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坟[剑三]》十宴

39、岔路

　　可能是沈殊现在也陷进去的原因，云於语对于这件事的关心程度突然提高起来，在得知菜花有危险之后的这个下午云於语出了门一直没有回来过，吃了午饭之后小幸就嚷嚷着昨晚没休息好很难受要回去睡觉，于是我们一行人给云於语留了字条各回各家，在路上莓果特意减了速度走到和我并排，压低声音跟我说小幸没有恶意，让我不要介意，我摆摆手表示没事。

　　到将近傍晚的时候云於语敲开了沈殊的家门，面色煞白，手手脚脚上都带着泥土。开门的唐瑜咋咋呼呼的喊他进来，沈殊皱了下眉问他怎么了，他扯着嘴角对着两个人笑笑，站在门口远远地看向我，嘴巴张了又张，最后挤出个大概宽慰的笑容跟我说：

　　“菜花没事了。”

　　“虽然也还是暂时的...但大概率是没什么问题了，剩下的得看你了鱼糕。”

　　我被他莫名的这么一句震惊到，一时间冒出好几个问题，最后看他满脸疲惫还是先喊他进来，云於语叹口气走进客厅，在沙发边笔直的杵着，沈殊说：“又不是女生房间，你坐就行。”

　　“满身土，弄脏了怪麻烦的。”云於语笑了笑，看沈殊唐瑜坚持最后找了个小凳子坐我旁边，开口先是长叹一口气：

　　“鱼糕挺好一小姑娘，怎么惹上这种事......”

　　我听得心头一颤，连忙打断道：“别啊小郁郁！你这怎么开口就要给我送走的架势，有什么你说就行，我还挺得住。”

　　云於语点点头，开口道：“你应该听说过一句古话，叫入土为安。”

　　“嗯。”

　　“入土为安，讲究的是安宁，如果没有安宁或者入错了土，得不到安宁的亡魂就会开始作祟，甚至是不得已的作祟，我今天...就是去找了那个作祟菜花的家伙。”

　　“你说什么！？”

　　“撒子！？”唐瑜和我同时惊呼。

　　“鱼糕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出现问题的都是这个小区的人？”

　　“这几天我活下来都是勉强，一直是应接不暇的状态...难得有点时间的时候有想到一点...出问题的人共同点一个是游戏一个是地方，所以我想要么这个问题是从游戏开始的，然后我们这些受害者冥冥之中被带到这个地方‘统一处理’。要么就是刚好满足两个条件，所以触发了什么。”

　　“挺对的。”云於语点头，接着说：“所以这个地方肯定都不简单，我们暂且以这个小区为单位。”

　　“你们棱不棱说快点——我很糟急！”唐瑜嫌弃道。

　　“行行，说到了，”云於语淡淡的笑：“这个小区我们是基本转过的，入住那么低，能看的地方都看了，所以我理解——不是这里面的问题，肯定就是周围的问题。”

　　“这周围最显眼的就是上山那条路了，今天我先去了医院，确认了下菜花的情况回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件事，然后我发现了一条路。”

　　“是平常不会走的路，你们记得吗？就在快到小区拐第二个弯道之前...”

　　那么说起来....我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个画面，开口喃喃道：“那条路不是被封死了吗.....？”

　　“对，是被封死的，你想起来了。”云於语看着我道。

　　“哪儿呀.....？”唐瑜陷入回忆茫然道。

　　云於语点头：“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路，两边又都是树很不起眼，所以确实很容易被人忽略。”

　　沈殊不知道什么时候拧了一条温毛巾过来，一边递给云於语一边问：“然后你走进去了？”

　　“嗯。”云於语又点头。

　　他伸手接过毛巾放在手里捏着，抬脸对沈殊笑：“我开车进去的，那里面绕了个弯直通向山里的另一边，可不小呢！”

　　“增的吗兄弟！我觉得你啧一森像是滚进去又滚出来的！”唐瑜道。

　　“你看见什么了？”我问。

　　“菜花之前遇到的东西。”

　　云於语叹了口气：

　　“坟。”

　　他NND。

　　这不就连起来了吗！？

　　眼前迷雾一样的局面像是瞬间露出大半真容，我接二连三的想起先前好多散乱的地方，菜花自己跑丢最后被发现在小区角落吃纸钱烧尽的灰末，后来她说她去过一个墓地，还看到墓地里走着的秀姐，盯上我的长歌几年前就下葬了，但据后来去扫墓的护士长说她的墓不存在，甚至长歌的家人也遮遮掩掩的避讳着这件事，就像是墓地凭空消失一样、

　　最后还有今早那个鬼苍云大哥跟我说的，

　　“好歹找到坟......”

　　这个坟是确实存在的，菜花失踪那天肯定是去过那里，盯上我的长歌和盯上菜花的秀姐，甚至沈殊，唐瑜，莓果等陆续入局的受害者背后的“东西”恐怕都葬在那里，而我们无论是因为满足条件而被迫入局还是先被选中再被引导这里，这个“事发地”有问题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在半山腰那条被封死的岔路上！

　　那条路可能通往一个被藏起来的墓地！

　　“那条路很老旧，被树叶和尘土掩盖，特别是路口...有几棵相较于周边要矮一些的槐树，应该不是同一个年份种下的，更像是有人为了掩盖住入口...特意种下的。”

　　我注意到云於语补充这几句话的时候面色要阴沉一些，心里忍不住跟着一沉：

　　墓是突然消失的，现在看来还是人为——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要那么费尽心机的藏起一个墓地？

　　“这，里面不就成孤魂野鬼了！？没得家人去祭拜！？我感觉藏墓这人有点心术不正在身上的。”唐瑜终于跟上了大部队的思维，完了他开始扯沈殊：“啊我屮小沈你说这人还是不是人？这尼玛有陷阱！”

　　“不着急那么早下定论。”沈殊道。

　　“但人恐怕不是个好人。”云於语道。

　　而我脑子里已经迅速的拐到了另一件事情上，甚至有了点兴奋，我跳下沙发蹲到云於语边催他继续，云於语接着道：

　　“往里越走越乱，后面的路已经大致辨别不出来了，我想这附近一定有什么是和你们的情况联系的上的，也就咬咬牙下了车接着往里走，然后就看见了坟。”

　　“秀姐的坟？”我轻声问道。

　　“嗯。”云於语此时已经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了脸，他看着自己手上被红黄泥土覆盖的地方，把毛巾换了个面叠平整，一边抹拭着指关节一边道：

　　“叫于薇薇，墓都坏了，倒在一边的地里，照片模糊看上去是个圆润白净的女孩子，你们之前说菜花见到的薇薇......多半是她。”

　　我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找对地方了。

　　上山那条路晚上路灯间隔很远，白天的时候两边树木掩映着，一条看过去都是一样的景色，难怪我们一直没注意到...通往墓地的入口就那么自然又安静的放在那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你做了什么？”沈殊突然道。

　　我这才想起来沈殊说菜花应该是安全了，又联想他现在这一身脏乱，心里也跟着紧了紧。

　　“说出来尴尬，”云於语擦完了手，又开始捏着毛巾：“我做了对不起于薇薇的事。”

　　“怎么了？”

　　“唉......”

　　云於语脸上疲惫更甚，他缓了缓神轻声道：“那些东西无非就是得不到安宁才想要个好的居所，居所是你们肯定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所以是不是可以从根源上来解决问题呢...”

　　“虽然不应该那么做，但是于薇薇已经死了而菜花还活着，朋友危在旦夕...我要救她就只能那么试试，我把于薇薇坟砸了，连带着找到的骨灰也撒了。”

　　我和唐瑜沈殊三人面面相觑，场面安静了几秒我和沈殊同时开口：

　　“还好吧？”

　　沈殊说。

　　“有用吗？”

　　我说。

　　云於语抬眼分别看了我和沈殊，我同时注意到他眼圈还有点淡淡的红，就听他道：

　　“我听过，万物有灵必有依托，人死之后一把火烧干净，灵骨肉只剩下骨埋一座坟里，那片地靠下的坟都被阴雨季的雨水冲的乱七八糟，于薇薇的骨灰我往下挖一点就找出来了，这都没有家人来打理改迁，还指望她的骨灰野鬼有其他依附的地方吗？”

　　“要真是个墓地，这些人的家人都不管的！？”唐瑜震惊。

　　“这是个问题，有待查明。”沈殊道。

　　“我去，小云哥！照你这么说我们去扬了他们骨灰不就解决了？坟都找到了！”唐瑜突然灵光乍现。

　　没想到云於语突然眉头一瞥，毛巾一砸厉声道：“扬别人骨灰是那么随便能做的事情吗！”

　　云於语一直是笑吟吟的对人，今天我第一次见他那么丧的情绪，就看他脸一垮转头对上我，声音低沉的开口：“很难的鱼糕，不要随便做这种事。”

　　“再者说我今天只是看到了一个于薇薇的墓，后面快要天黑了我没敢逗留，但走的时候远远看过去隐约好几个被冲垮的坟，后面走进去不知道还有多大，最后，扬了骨灰也不一定一直有作用，你们应该知道——这东西要是那么好对付我早就能帮你们解决好问题的。”

　　唐瑜无话，倒了杯热水放到云於语跟前，欲言又止的，最后伸手拍了拍坐着的人肩膀。

　　云於语用手搭了下肩上的手做为回应，他最后声音十分诚恳的劝道：“真做了这种事良心上也会比较不安，我认为你们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那个岔路口确实是我们都没注意到的，里面有没有墓白天一看便知——我因为早晨对徒弟和云於语同时产生的不信任脑子里本能先判断了云於语的话，接着一股歉意涌上来：墓他肯定去过，云於语这家伙从认识开始一举一动都有种自信从容的沉着气质，现在看上去也狼狈异常，说到底还是为了认识不久的我和菜花刨了别人墓害扬了别人骨灰...

　　也不知道会留下多大一块心理阴影。

　　彼时沈殊轻声道：

　　“唐瑜知道，就是不过脑子那么一说。”

　　“对对对，你当我放屁！”唐瑜激情补充，

　　完了又夸人家：“不过你今天这个操作是真的聪明！菜花那背时姑娘都是你救的，没你可怎么办啊我的可怜菜花！”

　　云於语终于露出个虽然无奈但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左右看看，还是盘算着道：“我们不一定要去做什么，但可以去看一看？”

　　“我也觉得有必要。”沈殊附和。

　　“我们可以去...扫墓~？”

　　唐瑜把自己半个身子挡在沈殊后面对云於语小心翼翼提意见。

　　“嗯...你觉得呢郁郁？”

　　其实这时候找坟扬骨灰什么的我都没多想，菜花是走运对面透露了自己的名字，我背后的长歌名字可以到医院查到，但沈殊唐瑜和莓果他们刚刚接任务，对面是什么一概不知，就算真的路过了坟我们也不知道，我一心想的是鬼苍云大哥的那句话——帮你可以，至少先找到坟。不管郁郁还是徒弟现在看来能力都有限，再者我无法判断两边的立场，与其赌一把相信他们当中的其中一个，不如开始就选整个灵异事件里把身份和目的摊的最明白的那个——想要等我死去入帮的苍云鬼大哥。

　　找不到谁对应谁没关系，只要能确认那里是个墓地。

　　好在云於语见我们三个人都坚持，也终于点了点头：

　　“好。我认识路多一点，和你们一起去，找找看运气好的话兴许有什么发现。不过今天肯定不行了，要去找坟只能白天去，你们得答应我无论如何傍晚天色一暗就必须一起回来，不然我真的没办法顾全你们...”

　　我们纷纷点头表示服从安排，谁知道郁郁还是一副不安的样子，坐原地自己思考着什么，到瞥见窗外楼下的路灯挨个亮起，他一拍腿站起来招呼我们：

　　“都随便收拾下吧，我还是觉得待在这里不妥。”

　　“什么，什么意思？”

　　“不费四那个怪物影子第二波吧！？你嗦清楚！”

　　“天快黑了，去哪？”

　　云於语挑了沈殊的问题略加思索，一本正经的道：“去那个卷毛眼镜小哥那里，如果这个岔路通向的是墓地的话...卷毛小哥的身份恐怕就不是坏人了，他最早住进这里但不受什么影响，应该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自己被找上门的，你们今晚先去找他。”

　　“大晚上的一堆人去敲门要蹭住是我我就报警了...”唐瑜碎碎念起来。

　　“问题不大，”我腆着脸安慰唐瑜，上次九死一生的情况还不时浮现在我眼前，如果今晚也是这种境地就是拉下老脸也得蹭进卷毛家里住，命都要没了还要什么脸呢！

　　我道：“郁郁你就告诉我们，可不可靠？是不是非去不可？”

　　云於语稍一思索，露出坚定的表情道：“基本可以肯定。”

　　“收拾收拾！”我轰沈唐两人去收拾细碎，自己嘴贱问了一句：“怎么突然又要去卷毛家了？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云於语揉揉眉头：“倒也不是，只是有点担心你们。”

　　“我刚刚想到对面是和我们一样有智商的朋友，逼急了就像上次你和菜花差点遇害一样，现在我们可能直接找到了\'它们\'的大本营，\'它们\'要是着急的话，可能今晚就会来找上门。”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我回来的时候像是有人跟着一样，一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云於语的话说的人很心慌，好在这种心慌在这几天的波折下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下楼的时候他突然憋不住似的轻声念叨起我们要注意的地方，无疑是鬼故事里的老生常谈，只是他还是老妈子似的反复确认我们听进去了。

　　卷毛的家云於语去过，我也曾经在小区花园里见到过卷毛蹲在阳台的样子，下了楼走大路，下坡之后穿过一片人造景观就是，云於语一路无言沉思，快到的时候突然叫住我们凝重道：

　　“你们明天早点起，我想了想我们还是得去对那些坟做点什么，毕竟现在我们知道了坟的位置，那些东西不会干等着我们想出办法而不作为的。小殊，还有唐瑜你们的任务也要抓紧了！”

　　“好。”我们点头，云於语接着道：

　　“卷毛家就在前面了，你们去找他吧，我...不和你们一起了。”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唐瑜先一步问道：“你要做森摸！？那么晚了很危险的！”

　　云於语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接着叹口气直言道：“我能帮你们的尽量帮，但唐瑜你忘了，我的账号现在还没有异常——和你们在一起可能会更危险。”

　　唐瑜眼睛眨巴眨巴反应过来：“害我说呢没想起来！”接着不满：“那你送我们干森摸那么黑了还不赶紧回家！？”

　　“说得对，你回去吧。”沈殊也开口。

　　云於语闻言点点头，说了句不出意外的话明早他在这里等就转身离开，我脑子一闪着急出声：

　　“你说那什么跟你回来的那个！”

　　云於语转回头纳闷看我，我担忧道：

　　“没关系吧？...你一个人。”

　　对面那人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似的扬了扬眉扯开嘴角冲我笑：

　　“没事，姜汰也在家，我也应该回去看看他那边的情况。明天见。”

　　“噢...”

　　我小声应答的时候云於语已经再度转身往前走，此时天已经黑尽，小区里的路灯彼此之间隔着浓厚的黑暗遥相呼应，配合着空气里沁入骨髓的凉意，身处其中的人都不免平添了几分凄凉和无助的心境，我看着云於语的身影走至路灯橘黄的光团边缘，身体没入黑暗，一会儿又出现在更远的一团橘黄之中，明明灭灭几次后逐渐看不清了轮廓，这才回过神似的紧了紧衣服，转头见唐瑜沈殊两人都在看我，开口催促道：

　　“干嘛呢，都愣着干啥挪起来啊！还想不想蹭别人家住了！”

　　他们便淅淅索索重新拎上东西往另一个方向走，唐瑜从几个小塑料袋之间腾出一只手拍在我肩膀上：

　　“就是感觉吧，你刚刚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哪能啊。”

　　“也是，不至于的，多大点事！”配合唐瑜话的是肩上猛然加重的力道，我被捏的嚎了一声，完了伸手抡他背，他又揪我后衣领，你来我往的扯起头发来。

　　打打闹闹之间我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灯光线微弱，光团在黑暗中稀疏而颤动，虚弱的像是下一秒周遭的黑暗就能一拥而上，将它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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