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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part3-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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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边缘的旧城区,仿俄式的水泥老建筑宽大方正,破旧又巍峨。
私家的小车停驻后,交给固定的人被立刻泊靠到其他的区域,穿过脱漆斑驳的厚重铁门上仅容一个人通过的安全口,转过狭窄加固铁栏的短廊间,整个夜场大厅剧烈的嘈杂伴着强烈的音响声波狠狠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胸腔。
城市深暗的地下夜场向来是最张扬堕落和最尽情放纵原始欲望的地方。
大把大把的筹码从大厅的台桌上向后抛撒,仅着一层透明薄纱和一双高靴的辣身舞女,如蛇一般的在各处分布的钢管上缠绕舔舐,挑逗得浪骇的醉客不时扑上前将其一把拉下,压倒在台沿边直接了当的欢愉,空出的位置又被后继的舞女若无其事的补上空隙位置继续。
所有的包间都不大,全是小厢,没有惯例的视听设施装置,只有酒水几和宛如温床一样的沙发,销魂的呻吟和颓废的纠缠隔着磨砂的玻璃似清晰似朦胧。
四周的铁梯上,巡场的打手们掂着封鞘的利刃来回的走动,虽然在寒冬,但是全封闭的室内温度依然火热,或敞或开或卷的衣着,将身上的刺青露在扑闪刺目令人昏眩的镭射灯光里。
来这里的客人只为了泻欲与沉沦,不会刻意的去看去数究竟有多少打手巡场,除了……
“威少,夜场里一共有54个打手,很奇怪啊,这三天我天天都来,每天都只有二十多个人啊,今天怎么突然多了,你看要不要改天……”
聂庭威埋在沙发里深目模糊,磨砂玻璃把本来就幽暗的光线封闭得更加暧昧,他的轮廓在变幻的暗光中晦隐森冷。
“我有问你意见吗?”
说话的擦擦头上的冷汗只好重新退出,示意其余的手下机灵点。不是他害怕,只是事情的确不寻常,这种夜场都是□□的财源,威少要是闹事,这里四处封闭通道只有一个,他们带的便衣保安和镖护虽然个个都精悍,但是人数悬殊太大,冲撞起来讨不到好的。
有人扶搭着一个遥遥晃晃的人进来,“威少,就是他。”
深目一下展开冷得炯亮,“那你们还等什么。”
那人立刻变换哥俩好的姿势,迅速从背后的把套近乎骗进来的半醉人嘴死死捂住,强行压在地上。
两个贴身的亲信闷拳狠揍,其余的人不动声色在外面佯装消遣实则把守门户。
半醉的人已经感觉不妙,挣扎几下以后身上拳脚更重,奈何全身尽被制约动弹不得。
大厅里的□□摇滚声震耳欲聋,聂庭威只扶着下腭看着磨砂玻璃上投射晃动的人影,深长的俊目中如冰封世纪一样铺天满地都是霜雪。
约摸十来分钟亲信方才住手,“威少,可以问了。”
手工细密精致的软羊皮鞋慢慢的移动,聂庭威走到他面前蹲下,将他的头发抓在手里向后一来,扬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他,眼里有着嗜血的光芒,“知道我是谁吗?”
那个人破唇哆嗦,“知,知道。”他毕竟在传媒界混,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敢露面,厉家承诺庇护他躲过风头的,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在其他的地方露面,没想到威三虎居然会找到这里来。
黑暗深沉的眸子狠狠的盯着他,“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他全身悸抖,呼吸急促像要抓紧最后机会多呼吸一点一样,“威,威少,我真的不想和远海为敌,我真的本来不想刊出来的,求求你放我过……”
他不是没有拒绝过,任何一个清醒的人都不会去惹聂家,博图的赵明有不过就是传了桑二几句闺乐的话,就被威三虎打得差点变成废人现在还在养伤,何况他是要公开刊登,可是当时他如果不答应他立刻就有性命之忧,聂家固然可怕,□□却更可怕。
聂庭威一身的暴戾阴沉将他半拧起站直身,恶狠狠的又把他摔在茶几上,巨大的力道将玻璃茶几压得粉碎。腰间的皮带咻的抽出在空气中虚挥一下,“说,还有没有其他的照片!给我交出来!”
他看到杂志以后,已经立刻采取措施派人去全城回收,可是怎么能肯定就是缩小到了最小的范围,不知道已经卖出去了多少?不知道传入上层门户的有多少?杂志社手上有没有其他的照片?其他没注意到的小道八卦杂志是不是也会刊出来?本地媒体可以回收,如果过不了多久外地也有了呢,如果网络上也有了呢。
那人躺在玻璃碎渣中,背脊上点点面面的都是痛,叫声低弱,“威少......真的......请你相信我...... 没有,没有!”
火辣辣的皮带抽在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上让人痛上加痛。要是平时,他怒归怒也不会这样激烈暴躁。
聂远海看到杂志的当天就把他召去告诉他,虽然上层门户中他和纪怀桑是未婚夫妻的消息早就流传开了,但是春节初一刚过,远海先出这么个丑闻,然后又要在元宵十五立刻宣布个喜讯,实在显得很滑稽。
要是处理不好,那订婚可能只有再次延后正式公布的时间,他心里恨不得越早和她公开婚讯越好,一拖再拖,叫他如何不怒。
隔音效果不甚好的小厢中听得见皮带挥舞呼啪的响声,每抽一下,心脏就痛得刺激的缩一下。“真的,没有了......你别担心......”
皮带只抽得更激烈,聂庭威深目失去焦距呼吸紊乱,他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去担心,爱人?未婚夫?或者是弟弟,他什么也不是!那个叫卫驹才是,才是她的男人!
两个亲随手下查觉不对,上前绞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后拖,“威少,威少!在这里打死了人,不容易脱手的。”
俊美的五官因为失去常态扭曲得可怕,聂庭威声如虎啸,“滚开!”长腿燥蹬翻转躲避的人,“聂家是你这样的小臭虫招惹的吗?居然敢跟踪远海代董拍这样的照片登出来,你胆子不小啊!”
被抽打的人挣扎爬到沙发上,使劲地呼气却开始一口口地抽出血丝,“威少,真的没有了,那张照片是……是人家拿给我合成的,不是拍的。我是被逼的。”
颀长的身躯扑过去,暴风一样的拳脚重重落下。“被逼的?谁这么大本事逼着你和远海聂家作对?你为了几个小钱敢做就不敢认吗?”
心头却喜悦生腾,他早有疑心,纪怀桑向来精细,怎么可能被人家拍到这么离谱的照片,只是关心则乱,他燥怒之下认准那个男人就是卫驹,而且他分出轻重首要的不在于照片本身。
沙发上的人满沙发乱爬,嘴角血丝不断的抽滴不断,“真的......我不敢说,求你了......”
玻璃门突然被破开,看场的小头目带着护场的打手撞攘着聂庭威的镖护冲进来,狭小的小厢瞬间拥挤异常,“这个人是我们大哥罩的!谁他妈的在场子里闹事?”厉哥交待,这个人惹了麻烦要在这里混多久都可以,管饭管酒管消遣就是他白天要睡在这里都可以,其他的一概不问。这个看起来像个公子哥的人谁,敢动厉哥吩咐要罩的人。
聂庭威脸上的轮廓变得清晰冷酷。罩的?果然是这样!!!
魅惑的黑瞳里张狂出高傲,吐出的话语更加带着高高在上权势声赫的威胁,“你们老大罩的,这么说真有人想和我们远海聂家做对了,叫他出来见我!!!!”终于找到了。
远海聂家?小头目示意手下将沙发上的人带出门去。
最近厉骆两家形势紧张,场子里今天刚加派了人手就看到有些个不对劲的人混在场子里,还以为是卫驹带人来挑场子了,没想到居然是什么聂家,再有钱怎么样,他们可是□□!
突然声音猥亵哈哈大笑,“不就是卫驹姘头的那个超有钱的聂家嘛,跩屁啊,要是给卫驹玩过了,老子也一样可以玩玩......”
耳边虎啸声到,小头目已经连着玻璃隔墙仰摔而出倒在地上,拷!
打手们惊吓了一下,好暴躁的男人,出手好狂厉像猛虎一样,封鞘的快刀纷纷出鞘晃得雪亮,聂庭威自带的十来个镖护和保安瞬间从各点围上来,探手入怀,一把把功率高强的仿真版毛瑟微型□□齐齐亮出来把人逼退。
颀长的身躯周身都是威赫暴戾之气,只揪缠着小头目血腥强势的互相狂殴。
在场子里的弹子向方头撩眼皮,“威三虎为什么又跑到这里来闹场了?”这个人是不是投错胎了啊,当什么豪门阔少,老看到他挑场以为自己是混□□的说。
预先进场埋伏的兄弟已经递出动手的暗号,方头举起酒杯仰头一口灌尽,“和我们无关,干我们的!”
两个人一对眼,同时将酒杯狠狠砸出暴声大吼,“挑场!!!!不相干的人都快滚,别他妈的杵在这里碍事!”
分散在大厅包厢铁梯短廊各处的骆家兄弟同时下手,点对点的撂倒巡场的打手。
大厅里立刻混乱,女人的尖叫声,惊慌的喊嚷声,酒架的倒塌声,酒具的碎裂声呼乱纷纷…….
远海的人乘机围着聂庭威,居然碰上□□火拼了, “威少,快走太危险了,刀下无眼不认人的!”
拉护着他夹在混拥人群中向唯一的出口猛冲,守场的小头目措手不及,再顾不得聂庭威,带着手下掉转防御仓皇迎战。
镭射灯光刺得人影乱晃,触目心惊的杀战场面活生生的暴露在聂庭威的眼前,最暴戾横行的城市角落,最禁忌沉甸的底层世界,最冷酷坚硬的黑暗人生,没有阳光,没有色彩,就像一部光影反差巨大的混乱影片,连插入又离开身躯的刀刃都是黑白的,连流出的鲜血都是黑白的,连空气中呼吸到的腥浓味道都是黑白的......
内应的两个强悍头目开始和某个杀气满天威武凶蛮的人逐渐靠拢汇合后,原先已经慌恐的厉家舵更加失去了拚斗的气势。
卫驹!出道以来干架拼街从来没有输过的卫驹,受再重的伤就是被砍得一身血肉模糊,也要拼着最后一口气将所有对头垫在自己身下才肯罢休的卫驹!
“卫驹来了,是卫驹来了!快点撤场!”
混战的烈马驹恶容狠绝,犹如凶魔煞神快刀挥舞身先士卒,粗硬的肢体夹杂着万钧雷霆的凌厉攻势,长驱直入锐不可挡。恶剽的憾声满场震荡压倒音响,“是老子来了又怎么样,他妈的,别人难道认不出老子吗,要你丫的喊得那么大声!”
高强的摇滚H声中,夹杂着沉闷扑哧的血肉钝痛和惨烈哀号,刀来刀往的寒光冷闪血飞四溅。
仓惶喷涌的人流将聂庭威和亲随们不时地隔离,又在重新会合,他在铁梯上,步伐意外的迟钝,一双赤红血目在纷杂交错中跟锁着场中剽莽勇猛的身影。
这就是□□的战争吗?
纪怀桑……你就是要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吗,你要过这样的江湖生活吗?
清新的空气扑入他的鼻息,聂庭威霎时恢复清醒。
经过刚才那一幕残酷的景象,即使在黑夜里,万家灯火的宁静璀璨也让他第一次觉得美丽非凡,“桑小姐今天的行程汇报过来了吗?”
副驾座的亲随点头,“桑小姐明天到香港在驻派公司停留,会赶在元宵节的焰火表演晚会前回来。”
墨色的眼眸中一瞬间柔情涌动,立刻恢复精厉,“回大宅,我有事向董事长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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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大门被王越从外关闭好,聂远海裹在华贵雍容的睡衣里,只微微抬了一下枯皱的眼皮,“小三,你这么急急的半夜三更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聂庭威脸部线条绷得死紧,薄唇硬得狠扈,“是。”
聂远海手杖突然重重的一顿,声音威厉,“小三,先不谈这件事,我只问你,就算我给你的保安部的人你无法全部为你所用,可是你手下那些亲随都是吃素的吗?”
聂庭威脸色煞然,“董事长……”他知道了。
聂远海却又重新恢复可亲的面容,笑得大度和蔼,“庭威,你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所以你一看到照片就大失水准,连真假都分不出来一下就确定那个男人是卫驹,我就明白了。”
他根本不问照片本身,只吩咐控制照片对远海的影响,因为聂庭威心知肚明,小二其实开始的时候人根本不在英国,就在骆远城那里,所以才会以为这张照片就是这几天拍的。
知道了他也无所谓,聂庭威脸上变得阴狠毒辣,“是,我知道没有人敢和聂家作对,除了可以威胁人性命的□□。我找那个刊登的人就是想找出谁想对我姐下手,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吩咐派人把那间夜场查查,看是谁的产业。”
枯树藤一样的手随意的扬了扬,“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骆远城有个最大的对头,就是当年逼得他被迫抛下老大亡命天涯的厉家,前些日子人家回来了,要找他算算旧账很正常。”
压抑不住的嘶声从聂庭威口中控制不住地冲出来,“您知道?那为什么还要我在关年宴上把姐公开的带走!”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所有的人都会知道纪怀桑和骆远城的关系吗,不是把她暴露给骆远城的死对头吗?
花白的犀眉下,那双精光烁烁的眼睛毫无动静的看着聂庭威继续激动,“董事长,为什么?今天我看到□□的火拼了,那个卫驹也在里面,您知不知道场面很,很……”
窄鼻下的厉唇勾出一丝冷笑,“很残酷,很血腥,很不能让你接受,即使你是赫赫的威三虎看到这个场面就算不害怕也觉得很惊心,是吗?”
他的手握紧成拳,“您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姐和骆远城是分不开的,她被骆远城抚养了那么多年,就算没有那个卫驹,她也还是不会对骆远城置之不理的,既然这样您又何必……”
他真的很后悔,原来只是想让她和卫驹断掉瓜葛,没有想到聂远海早就知道骆远城有□□的恩仇,现在因为他的举动,可能会把她推到危险的境地了。
枯槁的身躯坐在闪闪发亮宫殿一样房间里,看着他脸上表露出为人父为子女打算却出现预料外的结局那样的悔意,“小三,事事如棋步步难料,我原本让你把小二从骆远城那里带走,其实就是想借机让她和骆远城和那个□□的男人永远断掉纠纠葛葛。可是……”
看着面前沉默阴郁薄唇紧抿的人,“小三,你太纵容小二了,你也看到了,□□永远是□□,见不得光的恩仇永远都层出不穷,除非小二和骆远城彻底断掉关系,否则就是过得了这次也还有下次。
你会让小二重蹈你大姐的覆辙吗?或者她会比你大姐更惨,卫驹不是龙头舵爷永远都只能是骆远城的战将,是战将就逃不掉要嘛杀人要嘛被杀的命运,我精心设计你把小二带走,把她许配给你,就是要你保护她的安全,可是你呢你明知道小二从我这里一离开,就会马上去找那个卫驹,你却这么放任她,其实是害了她!”
心里却在大笑,真的是关心则乱,他很放心,放心极了。原来还担心聂庭威看到杂志会受不了,毕竟再也野心的男人也不能忍受带绿帽子。结果小三根本就看出来了,骆远城发生了□□上的纷争,人家拿小二开始做法了,所以顾不得绿帽子是真是假,为了小二的安全先急急的去查幕后黑手了。
厉家算什么,还不是他聂远海的对手,就是小二小三任中一个,发起狠来都可以让这个小舵爷起家的舵门消失,他可很明白两个小辈的手段,小二只怕看到照片的时候就已经要酝酿着如何帮骆远城对付这个冤家对头了,只是她顾虑这骆远城的□□身份,势必不如小三来得狠毒。
那身自幼在豪门深宅长大培养出来的,尊贵压迫无可比拟的气势令人窒息的从聂庭威身上漩涡一样的张狂出来,“不会的,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经过今天晚上这一幕,他从夜场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他再也不会退让半步。
满意的表情终于从聂远海的脸上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他笑得极开怀,聂庭威对小二,远胜当年高进东对老大啊,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真正放手让聂庭威去办事情了,“小三,既然人家来招惹我们聂家,你就不要手软了。”
从此以后,他的王国就才真正的坚不可摧,无法动摇了。
聂庭威低稳自信的站直挺拔的骄傲身姿,“是,您放心,这么晚打扰你休息真是抱歉失礼了,我告辞了。”谁和聂家做对下场都是一样,谁对她做了危险的事,下场都会一样。
皱纹密布的嘴角洋着宽和的融融温情,“傻孩子,我说过很多次,你始终是我的儿子,这里的房间始终都为你留着,今晚就在这里休息,这么晚了等你回去天都大亮了。”
聂庭威也勾出一抹笑,“是,是我拘礼了,我先送您回房。”将他扶到轮椅上,慢慢的推出。
典雅庄重的挑高长廊上,轮椅车轮无声的从厚厚的地毯上压过,巨幅的名贵的油画显得长廊更加的空阔。
“董事长,有件事想向您请求,请您务必答应。”
“说吧。”
“既然上层都知道我和姐的关系,那订婚我认为宣不宣布都不重要了,另外我们和亚成的镖护合同还没有终止,元宵节的焰火表演晚会,我会给亚成负责过桑小姐非常时期安全的卫副总经理发一张请柬。”
聂远海轻轻的扣着轮椅扶手,反正宣布与否都没有多大的意义,原本订婚仪式就是为了顾虑聂庭威的心情,给他一个定心丸,现在他对小二的态度让他很放心。
“很好,小三,我也给你指点一下,让小二最安全的方法,就是直接让纷争的双方都彻底消失,还有,我们不是□□,所以没有那些□□行事的禁忌,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