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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坠入 ...

  •   如果这个塔是倒过来,层层往下的呢?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周围镜子里画面无限放大,在我眼前旋转着靠近,说不上是心里作用还是环境真的发生了什么变化,我直直朝着向下的塔倒去,

      “外面是唐瑜的葬礼,里面是我的棺材。”

      脑子里闪过这句话,天旋地转间,我好像看见唐瑜颓唐的身影靠在这个空间的入口处,以初生儿般陌生的眼神凝视我。

      这塔向下应该是十八个递进。塔竖直的面上画着青红黄为主的壁画,在上面的时候看不清,从底往上看画面就变得无比清晰,坠落的过程里时间仿佛被拉长,我在这段失去希望的时间里感觉到塔每一层的高度不一样,越往下层分的越高,像一只手将人层层下压,最终跌进像个漏斗一样的最下层时,四周的壁画将我紧紧包裹,没过了我的头顶。

      这时候脑子是轰鸣的,与我紧紧相贴的墙壁上画了一些模糊雾气,当中有筋肉拧成的条若隐若现,一双抽象的眼睛贴在我脸边,我的脖颈撑不住脑袋的重量向下低去,看见我的脚底有几排头朝下的小人,手拉手贴成一圈,上面一排的外形都要比下面一排膨胀一圈,嘴大张着咬住下一排小人的下肢,

      “如果按照以往的传统来看,这种画满诡异壁画的建筑越靠上越表示他们的欲望顶端,这几个小人...是想表示什么?”

      脑子里虚浮的飘起这个问题,下一秒脚底的一个小人突然抬起头看向我,挤压着那对扁平的眼睛朝我笑起来,那条由细线勾勒出的手臂像是有了生命力一样鼓动着冲出墙壁,五指鹰爪一样扣上我的脚踝。

      “救命..!”那五根手指像是攥住了人的魂魄,我浑身跟着疼得离奇,像一条濒死的虫一样往上扭曲,挣扎间,余光里某些画面突然变得复杂,空间在这一刻好像被拉长,我朝着那个诡异的感觉看过去,壁画里的一闪石壁大门缓缓打开,脚上的疼痛让我不假思索把自己挤撞进去,一条昏暗的甬道四面八方将光线挤走,我听见身后有从喉咙深处挤压出仿佛呕吐一样令人不适的声音,便慌不择路的朝前跑去,同样的甬道场景不知道重复了多久,我跑着跑着看见前面蹲了两个身影。两个带着黄色半球形帽子的中年人,蹲坐在甬道的地上抽烟,看过来的惊讶不比我脸上的少。

      这是...这是哪?山里面有人?

      太令人困惑了...我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慌乱的指指身后又指指他们,而他们眨巴着眼睛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熄灭了烟头伸手指向甬道的另一头:“走吧走吧!”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我刚问出声,另一个抽烟的男人突然对着同伴狂使眼色,甚至慢慢站了起来,一副想要将我原地扣押的样子。

      “没事没事,你还不走?”

      依旧蹲着的人冲同伴摆摆手,后一句明显是在问我,我便不敢再留闷头就走,走过后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他们的对话:

      “谁啊?这就让她走了?万一被她说出去我们可担不起!”

      “哪家的闺女迷路了吧。”

      “万一是来扫墓的呢?马哥啊,我们的保密协议写的清清楚楚!”

      “哎算了算了老刘!咱已经干这缺德事了...\"

      “这可由不得你现在后悔啊哥!”

      “没事的,一群孤坟野鬼,有家属的都签字了。”

      声音逐渐远去,我云里雾里的继续在黑暗中走,一阵后走到了底,甬道的尽头不同于我刚刚踏入的地方,两扇隔音门上各有一个玻璃窗,里面透出黯淡的白炽灯光,我推开门,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两边不知道怎么的有了一些装潢,空气阴阴凉凉的,再里面的地方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还有压低的交谈声。

      这又是什么...?好奇蔓延而上,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和一对老夫妻说着什么,妻子在哭,而丈夫眉头紧皱,更往后的地方有一个人躺在床上,被白布从头到脚盖住。

      “从小背厄,这孩子是上辈子带来的孽,先前你们一直不信我,这下孩子都保不住了,叔叔阿姨你们得信我了,让她解脱吧,我带她走,你们只要记住别说出去就行。”

      那哭声还在继续,丈夫也只是沉默,我觉得这里的装潢我见过,甚至于家具都很熟悉,于是绕开他们走向后面的白布,掀开一角,一条青白布满针孔的手臂出现在我视线中。

      这是尸体。脑中的猜测被确认,我接着反应过来,白炽灯,隔音门,白布......这里是医院的停尸间。可我怎么会在停尸间?我越发迷茫,为了验证什么似的身体快人一步掀开整张白布,一个遍布尸斑的女孩子躺在床上与我对视,我认出她是夏一,那个和云於语一起拜访过我们的内向女孩子,而她也认出了我,

      “找到你了。”她以扩散的瞳孔和恶毒的声音对我说。

      我自己都不知道死活,而且你爹妈在这里我怕什么?我呆滞的想着,

      眼前的尸体正要对我狰狞的笑起来,下一秒脸上却出现极度恐惧的表情,我眼见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从脸部开始扭曲出另一个夏一的样子,却被我身后一双手扣回去,那个西装革履的人面带微笑,五指如同镣铐一样粗暴摁住挣扎的另一个夏一,然后向着夏一妈妈说话:

      “阿姨,孩子已经开始臭了,早点火化让我们去渡她幸福极生,快签字吧。”

      “不...不要啊呃...妈...!”

      “神母..真的会救她吗?”

      “她本来不用死,是你们耽搁了救她的时机,现在只能求一个好的往生了。”西装男声音不重,却充满蛊惑力,

      女人再也承受不住,转身投入丈夫的怀抱,压低的啜泣转化成嚎啕。

      布满针孔的手臂上啪的抬起一只同样的手,颤抖着,徒劳伸向还在哭泣的女人,

      “妈妈,不是...别哭。”

      丈夫终于也抹了抹眼泪,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份皱皱巴巴的纸在手里攥了攥,又伸手挑了一缕妻子的头发扯断,一起伸手递给向西装男:“愿神母原谅我们。”

      西装男接过纸张和头发,床上的夏一就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妈——爸,你们要做什么——!”

      “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

      我没忍住伸手想去抽走西装男手里的纸,最终抬了抬手又放下。

      停尸房里有两个人在悲泣,夏一的嚎哭声却并不能穿过生死之隔。

      一边的西装男满意的点点头,一只手依旧拧着另一个夏一,脸上却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拍了拍心口做出我看不懂的手势:“夏一小妹妹会前往好地方。”

      “记住了,任何人问起来都不能多说,这是你们和神母的约定。”

      “拜托你了...”这对承受了丧女之痛的中年夫妻此时苍老的好像暮年,他们不忍心再看像僵硬的女儿,互相抱着像是一座石雕。西装男推动躺着尸体的病床路过他们,缓缓朝我来的地方走去,只剩那个挣扎在夏一尸体上的夏一激烈的扭动,她用满怀恐惧的声音嘶喊妈妈,爸爸,得不到任何回复后甚至看向了我:

      “救救我!!救救我!!!”

      我的心里好像憋了一口气,忍不住轻声道:“你们看不见自己的女儿吗?”

      我以为不会有人回应我的,就像没有人回应夏一一样,没想到出口轻飘飘的话惹得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女人甚至忘了哭泣,她挂满眼泪的脸惊恐的转向我,眼神也与我对视上:“你是谁?你什么时候...”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心跳如擂鼓一样响起来,却只能硬着头皮指向尸体:“你的女儿在哭啊,她不想被带走。”

      “你在说什么?”女人说,

      “你在怀疑我们的神母吗!”男人暴怒,

      “什么神母...?”就是建造了山上那些设施的组织吗?

      不等我反应,男人甩开妻子朝我逼近一步:“我们不信神母已经失去女儿了,你现在还来阻止她往生!”

      这人没有理智了!那么想的时候西装男如同毒蛇一样指向我,对着夫妻俩阴沉道:“这样的她是便神母的敌人,时间不够了,她不准你们女儿前往幸福极生!”

      “是你们女儿要害我吧!?”我本能的反驳,然后看见夏一嘶吼起来,周围墙壁斑驳脱落,夫妻俩红了眼睛朝我扑来。

      女人的手带着掌风呼在我脸上,打得我眼前花了一片,我扭动身子想跑被另一双手摁回座位,菜花翻着白眼从上往下蔑视我:

      “你发什么楞啊?”

      “......啊?”

      “问你啊!毕业之后怎么办,你不会真要做那个秃头的程序员吧?”

      我的脑子好像被油布蒙住了,无论如何理解不了状况,于是愣愣的顺着菜花的话往下想,踌躇回答:“我想画插画?”

      “这就对了嘛!”菜花猛地拍我肩膀:“我们一起啊!虽然钱不一定多但是自由啊!我跟你说,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找个合适的房子搬进去,你说那种乡下犄角旮旯几万块一大套的怎么样?”

      “美得你!几万块一大套,精装修骨灰盒吧?”另一个坐我旁边的玩伴适时挤兑她:“安心跟你父母住呗有什么的。”

      “我不要!他们不准我养猫猫狗狗,我要和鱼糕住,我们还能互相帮助和交流呢呢呢!”

      “鱼糕你说呢?”

      “糕,鱼糕?鱼糕!”

      “啊?啊,对。”两个女孩子在旁边叽叽喳喳,我四处环视自己坐在学校旁边的奶茶店里,而刚刚那些西装男、男人女人和尸体...越来越模糊,就好像是胡乱做了个什么白日梦一样。

      我到底在干嘛?我怎么回事?

      阳光透过身边的玻璃窗把我半边脸烤的暖热,我转头犹豫着,还是开口问她们:“你们有过那种情况吗?当下的场景突然会让你觉得似曾相识,就好像曾经发生过,而且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也知道。”

      “有有有!”菜花猛点头:“大家都会吧,你刚刚觉得这个对话我们说过?”

      身边的女孩子更细心一些,她探头过来与我对视:“糕,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傻傻的,你怎么了?”

      “我...”

      菜花打断道:“行那你说说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呃...”我努力从自己一长串的回忆中找出某个片段,回道:“考完试了,但是下午菜花要去补习班?”

      “切!”菜花翻白眼:“这谁不知道啊?噢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不想和我一起住吗?你是不是岔开话题就为了不和我一起住!”

      “我们...不是一起住在南景山小区吗?”你还用菜刀劈过我的门...

      菜花瞪大了眼睛,和我默默对视几秒然后扭头问另一个:“鱼糕今天疯了?”

      “什么南京山小区?哪儿有什么南景山小区?你就是不想和我住一起,我伤心了我跟你说我们的友谊破碎了!”

      而另一个突然道:“南景山...好像是我们这的新楼盘吧?还没开始盖那个。”

      “哪个呀?”菜花脸色一收,

      “就那个呀,鱼糕的哪个亲戚还是你哪个亲戚在那还有名额的那个,这不是你们和我说的嘛。”

      “噢——!”菜花拉了个长音,接着嘴一撇:“那都不知道盖不盖呢!”

      “那也是噢,毕竟谁乐意住那么偏远呢,还是坟头小区。”

      “坟头小区?”我重复道。

      “对呀鱼糕,哎你们不知道吗?那个小区貌似以前有个坟场,那小区传出要盖楼的风声的时候我妈妈他们还在说有病呢,那房子盖在那里人家坟墓怎么办嘛?这么小个城市挑哪里不好挑在那里。”

      “噫怎么听着那么膈应。”菜花附和。

      “可不嘛,”妹子继续:“奇奇怪怪的,我听我妈妈说坟场那些挑地方都很讲究的,风水啊位置啊什么都要合适,那里都有坟场了应该就算是坟场的风水吧?小区怎么说也不应该和坟场用同一种风水嘛。”

      “搞不好人家特意挑的呢,有钱人的事情我们搞不懂。”菜花摊手道。

      “故意的吗...确实。”

      玩伴问:“不过鱼糕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呀?换成以前你都不会听我们聊这些神神鬼鬼的,上次说这个你就没让我把话讲完!”

      “这不是你第一次说这个吗?”菜花把笔夹在嘴唇和鼻子之间边玩边问,

      “...欸?对哦,我怎么会说上次...咦?”

      两个人的对话像是一个小剧场,我看着看着突然醍醐灌顶,这个楼盘刚开始建造时有过一些传言,我听到过了,只是没有在意,这个地方的灾祸是一开始就被铺垫好的,有一群人似乎特意选择了这个有坟墓风水的地方,还特意收集过一些像夏一那样新死的人。

      夏一?

      “鱼糕!”菜花的声音把我拉回,她叹着气把脸凑过来:“又发呆啊?收拾东西走了!”

      “噢...”

      我闻声开始把桌上散落的文具一一收进包里,走下楼和她们在街上并行,周二的早晨只有零星几个散步的人,菜花在前面蹦蹦跳跳,阳光毫不吝啬的铺天盖地,晃的我有些看不清东西,走了几步之后我有些怔愣,那种仿佛发生过的熟悉感猛地涌上来,我上前几步伸手扯回菜花。

      “啊干嘛——!”菜花的喊叫截断在一盆水哗啦洒在地上的动静里。

      “你差点因为被淋湿错过一节补习,然后下一门考试就考到,人都气死...”我盯着地面上的水渍道。

      “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大中午的我以为没人呢!差点就泼到你们了,没事吧啊?”路边花店拎着水桶的大婶大声道。

      菜花冲人摆摆手,转头震惊:“你刚刚帮我避开了?哇你这什么本领?太强了吧!?”

      另一个玩伴在旁边笑:“真神奇,菜花应该请吃饭了~好了走吧走吧。”

      “嗯鱼糕?”

      我站在原地,

      “不和你们一起走了。”

      “鱼糕你说什么?”

      脑中的回忆逐渐越串越多,我摇摇头看着眼前的场景逐渐开始模糊:“你们是回忆啊...我究竟是在哪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17 20:41:01~2022-10-31 17:4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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