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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part1-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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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辆车组成的小车队前后间隙紧密,驶入医院大门前指定的停车地点。
等候的王越立刻迎接上来,车门刚为他打开,“威少。”
突然的强光闪得刺目。
几个亲信展臂挡护着眯眼的聂庭威,神色紧张,香港的狗仔队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到处都是无孔不入。
聂庭威脸色阴沉,“进去再说。”颀长身躯迈出车外刚站直,第二波闪光又到,先前埋伏在暗处的记者紧紧包围过来。
“聂先生,贵公司的五名前董事被内地警方限制出境严密监控,有消息称和上月中旬的机场炸弹袭击有关,请问聂先生对此有何评论......”
“聂先生聂先生,【远海国际】已经连续下跌十五个交易日,而远海在公报中承诺要投入的资金至今仍未到位,是否是因为集团内部出现了财务危机......”
“......从上周起,【远海国际】董事局的数十位董事对远海的前景失去信心,相继委托各经纪人售转所持远海股权,董事们的行为是否对目前远海的境况造成雪上加霜的局面.......”
聂庭威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任何提问都毫无回应,置若罔闻在亲随簇护中带着王越小波向电梯疾走。
记者们穷追不舍的强光闪烁。
“......贵公司代董至今依然在特护病房监控病情,外间传言这次遇袭事件和她密切接触□□份子有极大的关系......”
“.....聂董事长爱女伤势危重,他居然时至今日都没有来港探女,是因为贵公司前景堪忧他必须坐镇总部无暇他顾所致吗.....”
“......聂先生持有远海5%的股权,是远海的第二大股东,如果不售让股权就意味着如果远海破产,会承担远海5%的债务.......而据贵公司有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员工称.....代董和负责代董安全的亚成集团的副总经理关系亲密在总部驻地是公开的秘密,作为代董的未婚夫聂先生对此有何感想......”
眼睁睁的看着电梯门即将关闭,赶紧抢问,“........那么聂先生是否依然如上周发布会所说,仍然会和远海共同进对并肩到底.....”
电梯门重新打开,聂庭威一身尊贵的身立其间,电梯门外未入电梯的外护亲随尽忠职守的并排站立组成人墙挡在他前面,但那种自然流露的位高权重和唯我独尊张扬跋扈的霸气,依然张抢过人墙使喧闹的杂声瞬间安静。
英俊的脸上淡然笃定,但没有一丝暖意的声音从他的薄唇里缓慢清晰地吐出来,“我只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后一次回答这个问题,任何时候我都和远海集团,共同进对,并肩到底。”
电梯门重新合闭,顶端微微的送着风,聂庭威失去先前的镇定从容,“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马上做手术?”
骆远城韩风早来香港守着纪怀桑了,一段时间以来他都在医院办公,但是远海现在是重要关头,必要的事情他也必须去亲力亲为。
王越抬眼看着聂庭威,在心中艰难的斟酌词句。
虽然因为射程较远,两粒子弹进入体内以后内部的铅心没有炸裂,但是桑小姐左下腹两枪洞穿了空肠造成四处穿孔,10公分长的一段肠管撕裂,取子弹的时候同时做了肠切除吻合手术,几位会诊的知名专家都说她太虚弱所以一直采取保守治疗,做后继手术的时间一拖着拖。
“你离开以后,桑小姐又昏迷了,而且昏迷中呕吐剧烈一度窒息,卫驹执意今天就要王大夫做手术,这次不仅骆远城韩风,还有戴特助他们都同意,所以我立刻通知你......”
小波飞快的横睨向聂庭威眼露防范,电梯里聂庭威的啸声震得四壁嗡响,“我姐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不适合做手术吗?他们两个人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那我姐的命开玩笑!!!!就是要做手术我请的那么多知名专家在那里,什么时候轮到那个没有行医执照的江湖郎中来做。”清创手术后她一直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昏迷,最近这两三天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私下底他逐个问过那些专家,得到的答案都和王守义说的一样,这不是好现象,但是除了王守义,在她身体状况不乐观的情况下谁都不敢冒险做手术,更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案。
王越低声,“威少,王大夫虽然没有行医执照,但是到目前为此他的治疗方案是最有效的,他说桑小姐有次生病在他那里做过检查,当时他就发现嵌在肩胛骨处的那粒子弹变形严重,他很怀疑以前子弹在进入体内的时候就因为变形产生了有肉眼无法看见的裂缝或则漏点,导致子弹心中的铅长期都在极小极慢的释放出来潜伏入了骨骼,现在桑小姐开始这样频繁的昏迷,极大可能是长期释放的铅淤积到了一定程度,更有枪伤严重雪上加霜,铅毒侵入了血循环,血液铅浓度正在迅速的大量激增造成了铅中毒。”
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直到叮咚声响电梯停住。
电梯门打开,原本宽阔的特护专用楼层外围被西装革履的聂庭威亲随卫队衬得拥挤,深处的特护区入口,方头弹子带着随骆远城一同过来的骆家舵数个好手,卡在进入特护区的要害位置上,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默默无声的融合在一起,组成矛盾又统一的防护着核心深处。
聂庭威脸色灰暗呆立在电梯里。
其实当时因为离动脉血管太近医生不敢取出子弹,但是在恢复健康以后要定期血检,及时治疗排铅,只要注意不要感染疾病预防铅侵入血循环就不会有太大问题等云云,他都听医生讲过,只是他没放在心上。
至于聂远海,她每次受伤,他首要行动是布置应急措施,防止有人比如高家借此机会谋夺远海,一心在本部坐镇,根本一次就没有去探望过自己的女儿。
“王叔,任何人如果三番四次徘徊生死线都会对健康伤害极大,何况我姐的身体向来就是娇娇弱弱的,要是,要是我姐没有挺过去直接就在手术台上......”硬生生的收住口。
一直白板脸悄然无声的小波突然冷笑,“那你不用担心,如果头儿直接死在手术台上了,猛男会和头儿同归于尽的。”
王越惊了一下,这个想法会让威少......急急的打断他的话,盯住小波眼神愤怨严厉,“勒特助,桑小姐委托你保护威少的安全我很感激,但是威少对桑小姐的感情你们也应该知道,桑小姐出了事,他心里已经非常自责自恨了,你又何必再说这些话让他难过?”
你们四大幕僚针对威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是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小波面无表情,话讲得更冷酷刺人,“我只是在说猛男,关你们威少什么事,上次头儿被姓高的下手困在快爆炸的车里,猛男死也不走连退都没有退一步,如果晚一步,他们两个就同归于尽了。”
头儿只让我保护他的安全,他心里好不好过不关我的事。再说头儿伤得这么严重命悬一线还不是因为他,要是猛男就算挡不了子弹至少不会只管自己逃跑,难过算什么,便宜他赚大了。
聂庭威眼里波涛汹涌,他想开口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突然撞开小波闯出电梯。
王越僵在电梯里,看着小波眼中阴险愤恨的目光,心里一滞,“勒特助,威少不同卫驹是□□出身,数次生死火拼经历过来的,所以.....”
小波只看着聂庭威的背影,淡漠毫不客气的,“这和猛男的经历没有关系,只和猛男把头儿看得比自己重要有关系。”
聂庭威身体一震,看得比自己重要?
却没有减慢移动的速度,通往她病房的长廊灯光移动变化,把颀长的身躯影子扩长又缩短,他深目只看得见尽头那端,大姐的房间门开着,他被大姐抱在怀里看着灯光温馨柔和把淡淡的象牙色透过薄纱床幔,撒在大床中央的小人身上,好像童话故事里的场景一样。
大姐声音慢慢的在他耳边低婉,“.......如果有人爱上了在这亿万颗星星中独一无二的一株花,当他看着这些星星的时候,这就足以使他感到幸福。他可以自言自语地说:我的那朵花就在其中的一颗星星上……”
他立刻抓紧机会嚷嚷,“大姐!大姐!二姐也住在我的星星上......”
一张冷脸加上低微的声音毫不客气的打击他,“你又不是王子,哪里有什么星星!”
他已经显露霸道不容拒绝的个性苗头,“你住在我的星星上做我爱上的玫瑰花,我有玫瑰花了就是王子。”
她扎人的刺猬个性更厉害,和她娇小柔弱的外表严重不符合。
“我姐明明讲的是小王子看着星星在想念玫瑰花,又不是说有了玫瑰花的男生会变成王子,你听不懂故事就不要听,我也不要做这个故事里的玫瑰花,她超超超爱慕虚荣,爱这样的玫瑰花的都是傻瓜!”
他脸垮下来开始难过的瘪嘴,大姐柔和的轻斥,“桑桑,怎么和弟弟这样说话,弟弟是和你亲近友爱......”
他更对躺在床上的她赌气,“......你不做玫瑰花就算了我才不稀罕,我找别的女生做,你只配做喜欢王子的小狐狸,王子偏偏不喜欢你不要你......”
她性格倔强从来不肯吃败仗,病得声音有气无力了,却还是轻蔑骄傲的,“我就是要做小狐狸也不做笨蛋小狐狸,谁会去喜欢已经有朵玫瑰花的烂王子,不是我的我才不会要.....”
他恶怒,不喜欢王子不就是说不喜欢他,“王子哪里烂,女生都喜欢王子!”
她撩撩眼皮把爪子亮出来,不紧不慢逻辑紧密的,开始发表一个六岁小女生不该有的成熟异常的驳斥大论。
“这个王子就是烂,而且他最爱的是他自己其次才是玫瑰花。真要是喜欢那朵玫瑰花,才不会看到花园里五千朵玫瑰花都觉得是一样的,更不会觉得自己非常不幸,他会觉得自己喜欢的那朵是最最漂亮的,自己有了她最最开心最最幸福......”
他愣了一下。
“......还有,他和玫瑰花闹别扭就把她留在星星上自己跑出去了,要是真的喜欢她,就会爱她胜过爱自己,就算自己难过也还是会守在玫瑰花身边,舍不得她孤零零一个人在星球上害怕没有人照顾她.......小狐狸是最最聪明的小动物,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烂王子,所以这个故事根本是骗笨蛋的.......”
王越在身后,“威少。”
深深的眼眸里烟尘一样的撕散开铺满泠冷灰烬,聂庭威声音又痛又轻如在梦喃,“王叔,我姐是最最聪明的狐狸,怎么可能喜欢我.......”
以前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遇见她比卫驹早,喜欢她比卫驹早,她却不喜欢他,原来,如此。
他遇见她比卫驹早,喜欢她比卫驹早,却没有珍惜机会,上天早就给了机会告诉他如何才能得到她的爱,可是他却白白浪费掉了,现在......太迟了。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跋扈桀骜,声威炯赫的威三虎,刀刻的五官那样伤痛落寞。
王越心里只觉得难受异常,那个打小爱爬得很高找星星的小男孩,那个因为高艺如赶走桑小姐,以绝食抗议几天不沾食物的小男孩的影子一直藏在他的记忆里一个有几点星光的夜空下。
“威少,桑小姐对你很......好,很......爱护,她,她很喜欢你......这个弟弟,不然怎么会那么危险还要保护你。”
电子玻璃门里是长长的消毒通道,那端尽头,重症监护室在明亮的光线中双门沉重,三个身影守立在门外。
聂庭威转向他,极其缓慢的,“王叔,高艺如真的是和董事长一起来了?”
王越低低的,“是,但是她是在香港机场和董事长汇合后一起来的。”这是他通知聂庭威回来的另一个原因,他跟着聂远海多年,很明白他应该是不会为了桑小姐生命垂危来的,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警惕有人趁机夺权,会亲自坐镇主持大局,绝对不会假任何人的手操作。
聂庭威眼中燃烧起一丝阴暗的火苗。
纪怀桑对他的倾命维护,却已经将他略输一筹的心机,成就成熟为终于可以和面前的老狐狸拼斗一番的阴狡威虎。
“告诉卫驹,让王守义尽快准备好给我姐做手术,不用管其他的,董事长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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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背影背着光,“桑桑,你觉得怎么样?”随即手扶在她的额头上。
纪怀桑乖巧的微笑,“姐夫,我没事。”眼睛悄悄的寻找,以往她睁开眼,总是能够看见那道安心的影子,
韩风过来俯下身,轻轻弹了一下纪怀桑细腻的额头,“是不是在找驹子,他在外间换衣服,你吐了驹子一身就睡着了。驹子刚刚好不容易才把手抽出来去换衣服,我说丫头,我记得你没有睡觉拉着别人手不放的习惯啊。”
她尽管脸色失血惨白,却开始觉得双腮变烫,就算她是天仙美女,但是呕吐物还是凡人级的。卫驹这么一身都是污粹被她缠着不能换,肯定很难受。
卫驹的大嗓门已经高嚎,“风哥,我老婆要怎么吐就吐,要睡觉拉手不放就拉手不放.....”关你鸟事。风哥,越来越不讲义气了,我才转个身你就欺负我老婆了,下次我绝对不会把桑桑交给你暂时托管鸟。
韩风嘴角抽抽,驹子,我打赌你还有一句关你鸟事没有说出来,“大哥,我们长话短说,还是早点出去的好,免得丫的野人对我抓狂。”眼角向骆远城动动,千万别告诉桑桑,聂远海带着高艺如来了。
骆远城浅浅的撩拨纪怀桑额前的秀丝,“桑桑,王守义要给你做手术把以前那粒子弹取出来,正在做术前准备,呆会儿姐夫和风哥会一直在外面等你,驹子陪着你进去。”
纪怀桑咬咬唇,微弱的,“我不要。”
骆远城和韩风同时一愣,他们最害怕的是聂庭威和聂远海不同意,没想到两个人都一口答应,反而是正主不愿意。
骆远城尽量温和的,“桑桑,为什么。”
纪怀桑低低的,“我不想做。”
韩风一下急起来,“桑桑,不做并不行,而且是越快越好。”他们从来没有瞒过她,一来她心志钢强能理解,而来她这么聪明根本瞒不住。
她别过头,“我就是不想做,不做。”
咆哮声悬在她秀气的耳朵上方,“纪怀桑,你给老子再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试试,信不信老子打人。
骆远城向韩风使个眼色,“阿风。”
韩风急急的,“阿城,这个时候怎么能由着她耍性子.....”被骆远城的暗示封住嘴,他无可奈何的站起来跟在骆远城身后。
雪白的病枕上,只能看见她细黑柔软的头发散得虚柔,卫驹粗眉扭紧,恶声怒气,“纪怀桑,老子不想再说你多少次把老子的话当成耳边风的事了,但是手术的事老子做主了定下了,你要是敢不做,我让你看看沙包一样大的拳头。”
她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却奸恶油滑的,“小驹哥,你请你请”
卫驹压住已经冲到喉咙口的长啸,“老子现在十分想请,但是你吹口气就会挂老子怎么请。”
她十分陈恳的话飘出来,“我挂掉了不要紧,这种小问题其实不存在不存在,不过请你不要又跑到医院的停尸间门口去发抖,听说那里面温度很低,如果你实在要去一定要多加件衣服,千万不要着凉了。”
卫驹粗眉急速抽跳,老子要忍不住了,老子十分想打人了,老子赶到医院一间一间的房挨个抄遍都找不到你,老子对这里又不熟,小波又故意阴老子非要约老子在停尸房门口见面接我,老子怎么会不以为你已经挂了?
大手把她的螓首转回来,“笑老子是吧,老子这么瘪是被谁害的,还不是你害......的.....”粗糙的指腹轻柔的抹去她已经交错满面的泪痕,“......桑,桑桑....”
她的手背已经因为持续不断的静脉滴注有些肿,打点滴移到左肘窝里,细细的透明管下,她哽哽呜咽,“我不做,我就是不做,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粗壮的手臂小心的扶托起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方正的下巴轻轻压在她头顶磨蹭,卫驹口气凶鲁却声音柔和,“桑桑乖,做完手术以后,我们就回家。”
她仰起小脸,他粗腮低就贴紧她的细脸颊,她泪流得更凶,“要是我回不了家呢?”她又不是傻瓜,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做手术,做与不做风险都大。
他用浓重安全的气息把她裹紧,嘿嘿大笑,鼻头却涌上酸意,“纪怀桑,你怕个屁,你不是很历害的桑二吗,不怕别人知道了丢脸啊。”
她娇气的蹭他,不在意浓密的胡子渣刮她的脸,“卫驹......”
他声音粗噶沙哑,“......什么.....”
她只感到乏力闭上眼睛又要昏沉沉的过去,“......中枪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真的很怕.....”她不是第一次在生死线上挣扎,但是从来都淡漠以对。
娇柔的身躯软在他怀里,气息很弱向一根随时都要断的细丝。".....你给老子以前就是胆子太大了,现在知道怕了最好.......乖点给老子闭上眼陪老子睡一会儿,等你醒了.....手术早就做完了。”
她的头轻飘飘的从他坚厚的胸膛上歪滑,“......但是我还是很怕......要是我下不了手术台怎么办.......”
卫驹收拢的手臂让她枕好,粗大的手指慢慢揉着无色柔软的唇瓣,他声音又湿又重,“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给老子是个到哪里都不会让老子省心的人,老子要把你栓在老子腰上随时随地都要看得到才行......”
泪水滚得飞快的掉在他手臂上,沁入他薄薄的衬衣,在他燥热的肌肤上烫出浓浓的烁痛。
卫驹挺直的鼻梁耸了一下,“你哭什么,又想拿这招来对付老子,纪怀桑,以后老子也绝对不会再迁就你了,你要是不老实敢和老子玩花样,老子就让你看看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听到没有?”
她小手抹了一下眼睛,齿音模糊的低低哽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