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神女》月华清

40、母女相见

　　永远待在这里，真的可以永远么？
　　延郁转头定定看着神女，神女目视前方，面上一无任何异样神情，这让延郁有些觉得方才那是幻听的错觉。
　　延郁心中又想，永远待在这里那便再也见不到父皇母后了，父皇病重，又恐遭胁迫，她这般全然不管，终究心怀愧疚，想要置身事外如何能做到？心事又重重叠叠。
　　不知何时，鸿翼已停在了别苑中。
　　神女起身跃下，白衣飘飘而起。延郁兀自沉浸在思绪中，忽听得神女淡淡道:“下来。”
　　延郁闻言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已到了别苑，轻轻纵身而起，落到神女跟前。
　　神女看了她一眼，又转身朝里走去，走了几步却是没听到延郁得动静，悠悠道:“跟我来。”
　　延郁快走几步跟上前去，轻轻拉起神女随风飘起的衣袖，一路跟随神女的步伐。她静静看着神女的背影，却是没看到，神女嘴角微微上扬，面上一抹极淡的微笑。
　　延郁跟随神女来到一间极大的房间，房中一应摆设十分简单，除了一张石床，便只有一方矮几和一个长塌。延郁正自奇怪，听得神女道:“到这里坐下。”
　　延郁乖乖走过去，坐到神女说的床上，心中顿时起了异样，心跳居然加速起来。她低下头，不敢看神女，因她方才竟想起了那日做的梦，那梦中，她与神女便是在一张石床上缱绻缠绵。想到那梦，顿时羞得耳根通红。
　　感到神女在走近自己，延郁极力克制这骚动的情绪，却听得神女道:“这药是活血化瘀的，你将衣服拉开，我为你涂上。”
　　延郁抬起头来，见神女手中那些一个白色小瓶，正看着自己。
　　当下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来神女是要给自己疗伤，是她自己思想复杂，心中顿时生起羞愧之情，神女那般圣洁，是不可侵犯的，可她却总是想歪，这样亵渎神女，实在该死！
　　神女见她看着自己，一副呆呆样子，眉头微微皱起，以为她怕疼，悠悠叹道:“你别动，我来帮你，涂了这药便不疼了。”
　　待延郁反应过来，神女却已走近，伸出纤纤玉手，慢慢解开了延郁衣服，洁白无瑕的肩膀露出来，那片紫色如同火花般十分耀眼，延郁感到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肩头，那手掌温软凉滑，在将药膏均匀地揉散在她肩头，延郁顿感那处酥麻不已，带着一丝丝痛感，如同毒药一般，慢慢侵蚀她的心。
　　延郁有种想哭的感觉，要她心如止水地对待神女，她根本做不到，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神女，即便神女在她身旁，她也会想得出神，内心的挣扎快要让她窒息，她控制不住地伸手覆上神女为她抹药的那手背上，痴痴地看着神女，心中如有万只蚂蚁啃啮。
　　“是不是弄疼你了，我轻一些好吗？”神女看着她柔声道。
　　延郁摇摇头，不说话，只是看着神女，仿佛要将神女看进心里，揉进身体里。
　　半响，她轻轻呢喃道:“我该怎么办？”声音发哑，带着一丝哽咽。
　　“莫要怕，我在这里，自今以后还有一个人也会保护你。”神女以为延郁因为今日逃婚的事还在害怕，安慰道。
　　还有一个人？
　　延郁心中一惊，不知为何，竟有种不好的感觉。似乎她不愿意那样一个人出现。
　　“是谁？”延郁抑住心头涌起的焦躁问道。
　　“明日我带你去见她。”神女淡淡道。
　　延郁心中有种难言的复杂感，似乎已猜到那人是谁，她慢慢放下覆在神女手背上的手，暗自吸了一口气，回道:“好。”
　　神女为她涂抹完药，又轻轻拉回她衣服，替她整理好，转身去将那药放回。延郁这才发现，原来这屋中南墙上有一整面药架，自己方才用的药就是在这药架上取的，方才她只顾着出神，竟没发现，看到药她又想起锦牧，忙问道:“锦牧姐姐呢？”
　　“她在休息，给她调制的药明日便可出炉，莫要担心。”神女回道。
　　“好。”延郁回道。
　　“今日天色已晚，你便回去休息吧。”神女柔声道。
　　延郁转头看看外面，夜幕浓重，她知神女是叫她回南阁，那处仿佛已经是她的专属住所了，之前一直住在那里，一应生活用具俱全，她早想要换下这身嫁衣，回了南阁，便可沐浴换装了。当下点点头，又问道:“那神女呢？”
　　“我还有些事。”
　　“好。”
　　还有些事，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呢？延郁心中琢磨着，低眉转身，正欲出门而去，又听得神女道:“等等，把这个拿去。”
　　延郁回头，见神女手中拿着一个青色小瓶，延郁伸手接过，正自不解，又听神女道:“将这个吃了，你便不会饿了。”
　　“好。”
　　延郁将那小瓶中的东西倒在手上，发现是一粒白色药丸，她乖乖将药丸塞到口中，慢慢吞下。心道:锦牧姐姐生病了，神女她定是不会做饭的，是了，她们都是神仙，不用吃东西，而自己是个凡人，不吃东西就会饿死，神女她是怕我饿着吗？想到此，延郁心头暖融融。抬眼看着神女道:“多谢神女。”
　　“嗯。”神女淡淡回道。
　　延郁自行回到南阁，一进屋便自己找了衣物，又跑到往常用过的那方温泉汤池，这处她甚是熟悉，她将衣服放好后，立马脱了身上的嫁衣，迫不及待地走到那温泉中。
　　坐在那温泉中，仔细清洗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低头看向肩头那处，淤青竟全然不见了，延郁伸手抚上受伤的肩头，那处的疼痛感也已消失。心道，神女的药当真神奇，又不受控制地想起神女替自己抹药的情形，延郁直感周身暖意融融。
　　当夜，延郁躺在床上，许是因为太累了，很快便进入梦乡，这一夜竟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清晨，延郁醒来，已是辰时了，她将自己梳洗一番，穿了件白色锦缎长裙，外面套了件淡黄色长衫，衬得她肌肤雪白透亮，比之昨日，显得清丽动人。
　　她走出南阁，径直朝那水榭前厅而去。心想神女此刻会不会在那里呢？
　　经过几个回廊，走到前厅门口，果然看到一袭淡色身影，她背对着延郁，延郁心中奇道:神女一贯只穿白色衣衫，今日怎着了淡青色？
　　往里走了几步，却又觉得不对，这个身影怎的不像神女，她头上束着的黑色钗子也没见神女戴过，她是？
　　延郁心头冒出两个字来，刹时便不敢再往前走，立在原地盯着那背影。那人似乎感到有人来了，悠悠道:“玹儿你去哪里了？”声音却是好听得很。
　　玹儿？那是神女的闺名么，她竟叫得这般亲热熟稔。
　　许是半响不听回答，那人转过身来。
　　延郁心头一震，怔怔看去，她正是那日睡在巨石上的美人，她竟真的醒了，此刻正站在她面前，她比睡着的时候更美，是一种不同于神女的美，神女的美是脱尘绝俗，令人不忍触摸，她的美却显得华贵艳丽，有种女王的气质，令人不敢接近。
　　那美人看到延郁也是心头一震，她慢慢向延郁走近了几步。
　　两人再度相视，均觉得对方眉眼与自己竟有五六分相似。
　　“你是谁？”那人问道，语气中有种不容怠慢的强势。
　　延郁顿时一愣，她虽是凡人，却也是一国公主，从没有人这样对她说话，这人竟这般气势，让她十分不快。她心中已猜到眼前之人便是少仪，是神女的师姐，两千年前，为救神女而死，神女如今已将她救活，她二人之间情深义重，只怕自己和神女之间比较她们不及万一。
　　“何人带你来的？”半响不见延郁回答，少仪又问道，语气较之方才，显得更加冷硬。
　　延郁忍住心中不快，淡淡道:“神女带我来的。”
　　“神女？你是指玹儿？”少仪追问道。
　　“是！”
　　“你来做什么？”
　　来做什么？延郁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突然被这么一问，延郁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她来此是逃婚？还是别有意图？
　　正思索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师姐。”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延郁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神女。
　　“玹儿，你来了。”少仪避开延郁，看向她身后的神女，眼神顿时变得柔和起来，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了，较之方才，显然是柔和许多。
　　“嗯。”神女回了声，便走了几步，到那梨花几前的矮塌上坐了下来。少仪也自顾自坐在梨花几另一面。
　　神女刚一坐定，便抬头看向延郁，说道:“过来坐下。”
　　延郁自神女走近来便一直将眼神投在神女身上，见神女看向她，顿时有些羞赧，又听神女叫她，一时竟有些无措。
　　是过去呢，还是不去，内心中无比纠结。
　　“到这里来。”神女又说了一句，语气依旧淡淡。
　　延郁定定看着神女的眼睛，慢慢走到那矮几前坐下，正是往日里，神女给她把脉的那个位置，如此，她便和神女面对面，右侧坐的正是少仪。
　　“是我带她回来的。”神女淡淡道。
　　“哦？我是怕玹儿你不识人心，养虎为患。”少仪在一旁道。
　　神女伸出两根青葱般的手指，使了个诀，那厅中炉上煮的热茶移到了梨花几上。又慢慢斟了三杯茶，先递给延郁一杯，又递给少仪一杯。
　　“何处有虎？”神女淡淡道。
　　“玹儿。”少仪无奈喊了一声，又欲言又止。
　　延郁却是发现，少仪她虽强势，对神女却是格外温柔，心中顿感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她是锦国三公主延郁，师姐难道没认出她么？”神女看向少仪道。
　　“延郁？延郁？”少仪听到延郁二字顿时激动起来。
　　神女回道:“没错，就是延郁，便是你在凡间生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