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委骨同归

2、No.1 滥觞

　　不知何时起，我脑海中日日夜夜回响着这样的声音：
　　——生了你，真是倒霉。
　　——你去打工吧，家里破产了，也没有钱让你继续上大学了。你别用那眼神看着我，毕不毕业都是一样的，都没用。
　　——哈哈哈……你们看看他，又胖又丑又矮
　　——就欺负你，你不服啊。
　　——算了吧，人各有命的……
　　我想到了死。

　　距大一结束的寒假还有11天。
　　就剩四天便进入考试周了，平时并不拥挤的图书馆近期变得“一座难求”，我早早就来到这里占座，东西整理好后开始望着窗外发呆。
　　此时已是隆冬时节，狂风哭号着窜梭于世间，席卷着如同骸骨般的冰碴，树木以一种嶙峋而又怪异的姿势挣扎在冰雪中，整片天地透着说不出的死意。我望着铅灰色的天空，明明稀薄的阳光却晃得我险些流泪。
　　可这很快就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的学生时代就要结束了。
　　直到那个时候，一切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从遇到那个人时起，又或者说……根本不是人……
　　他到底是谁？

　　“考虑清楚了吗……”
　　我是在三天前遇见的此人。明明隆冬，他却穿着一身及地的复古黑色单薄长袍，宽大的袖口无风自动，一张脸隐匿在长长的刘海之下不辨容颜——刘海左白右黑，泾渭分明，一半黑洞一半雪，好似一边是天堂，一边是炼狱。白森森的牙齿仿佛地狱魔轮，猩红的嘴唇一张一翕：“你好，冯茧。”
　　嗓音沙哑分裂，像枯叶被人踩碎的声音。
　　他看出了我的惊讶，幽幽地说：“我是丧钟，你可以叫我丧。我能想你所想，赠你所望。”
　　赠我……所望？
　　“你父母不让你继续读书，你从小到大一直被同学嘲笑相貌丑陋、肥胖矮小，你从来没被夸奖过，连一次发光的机会都没有。”
　　我知道他有看透别人的本领，可当自己一切心思暴露无遗的时候，依旧有一种避无可避的羞耻与不甘。我别过头去，听他充满蛊惑意味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我能帮你实现愿望呢？”
　　有一瞬间的目眩，懵懂不知身在何处，他明明近在眼前，可声音却像来自于遥远的黑洞：“那么，你愿意用什么来与我交换呢……你在乎的，你珍惜的……”
　　“我……我不知道。”我哑然：“我没有值钱的东西，也没有长处，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不，你有。”他的声音很轻，却令我四肢百骸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