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坟[剑三]》十宴

47、黑雾

　　混乱的追逐局面冲散了我和唐瑜莓果，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我一个。

　　我想呼喊出声找回唐瑜莓果，但循声而来的除了唐瑜莓果还会有死去的欧关，念及此不敢有大动静，越发觉得黑暗无边无际，带着恐惧裹挟而来。

　　摔的地方是小区某条大路上，我看四面八方都能来人，忍着膝盖再次传来的疼痛爬起来找了个拐角的阴影处。

　　小区整体有个向上的趋势，我跑的时候本能选了个方便的下坡，这时候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大概在很下面的位置。

　　再绕一绕应该可以去到最下面的小区门口，

　　我强压恐惧，反复默念小幸还是个高中生，先找她，并且希望唐瑜他们也是一个想法。

　　越靠近下方，我越发产生一种不适的感觉，就像是记忆中面前应该是墙，但偏偏有条路，常理说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到的分叉口，偏偏往前几步就出现了，你能看到的景象都是真实的，但却让你由衷的感到违和。

　　路灯也昏昏黄黄，走的时间长了我甚至觉得它们在微微的产生猩红色。

　　路标也很可疑。

　　为什么会写着确认退出？

　　退出什么，退出登录？

　　我的视线也越发模糊。

　　我直觉再走下去可能会又不好的事情发生，急忙靠到路边，找了个单元门靠着喘气，这时候要是有人从路上来我还能开门往上走。

　　单元门的玻璃上靠红色灯光模糊反射着我和背后的大路，我头靠上玻璃，没休息两下余光就瞥见两个深灰的影子在单元门的另一端，几乎是贴着门看我。

　　就一个瞬间，惊恐像是韧性十足的条绳顺身体窜上，贴着皮肤缠绕在脖颈上收紧，勒的我喘不过气，浑身就凉透了。

　　被吓了那么多次，我的身体反应终于快过脑子，苟延残喘的膝盖猛地撞在门上，疼的眼前金星一冒，立刻收回神智意识到危险，转身拔腿往前，朝着更深更红的深处跑去，身后大概一栋楼的距离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幽幽怨怨时男时女：

　　[鱼糕——]

　　[你在哪——]

　　我更是没命的往前跑。

　　眼前猩红混合着黑暗越来越浓，我奔跑中混乱的想，照理说这是小区门口了。

　　身后的呼喊声不断我不敢停，没想到右前方突然冲出一个极快的身影，在我猛地减速到一个踉跄的时候正好往我后衣领一抓顺势转身一丢，借着我收不住的势头生生把运动方向拐了个弯，我人叮呤咣啷张牙舞爪的摔进一个小房间。

　　要不怎么说画画这种久坐行业不仅秃头还容易早死，老胳膊腿常年不锻炼，猛地那么一跑一停一摔，人登时眼前一黑就呼吸不上来，差点厥过去的时候感觉这小小的地方又挤进来一个“人”，

　　伸手过来给我顺气。

　　我从两眼昏黑的昏迷边缘缓过来一点，突然怒上心头，想面前这东西要是那边的，我死也要先让它吃点苦头，

　　睁眼对上一双过于沉着的眼睛。

　　“沈、沈殊？”

　　再看周围的布局，我的方向应该没错，这看起来像小区门口的保安亭。

　　“再往外就危险了。”沈殊道

　　我一堆话到嘴边消音，顿了顿改口问：“是你吗？”

　　沈殊眉头撇了下：“是我...”

　　“怎么证明？”

　　“你们遇到什么了...？”对面眉头更沉

　　“收到你给唐瑜发消息，说自己找了一个可能能出去的地方决定去试试，”我低头复述样的念：“让我们这些最好的朋友不要担心保护好自己，晚上呆在房子里不要出门。”

　　沈殊面色渐凝，

　　我接着道：“还说如果成了会告诉我们，如果不成让唐瑜记住沈殊的好大儿....”

　　沈殊瞳孔巨震。

　　接着露出诧异，和努力憋了但是没憋住的嫌弃神情：

　　“那绝不是我说的。”

　　我松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一出去去那么久，发生了些什么事？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沈殊紧紧盯着我旁边的地面，作出沉思的样子：“我还在找人，必须得找到云於语——现在只有他知道坟究竟在哪。”

　　接着看向我，眼神扫过我身上的灰尘和青青紫紫：“你们又发生了什么？”

　　我一拍他肩就要站起来：

　　“我想起来了，有人在后面追我快走！！”

　　沈殊朝身后的门外看了两眼按住我：“谁在追你？”

　　“你听声音！”

　　沈殊和我同时安静下来，空气中那个隐隐约约的喊声穿过玻璃飘进来，细微但是刮挠在骨头上一样，沈殊听着听着就重新把我拽到地上坐着：

　　“距离这里还很远，至少两栋楼。”

　　我蹲在旁边紧张：“我刚刚看见的就在我旁边！”

　　沈殊头往一边歪了歪，沉吟着道：“你看到的是不是...你的影子？”

　　“什么？”

　　“我今天出去后才注意到，影子立在空中。”

　　“你看到离你很近的应该是你的两个影子，一男一女，是不是？”

　　我粗略一回忆刚刚身边是单元门，那两个黑影按照沈殊的说法不是在门后，而是我倒映进去的，我的两个影子立在空中。

　　确实一个看起来很高另一个要矮一截...“你怎么知道是一男一女？”

　　我摸起手边不知道是文具盒还是对讲机捏在手里问。

　　“看见了。”

　　沈殊伸手慢慢捂住我的嘴，同时转我的头让我朝向右边，我心想我哪是那么胆小的人，一边防备的瞥过去，接着在一旁不到两米的玻璃倒影上看见五个影子。

　　其中有两个我认识，是我和沈殊，另外三个空有昏黑的轮廓，里面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但看身形是两个男性和一个女性，顺着往下面看的话，那三个黑影两个连在我的脚上，一个连在沈殊的脚上。

　　全都是立在空中的，就那么静静的蹲在我们身边，就像是一直在参与我们讨论一样。

　　我猛地抬手在沈殊捂我嘴的手上再盖一层，吸气呼气吸气呼气，逐渐冷静下来。

　　沈殊见我手垂下去也收回自己的手：“习惯了？”

　　我僵硬点头：“人刺激受多了只需要一阵就能接受。”

　　“...沈殊你确定这些...\'人\'就这样没关系？我的场外援助曾经还说过看到影子不对要赶紧跑。”

　　接着一想现在不对的何止是影子，欧关都直接起尸找人了，跑也跑不出这个闹鬼之地，于是摆摆手作罢，又问他：

　　“你从哪里过来？路上有见到人吗？”

　　沈殊点头：“除了你，我离这里很远的时候看见有人跑出去。”

　　“小幸！”

　　“小幸跑出去了！？”

　　我混乱之下勉强思考，握着他手郑重：

　　“既然小幸能往外走也许有戏，总之我试试看。”

　　沈殊再次把站到一半的我拉下去：“现在不行。”

　　接着他示意我看出去，我顺着他的目光朝小区外去看，黑雾包裹中一个偏圆润的身影头深深的朝地面低垂着，站一会儿走两步，昏暗中走姿说不出的别扭，像是腿脚不好，肌肉带不动身躯。

　　我缩回地上，以震撼的眼神询问沈殊。

　　沈殊压低声音：“不久前过来的，像是一直在附近徘徊。”

　　“那是什么！？”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的...我忍不住拽住沈殊领口摇。

　　“你看她身形。”

　　身形...看过去即使在浓雾中，那奇怪姿态的人还是掩盖不住的圆润，隐隐约约的长发表示这是个女孩子...

　　“薇薇？”

　　只出现在菜花的描述中，最开始缠着她并且差点把她害死的胖女孩？

　　不是、胖鬼女孩？

　　沈殊点头，我接着意识到那个身影的意图

　　——她在等菜花。目标不在小区里，也就不像其他“东西”一样追着我们跑，薇薇竟然就游走在门口等菜花来。

　　“小幸...还能活吗？”

　　沈殊摇头：“至少她出去的时候应该没遇上那东西，回来就不知道了。”

　　“往好处想，也许她走出去了。”我道。

　　“大概不会，”沈殊指了指外面的黑雾：“我找人的时候路过平常可以看见下面风景的平台，以往这个时间都是城市的车水马龙，今天看一片黑。”

　　“除了雾还是雾。”

　　我懂沈殊的意思了。

　　小幸朝外无路可走只会折回头，如果没有回来，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等天亮去九栋看看，”我低声道，见沈殊投来疑问的眼神接着解释：“死马当作活马医，有人跟我说再哪里可以知道点什么..但现在太晚了，我去哪都不安全，你怎么说，要我和你一起找人吗？”

　　沈殊问：“如果不和我找人你去哪里？”

　　“我和唐瑜走散了，小区里还有诈尸的欧关，我在附近看看，薇薇走远了我进去碰碰运气。”我下巴指朝小区外。

　　沈殊沉吟一会儿道：“这样，我去找小幸，你找机会去拿电脑，我们白天在卷毛家汇合。”

　　“电脑？”

　　“这里手机没信号，我猜测可以登游戏联系，至少可以一试。”

　　“好。”我想了下又问：“我去找小幸也行，用不着你去？”

　　沈殊眼神从我脸上撇开，欲言又止含糊道：“外面情况不定，还有薇薇，会比较危险。”

　　我点头：“你找云於语看起来也很紧急吧？没事我会注意，我爆发力还行...”

　　“我不一定会死。”沈殊突然念出一句，

　　我正纳闷什么意思，他又接上：“只是猜测...我腿比你长，体能也胜过你，如果小幸状态不好我能带人跑，你不一定行。”

　　“也、也是...”

　　我于是抬手使劲拍拍对面肩膀：

　　“万事留神，保命要紧！”

　　分开之前我想起来又问他：“你说我登游戏，那你怎么联系我？”

　　沈殊道：“我稍后也会回去一趟拿电脑。”

　　“好，欧关死后大概被夺舍诈尸，家里不安全不要久待，到白天我在卷毛家门口等你。”

　　对面清隽的身影背对浓雾点头，

　　接着莫名问一句：

　　“你知道招魂吗？”

　　“啊？”

　　“...了解下，一种迷信的说法，必要的时候可以一试”

　　欧关在小区游荡，我听着声音成功回去拿了菜花的电脑，游戏在合理之外意料之中的登陆上去，我在一个昏黑的地方，一时间看不出是哪，点开好友列表在线的三个人，欧关秀姐她丈夫军爷还有一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的万花成男。

　　秀姐率先发来消息：[在哪呢？]

　　我打字要你管借别人皮，肉烂骨头的乐色，想到万一回复就被知道位置又删掉不管，对面像是感应到一样接着就刷屏起来，我看的心慌，摁熄屏幕确认了现实中的呼喊声还在三栋楼以外，又打开看其他地方，屏幕右上角有个长得像奇遇但显然不是奇遇的图标，红黑框显示着两个字：

　　[寻路]

　　地方就那么大点你让我寻个瘠薄！

　　我骂完见左下有规律的刷屏里闪过去一条长度不一样的。

　　[敛尘]悄悄对你说：[你不亲眼看到坟墓我没法帮你，怎么，磨磨蹭蹭的嫌命长？]

　　你悄悄对[敛尘]说：[花哥！！！！！？]

　　你悄悄对[敛尘]说：[你竟然加我了，我都不用点！1551嘤嘤嘤我应该早点上的！]

　　你悄悄对[敛尘]说：[我也在找，太惊险了这地方]

　　[敛尘]悄悄对你说：[我加你还用你同意？]

　　[敛尘]悄悄对你说：[坟头土、尸额发、寒冬花和过路钱，暂时先准备这几个]

　　你悄悄对[敛尘]说：[收集给你？不会是要真的吧花大哥有几个我上哪里给你找去啊QAQQQQ！？？]

　　[敛尘]悄悄对你说：[字面意思，找到坟你就能看到了]

　　坟头土寒冬花也还勉强，尸额发...我心想别人遇到鬼是鬼剃头，到我这里是要帮鬼剃头，那边刚上身欧关的还在呜呜喳喳，这边我捧着人脑袋欻欻薅，实在是...过于刺激。

　　你悄悄对[敛尘]说：[就是..咱这个东西有更改的余地吗？比如换个温和点之类的？]

　　[敛尘]悄悄对你说：[我看你活的挺够的]

　　你悄悄对[敛尘]说：[不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尸额发就尸额发吧！

　　你悄悄对[敛尘]说：[但是花大哥啊...这坟我至今还没找到，感觉也不像是个还有人去的地方，你说这纸钱普通坟有，这个我有点担忧]

　　虽然菜花吃过，但不知道怎么来的还都给她吃完了，而外面浓雾弥散我们也出不去，别是要卡在这一步

　　[敛尘]悄悄对你说：[那是给我的，欠着也行，以后三倍补起来。]

　　我：..？

　　[敛尘]悄悄对你说：[嘘，有东西来了，跟着我走。]

　　有好几分钟没听见的欧关呼喊声，丝丝缕缕响在我附近。

　　屏幕上同时出现六个影子，由远有近的分布在毒姐四周，其中一个还有着半圈面向，我试着转了一下，我转毒姐也跟着转，屏幕的画面也跟着平移。

　　啊 这，现实版过关游戏？

　　一条猩红的线由毒姐脚下延伸出，样式和能写字的背挂毛笔写出的一样，我记得这个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立刻转到红线方向，抬头看出去是朝景观假山走的小路，拔腿往前，屏幕里微弱的动静显示毒姐也在动，到红线的尽头六个影子有三个变化，其中有包含面向框的，边界卡在了毒姐脚边几步，我屏息朝那个方向看，欧关一片衣角露在假山背后。

　　红线接着又是一条，我在昏暗中对照现实在小区里穿梭，十多分钟的时间，六个影子中之中的一个始终在毒姐附近，惊悚的呼唤声也不时突然在我耳边响一下，好在花哥的线一直稳定出现，我顺着走总能在欧关的视野范围里有所遮挡。

　　到六个影子都逐渐远的一刻，那条线笔直快速的滑出去，我心领神会合上电脑开始狂奔，现场跑出一个百米竞速，接着找了个阴暗的小角落喘气续命，见红线在原地比比划划，逐渐呈现一个符文：

　　N I C E

　　......谢谢啊。

　　天光像被大地被窝纠缠住，快七点才懒懒散散的从地平线漫出来，缓慢又吃力的往上推开黑暗，到将近九点，天才完全放亮，却也没有驱散阴霾的明朗感，灰灰蓝蓝，一派无精打采的样子，

　　将就着把小区几栋楼的形状在地上投出模糊的黑影。

　　我带着泛血腥味的喉头，拖着青紫一片的两条腿挪到卷毛家附近，远远地看见一个衣衫残破头发稀疏的女孩蹲在路边。

　　“小...幸？”

　　像是被吓一跳，女孩神经质的抖一下，但不立刻抬头，战战兢兢的斜过脑袋从头发缝看我。

　　“小幸..你又遇到什么了？沈殊呢？”

　　话没说完，欣喜的声音炸起，唐瑜脸上带着感动和掩藏不住的疲惫朝我跑来，

　　后面是莓果，看见小幸的瞬间跑过来，两个人没忍住哭成一团，大家都为再次见到活着的彼此感到欣喜，身体面貌也都藏不住的表现出一个状态：劫后余生。

　　我问唐瑜他们都遭遇了什么，唐瑜常常叹口气，说别提了，差点交代在昨晚，

　　听他们简单描述，昨晚两个人跑一路，和我分散之后也听见呼喊声，本想循着声音去周围找我，却被迫调转路线开始躲藏，莓果说看见有个小女孩总是躲在树后面看自己，只要看到她莓果就浑身发麻，腰疼的走不动路。

　　而唐瑜也感觉到身后痒痒麻麻的，像是有东西在轻轻抓挠他的后背。

　　我闻言让他掀开衣服转身，倒是没有什么伤口，但唐瑜的背上都是画，

　　衣服掀开的瞬间诡异的霉味扑鼻而来，我见唐瑜背后赤橙蓝紫，干涩发霉的颜料凝固在皮肤上，一节节勾出了他的脊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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