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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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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云城有两户人家紧挨在一起,一户姓方,一户姓文,方姓人家门口栽着一棵桃树,文姓人家后院栽着一棵李树,方家有一对乖儿女,文家只有一个皮小子。故事就在这桃李树下展开了。
这天,风和日丽,燕子衔泥在人家梁上筑着巢。人家门前桃树下,一个小少年正捡着掉落的桃花,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用衣衫圈出的兜里。桃树后面突然又跳出一个小少年,一下跳到了捡花的小少年面前,吓得小少年往后一仰,摔了个屁股墩。
“小貔貅,你做什么呢!”
“小貔貅”两眼泪汪汪,细声细气地说:“文越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呀,你捡花做什么,只有方芊芊才会傻傻地捡花。”
“就是芊芊要捡的……”“小貔貅”有点着急了,整个脸都向前倾,眼睛也瞪圆了,仿佛是让人看他绝对没撒谎。
“不管她,我们玩我们的!”
文越拉起“小貔貅”就样自家方向跑,桃花撒了一路,“小貔貅”一开始还想护着花,后来也放开了跟着跑,一边跑一边在后边细声细气地说:“慢点慢点……你别叫我小貔貅,我娘说不能这么喊,你得叫我方临或者方哥哥……”
文家后院除了一棵梨树,还有一个大水缸,文越娘亲在里面种了些荷花,文越爹爹在里边放了些钓来的小鱼小虾,文越方临在大水缸前放了两个小板凳。
“我爹昨天钓鱼去了,里边肯定有。”
文越摆弄着一根小树枝,手里像拿宝似的从衣兜里拿出一团白线,“你看,今天早上我从我娘线盒子里偷出来的,可以做鱼竿的线。”
“你这样不会被打吧。”方临皱了皱眉,他觉得有些不妥。
“怎么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我要不是怕我娘问东问西,我就直接拿了!”
方临将信将疑地看他。
“还有这个。”文越又从衣兜里掏出了个物件,有些小,在阳光下还一闪一闪的,方临凑上去看,那物件是个弯钩一样的东西,和鱼钩很像。方临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直到文越把白线往那弯钩上缠,露出了弯钩上连着的翠绿的珠子,方临才想起那是什么,那是茹姨也就是文越娘亲常戴的裴翠耳环。“我是不是特聪明,用这个当鱼钩,就可以沉下水啦!”文越洋洋得意,方临小脸煞白。
“好了,现在开始穿蚯蚓。”
方临看着文越抓起一只蚯蚓就要往上穿,忙抓住他的手臂,喊道:“不行,不能,你会被打死的!”
文越老神在在地拂开方临的手,道:“放心吧,我们用完就擦干净给她放回去,她不会发现的,我这边还有一个,也给你做一个吧。”
方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这样不好吧……”
文越已经穿好了蚯蚓,听了方临的话,颇具老夫子风范的叹了口气,道:“你啊,就是太胆小了,我都没怕呢,你怕什么。”说着踩上了小板凳,把鱼钩扔进了缸里。
方临:“……”
方临最终还是踩上了小板凳,一开始他的心情如缸中荷叶一般枯败,不过终究还是小孩子,不一会儿,也放开了胆子,聚精会神的看起钓鱼了。院里的李子树借着阳光抖擞着一树白花,默然无声的亭亭玉立,倒颇有岁月静好的意思。
晚饭时候,方临被叫回了家。方临娘亲炒的一手好菜,嘱咐方临给文家送去一碗。方临熟门熟路地钻到文家吃饭的小厅,却见文越双手过头的举着一个大碗贴着墙站在门口,见他来了,脸都红了,就要把碗放下,门里边闪出个人来,方临喊:“茹姨好!”文越立刻把碗举得稳稳的。“哎,临宝怎么来了,你娘又让你来送菜啊,快快快,给茹姨,别烫着。”文越娘亲笑得眉眼弯弯,温柔大方,接过方临的碗,让方临等下走,转身进小厅还剜了文越一眼。
“你怎么站外面了?”方临探究地望文越,“被茹姨发现了?”
文越憋红着脸,不说话。
方临本该笑文越的,奈何自己是同伙,有些心虚。文越娘亲端了一碗菜从厅里出来,文越看见方临极快地将一个东西塞进了他的衣兜里。
“来来来,临宝把这碗菜端回去。”
方临面露羞涩,想推辞又觉得不好推辞,便道了声谢谢茹姨,便端了菜回去了。
方临娘亲见方临又端了菜回来,忙道:“哎,怎么又端了菜回来,下次你送完直接回来……”
晚上,文越结束了罚站,带着老爹塞给自己的两个馒头回了房间,文越房间有一扇窗正对着他家后院,文越推开窗,翻身坐到窗沿上,窗外月色正好,大水缸上枯败的荷,李子树上银白的花,都美得很。文越啃着馒头,想起了方临,继而想起了方临塞在自己兜里的东西,文越把那东西掏了出来,是个小纸包,他叼住馒头,拆开纸包,月光下,银色的鱼钩闪闪发光。
“小貔貅……”
隔天,方临拿着自己的书包,站在桃树下等文越一起去学堂,文越叼了个包子,匆匆出门,看见了桃树下少年细瘦的身影,不知为何,耳朵一热。
“走吧!”
文越揽着方临的肩头就走,方临被他拖得有些踉跄,调整脚步跟上,埋怨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上学呀,晚了要被夫子骂的。”
方临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也不知是谁起晚了。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
夫子读着这圣人语,摇头晃脑,吐沫横飞。
文越也跟着摇头晃脑,不过他是困的。方临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一株垂柳,风一阵阵,垂柳垂下的枝条也一下下地摇,方临想到了昨天文越做的鱼竿。
“下了学,咱们去河边看看吧。”
文越不知什么时候清醒了,他俩坐在一起,说悄悄话都凑在耳边说,方临耳朵痒痒的。
“文越!”夫子一声厉喝。文越忙坐正身子,却还是晚了一步。
“起来把刚刚那段背一下。”
“子曰……”
春日岂是读书天。
小河边扔着两个书包,文越蹲在一边拿着一个石块挖着土,毛茸茸的青草被挖得翻了身,混着土堆在一旁,方临也蹲在一边,不过面色不太好。
“文越,咱们回去吧,回晚了我怕我爹说我。”
文家是严母,方家是严父。
“快了快了,我再挖一条,咱们就回家。”
方临撇撇嘴,心想鬼知道你那一条挖到什么时候啊。他蹲的太久,腿脚都麻了,便站了起来揉揉腿,伸伸腰,站到了文越身后继续看他挖蚯蚓,不一会儿,他觉得这个位置不行,刚想换,文越突然起身,撞上了方临,方临身后小两步便是小河,他一个踉跄,没收住,扑通坐进了河水中,好在岸边水浅,只淹到胸口。文越听到声响回头,看到方临一脸震惊的坐在水里,也吓坏了,忙去捞他,一番拉扯,文越身上也沾了些水印子,方临全身都是湿的,屁股那儿还有泥印子。看着自己的德行,想到一会儿回家的境遇,方临小嘴一撇,眼睛一红,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文越也慌了,方临爹严成啥样他知道,这样回家,一顿打肯定少不了。
“你别哭了,别哭。”文越伸出手去擦方临的眼泪,想着平时他伤心了,娘亲都会亲亲他,他便也撅了嘴去亲方临的小脸,两边各亲一下。方临被他一亲,倒是止住了泪,哽咽道:“怎,怎,怎么办啊!”
文越低头想了会儿,突然脱了自己一只鞋,往河里一扔,方临惊了,道:“你干什么!”
文越拍拍他,道:“没事儿,不要急,待会儿回家你就说,我硬拉着你到河边玩,不小心丢了鞋子,你帮我够,才掉进水里的,知道吗?”
方临急了:“不行,不行,茹姨会打你的!”
“她打我又不疼。”
“不行,我不能这么说!”
“那你待会儿别开口。”
“不行……”
“咱俩都这样了,不管怎样,肯定是要挨骂的,不过我的方法,我们受的罚肯定会轻点的……”
文越拉着方临,拎着两人的小书包,一步一劝地往两人家的方向走去。
两人一回家,方临就被方母拉去洗澡换衣,文越跟在后边嚷:“方姨,你可别怪他,是我贪玩去河边,我俩以后再不去了!”
方母气笑了,道:“你还管他呀,你回家仔细你的皮。”
文越一顿,焉头焉脑的回了家。
晚上,文母带着文越上了方家门,刚进大厅就问方临在哪儿,说她问清楚了,都是自家皮小子的错,让临宝受惊了,要让文越当着方临的面发誓以后都不带方临去危险的地方。方母笑着招呼他们坐下,说方临被他老子拎在书房里说话呢。又说是两个孩子都皮,哪能都怪文小子。说话间又冷下脸来,道:“不过这次是真险,必须让他们吃点苦头,不然真不知天高地厚。”文母连声应和。两人又开始话家长里短,文越早坐不住了,见她俩聊开了,就悄摸摸地走了出去。方家不是很大,绕过了一片小花园就到了书房,文越见里边灯还亮着,就找了个月光敞亮的地方等着,等方临出来。
书房窗上有两道剪影,高的是方爹,矮的是方临,矮的一直低着头,突然,文越见那高的手上多出个长条来,他吓得一蹦,就想往屋里闯,可想想又不好,只能干站着,看那矮的伸出手,长条落下来,文越站得离书房那么近,也没听到叫声。文越心里悔死了,想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他被打倒是没什么,方临那小身板怎么吃得消。
方临推了门出来,就看见文越在月光光下站着,眉皱得紧紧的。方临把袖子垂下来,遮住微微红肿的手,走上去问:“你怎么在这儿?”文越不说话,没一会儿脸又憋得红红的,终于开了口。
“你爹打你了?”
方临低下头,道:“也不是很疼。”
“胡说,你最怕疼了!”
“也没什么……”
“我……”文越还想说些什么,前院却传来了文母的呼唤声,方临感觉手里被塞了东西,抬头看,文越已经跑开了,边跑边回头,喊:“明儿见!”等到完全看不见他,方临张开手,那是一颗糖,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咂吧几下,眯起了眼睛,道:“好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