍了大概盏茶的时间也没见人开门,不得不扯开了嗓子喊。
“大伯!大娘!在家的给开个门!!!”许是运气不错,正好是落雷的间隙,一点的声音穿透雨帘进了屋内,里面有人应了声。
“谁啊?等会儿的。”
“大伯,是我,刘贺!”加紧拍了几下门,刘贺缩了缩肩膀躲在门口的屋檐下挡着半个身子的雨,他的裤腿上都是泥,刚才走过来这一路倒是被雨水冲去了不少,如今顺着鞋面流下去,在台阶上积了大片的泥痕。
“贺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刘问东的儿子刘程拉开内里的门闩开了门将刘贺迎进来,“这雨下的,你身上这是湿透了吧,快进来喝杯热水暖暖。”
“程子,先不急,快带我去找大伯。”刘贺也没心情与他多说,急匆匆的进了屋。刘问东家的天井上支了雨棚,倒是不必躲雨。天阴的厉害,屋里早早的掌了灯,豆大的灯光映满不大的堂屋,对比之下,看上去暖和的多。
刘贺摘了斗笠和蓑衣放在一角,站在门槛外面拧了把身上的水,进屋的时候拖了很长一段的水迹。刘问东的妻子王氏给他倒了碗热茶,“先喝口水缓缓,什么事让你这么急?我去给你打盆热水通通手脚,你先自己擦擦水。”
“大娘别忙乎了,我来找大伯有点事。”刘贺没上前,随手拉了张凳子坐在了桌子前面,刘问东正在灯下写着什么,凑过去看看,也不过是点族里的账目。
“大伯,我刚从外面回来,清河还在涨,回头还得再往里搬搬。”刘贺说完喝了口热茶,烫的一个哆嗦,倒是驱散了几分寒气。
“前几天水淹了二娃子家的田,那时候就把临河的几家搬去了其他人家里,就为这么点事儿?”刘问东搁下了笔,拿起一旁的旱烟袋吧嗒几口,斜着睥了刘贺一眼。
刘贺倒也不是不知道,他几口把热茶喝完,看了眼一旁的方向,“不止是清河的事儿,我今早上上了次山,山里情况怕是不太好,清河今天水位上涨的不合常理,怕是撑不住了。”
刘问东愣了下,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抽烟,土烟呛人的味道剩下的两个人完全没有感觉到不适,在一旁听个好奇的刘程也愣了,“贺哥你别是瞎扯,要是山洪,咱们这个村子正冲着,没多少能躲过去的。而且,今天不是雨势已经小了吗?”
“就是小了才害怕。水渗了好几天了,如今一积下来,冲不出去啊。”刘贺也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儿,他看着刘问东等个回复。
清河村正好在点翠山下,点翠山山势不高不低,山里也有几条水脉,若真是如刘贺说的那样,清河村怕是会被山洪整个冲垮,躲都没地方躲。
刘问东也没个好办法,这种天灾不比人祸,想防范也没个好的办法,就算有,也是个伤筋动骨。只是,比死要好多的。
“不管是不是,先防着。刘程,你去挨家的通知,让坤泽和孩子都去祠堂躲躲,庸的女人也去,剩下的,随我去加固一下防护。”刘问东在桌沿磕了下烟灰,也让自己的妻子去帮忙拿了斗笠蓑衣,准备亲自带人去一趟,虽然他已经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但毕竟是这个村子少有的乾元。
这个世界,生而为人,总共分为三类,乾元,中庸,坤泽。其中以中庸人数最多,乾元次之,坤泽最少。乾元无论是体能还是学习能力都远超常人,可以算是这个世界的卓越者。中庸与常人无异,其中能人也可与乾元一争高下,只是大多数人还是属于平民百姓。而坤泽,是所有分类中人数最少的一种,并不擅长劳作,但对艺术与文学有着更高的天分。
中庸与坤泽皆可生育,坤泽受孕率更高,所以,更为乾元追求。坤泽的雨信之期,更是容易引起乾元追寻本能,与其结契。
清河村不过有乾元四人,坤泽两人,其余皆为庸。
“大伯,”刘贺拽了拽湿透贴在身上的衣服,“我先去河边看着,你带人直接来村头就行。”
“行,你先去。”
雨依旧在下,只是比之前睁不开眼的情况好了很多,刘贺看着往前奔流的清河,心情很是忐忑。毕竟,在一个地方住久了,总不希望这里会被摧毁。而且,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的多,除了水面上涨,两岸的树木倒了几棵,横陈在河面上,若是再涨,怕是要成了祸害。还没等他忧愁过去,伸手抹去脸上雨水的时候,一抬头看见上涨的水面上游飘来一个黑影。
还没等惊讶,黑影打着旋的过来,被倒在水面上的树干一拦,撞到了岸上。刘贺趴在树干上探着身子去捞,捞了好半天才借着水的浮力将那个沉重的家伙给拽上岸。仔细看两眼,青铜的质地,上面画着辟邪的兽头,一溜的锈迹说明不是新的东西。阴阴冷冷的,倒像是土里出的东西。
还没等他研究明白,上游又飘来了好几个。
等到刘问东他们来的时候,就看到刘贺趴在树干上往外捞东西的模样。
“刘贺,你在做什么?”冲着人吆喝了声,几个壮年的男人匆匆跑过来。刘贺一个回身差点没抱住树干被水给冲走,“都带绳子了吗?拿出来把东西往外拽,应该是山里冲了什么,好多个铜铸的玩意儿,万一沉底下堵住河道就麻烦了。”
“这些是?”刘问东皱了眉,仔细的打量了岸上几个物件,脸色越来越沉重,“都捞上来,所有能来的人都来把这些东西搬去祠堂。”
......
雨势渐弱,水面看来也不再上涨,清河村的人没什么心思感叹逃过一劫,他们正看着满祠堂的青铜器头疼。
这里的东西多数是大件,铜锈很厚,但是还能看得出下面精致的花纹,多数是辟邪的兽类以及叙事的金文,清河村分辨不出是什么朝代做什么用的,但是,身为族长的刘问东却知道,传闻里,点翠山有大墓,墓主不详。
清河村的人世代居住在此,偶尔也有几个外乡人来打听点翠山,却从来没人传出过找到什么墓葬的消息。靠山吃山的村民经常去山上砍柴打猎,也没见到过什么稀罕事,久而久之,点翠山的墓也就成了一个类似于传说的故事,哪怕是清河村的老人,也不敢确定的说,点翠山就是一个大墓。
但是现在,被山洪冲出来的这些个器具却是说了另外的故事,村里的宿老们讨论了半天,认出这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的工艺,上面陌生的文字应该是在说着什么故事,这些东西,也不是寻常人家可以使用的冥器。
“爹,就这么放在这里吗?”刘程蹲着看了半天热闹,他伸手拍了拍靠近自己的鼎耳,沉闷的声音可听出重量。点翠山淌了半个山地的泥水,幸而山上的林子抓牢了山土,没酿成什么大祸。不放心的村民沿着清河走势检查了三遍,才最终确认不会决堤,也就让老弱各自回了家,刘贺看着没事也就去了各家帮忙,祠堂里剩下几个没事的人在这里讨论着办法。
“不能放在这儿。”刘问东嘬了半天旱烟,到底是没想出什么好的主意。捞上来的东西也许是在地底留的久了,昏暗灯光下带着几分狰狞与阴冷,外面的雨在捞完之后就开始小了,如今再看,不过是飘着点零星的水雾,扑在脸上湿润润的。
“地里挖出来的东西不吉利,放祠堂里虽然有刘家祖先的照应,但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差不多雨停了,程子,你收拾下去县里找县太爷说说,这些个东西还让官家拉走。”
“进城啊,那可要好几天。”刘程没抬头,他还在摸着青铜鼎上的花纹,他总觉得这东西透着一股别样的感觉。
刘问东拿烟杆敲了敲刘程的头,瞪起来的眼睛倒是有几分气势,乾元对庸的压制是天性,刘程也不敢和他再顶嘴。“赶天明了就去,爹,你也别天天打我啊。”
“你小子多大了还没个正形,多学学人家刘贺,走的时候找你娘多拿点钱,别急着回来,记得帮村里人都带点东西。”
“好好好,爹你说啥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