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神女》月华清

8、误入迷局

　　鸿翼飞到别苑门前落地驻脚，延郁却还沉浸在遐思中。

　　“公主这是怎么了，还不下来吗？”一个声音响起。

　　延郁回过神来，见别苑楼前说话之人正是锦牧。

　　延郁脸上一红，害羞起来，她慢慢爬下鸿翼的身体，站在地上，一时之间竟感觉脚下漂浮，有些站立不稳，轻声叫了声：“锦牧姐姐。”

　　“二年不见，公主倒是长高许多，也越发标致。”锦牧笑道。

　　“姐姐取笑了，姐姐模样一点没变呢，依旧还是那般年轻漂亮。”延郁见到锦牧心情大好，像个小大人般道。

　　“公主的小嘴倒是甜，身体可还好着呢？”锦牧微笑道。

　　“我的身体还好呢，此番来是赴神女的二年之约，神女呢？”延郁走到锦牧跟前，小心翼翼问道。

　　锦牧伸手抚上延郁的肩旁，将她带往别苑，边走边道：“神女尚在闭关，你怕是要等上几日了。”

　　“闭关？要闭多久呢？”原本满心的期待以为很快就能看见神女了，却不想并不那么容易见到，不由得有些失落。

　　“嗯，大概还需要些天吧，具体什么日子我也不是很清楚。”

　　“神女是不是忘了我要来的事。”延郁心下委屈，小声道。

　　“神女没有忘，神女闭关前交代我安置好了南阁，你可能需在这别苑住上一段时间，待神女出关再给你瞧病。”锦牧道。

　　“神女交代的？姐姐是说我还能在这别苑住？”延郁拉着锦牧开心道。

　　“是的，我的公主殿下，我怎么瞧着你不像是来瞧病的。”锦牧被这小人儿的语气逗乐了。

　　“我是来瞧病的，神女答应给我瞧病呢！”

　　“哦，是吗？神女说不定暂时都不出关呢！”锦牧故意吓唬她道。

　　“她不出关？”才刚愉快的小脸瞬间又垮下来。

　　“哈哈，逗你的，你且在这静待数日，需要什么找我便是，如果无聊了也可以到处走走，只不要走丢了就是。”

　　锦牧将延郁带至给她准备的房间，这房间正是两年前延郁住过的，只不过似乎添置了些东西，譬如被褥好像是新的，西墙处还有个新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暖阁外还有个软榻，延郁心中顿时一暖。

　　“姐姐不留下来吗？”延郁拉着锦牧道，虽然来到这里是很开心的，可是突然要一个人呆着，小小人儿终究有些不习惯。

　　“我还有事呢，你如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就是了，我都能听见的。”

　　“哦，那好吧。”

　　延郁目送锦牧离开后，一颗心又空了，百无聊奈中去那书架上随意取了一本书躺在软榻上看了起来，才看了两行，眼皮就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这么睡过去了。

　　醒来发现身上盖了个薄被，延郁慢慢坐起来，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慢慢喝下，看见桌上还有个食盒，心想大概是锦牧姐姐送来的吧，被子也是她盖的。

　　抬眼看看外面，天都黑了，自己竟睡了半日了，肚子此时也抗议地叫起来，延郁打开食盒，里面有两个小菜，一碗米饭，兀自还冒着热气，取出饭菜，慢慢吃了些。

　　平日里在宫中用完晚膳都是青菱陪着她在御花园里散步消食，今日无人相陪，延郁只得自己走出门外，打算在这小院子里走走。

　　奇怪的是这镜湖被雪山包围，湖中的岛上别苑竟并不是很冷，晚间还有习习清风，延郁想起两年前，自己晚上饿了出去找吃的，后来掉进湖中，是神女救了她，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神女，神女的眼睛是那么清澈，至今不能忘怀。

　　延郁踏上院中的回廊，依着记忆中的路慢慢走出小院，不一会儿出了回廊，经过一个圆形拱门，眼前出现一片碧波，那湖上有一段木廊，不正是神女两年前弹琴的地方吗？只是那亭子呢？难道是走错了？

　　延郁心下好奇，慢慢移动脚步走向那木廊，这次不敢那样莽撞了，好在今夜的星光点亮了夜空，借着这亮光好歹能够看清脚下的路。

　　延郁一步一步踏向那木廊，走了一炷香的时辰，奇怪的是越走越觉得前面的木廊越长，回过头去，发现身后的别苑越变得模糊起来，灯火竟也不似明了，延郁顿时有些慌张。

　　这困境犹如梦魇般，延郁顿感害怕，不由得喊了声：“锦牧姐姐。”

　　可是半天也无回声，难道今日自己是走入了一个魔局吗？

　　延郁惊出一身冷汗，取下腰间的香囊抛到湖中，却不见任何涟漪，也听不见任何声音，香囊也不见了踪影，延郁更加害怕，一转身猛地往回跑，跑了一炷香时辰，却像是回到了原地，身疲力尽，又喊了几声锦牧姐姐，依旧没有回声，再这么跑下去，恐怕会累死的，索性坐到地上，喘起气来。

　　半响之后平静下来，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好不容易来了这长亭镜湖，本以为就能见着神女了，却无端进入了这迷障，也不知能不能出去了，越想越害怕，忍不住留下眼泪，开始只是默默流着泪水，后来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哭了半天，忽然听到一个清幽的声音道：“闭上眼睛。”

　　延郁闻言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擦干眼泪问道：“你在哪里？”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闭上眼睛，按原路返回，没有听到锦牧的声音千万不可睁开眼。”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萦绕在延郁的耳旁。

　　这声音曾经在脑海里回忆过多次，却总是那么模糊，如今在这迷障里绝望之际听到，延郁忍不住眼泪又流出来，只不过这次不是委屈，也不是焦虑，而是说不出的味道。

　　“神女，是你吗？”延郁望着天空问道。

　　半响，不再有声音回答，延郁又道：“延郁知道是神女，我这就闭上眼睛，按照神女说的做。”

　　延郁站起身子，闭上眼睛，回忆来时的路，想起神女说过的话，心中顿时一片清明，也不似先前那么慌乱了。如此走了不知多久，果真听到锦牧在喊自己。

　　延郁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已经回到别苑回南阁中了。

　　“小殿下，你这是跑去那里了。喊了你半天也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走丢了。”锦牧将延郁拉回房中盯着延郁身上瞧了瞧道。

　　“锦牧姐姐，我方才听到神女的声音了。”延郁坐在凳子上，目光依旧有些神游。

　　“你听到神女的声音了？神女在闭关，你怎么会听到她的声音，你确信不是幻听？你是在哪里听到的？”锦牧疑惑，问出一连串问题。

　　“晚间我吃了你送来的饭食便想着散步，我就沿着这回廊去到了湖边，后来走进了湖中的一个木廊上迷路了，是神女告诉我怎么出来的。”延郁看着锦牧道。

　　“你看到神女了？”锦牧突然抓住延郁的手臂紧张道。

　　“没有看到，我只听到了她的声音。”延郁被抓得有些吃疼，轻皱眉头回道。

　　“幸好幸好。”锦牧放下抓住延郁的手。

　　“怎么了，锦牧姐姐。”见锦牧紧张的神情，延郁也不由得慌张起来。

　　“神女此次闭关是在修习一门重要的功法，是不能被打扰，否则功法不成，还将被反噬。”锦牧道。

　　“那我是不是害了神女了？”延郁闻言惊道。

　　“没那么严重，神女没有现身，应该不会的。”锦牧摸摸延郁的头道。

　　“都怪我，不该乱跑的，打扰了神女清修。”延郁低头自责不已。

　　“没事的，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那湖上的木廊原本是看不见的，今夜不知为何浮现出来，神女正在那亭中修习，周遭作了障眼法，常人是看不见的，今晚只是个意外，你不要担心，神女不会有事的，你早些洗漱休息吧。”锦牧安慰道。

　　“好的，姐姐！”得知神女不会有事，延郁心情疏朗许多，在锦牧的照顾下，终于躺上床歇下了。

　　这一晚，延郁久久不能入眠，想了许多关于神女的事情，神女的声音，神女的模样，却没有一样能够捉摸得到，辗转反侧不知何时才睡着的。

　　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杆了，延郁走下床，拿茶水漱了漱口，将自己整理了一番，平日里都是青菱给她梳妆，现在只能自己动手了。

　　吃过桌上锦牧准备的饭食点心，延郁又来到昨夜迷路的那湖边，果真已经看不到木廊，延郁坐在湖边遥看着湖面，心里想着神女修行的样子，完全忘了自己此番来是求医的。

　　如此过了五六日，锦牧也只在每日三餐时来探望她，与她说说话，解解闷。

　　这日酉时末用过晚膳后，延郁坐在桌前看起了书，因为她在书架上找到一本古籍，上面居然写了些许批注，那字迹清秀有力，莫非是神女写的？

　　延郁一时感到格外惊喜，先是坐在椅子上细细翻看许久，每每翻到有批注的地方都会逐字读着，如此坐了约莫一个时辰，还没翻完，脖子倒是有些僵了，延郁又躺在床上细看起来，翻到一页上面批注写着：“融其身，除浮栾。”兀自不解，往下看时，批注旁边记着一个故事：“上古青天，有瑶神掌浮栾，庇佑玄牝，一日瑶游于凡世，倾心于招，两情相与，后招负瑶，瑶遗一子而去，亦弃浮栾，不知所踪。”

　　读完这个故事，延郁放下已经酸痛的手臂，莫名伤感起来，脑袋里胡乱想着些事情，如此迷迷糊糊竟睡着了。

　　睡梦中，一股清幽的香气袭来，似乎有人拿走了她的书，又给她盖好了被子。

　　“锦牧姐姐，是你吗？”延郁迷迷糊糊道。

　　那人停顿了片刻，正欲转身离开，又听到延郁呓语道：“两情相与，为何要负？”

　　那人回头又看了眼延郁，轻轻叹了口气，拿着书离开了延郁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