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白衣如旧

3、日光

　　第一缕阳光透过天窗照射在顾鸣的脸上时，他就反射性的睁开了眼。

　　随之入目的，就是近在咫尺的一张陌生面孔。

　　与昨晚略施脂粉不同，桑落现在脸上干干净净的，纯净的有如一颗琉璃珠子，少了风尘，多了一分清俊。

　　纵然是这样一张俊脸，也不能消除顾鸣心中的怒火，这个不知廉耻的男人居然敢趁着他睡觉靠近他！

　　顾鸣坐起身，正欲将桑落提起来责问，这才猛地发现，桑落一直睡在角落里，连姿势都未曾变动，反而是他，从床边角挪到了靠墙的位置，硬是半个身子都搭在了桑落身上。

　　桑落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也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

　　他坐起身，活动活动肩膀，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顾鸣。
　　“小顾将军……”

　　他只喊了一声，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

　　顾鸣有点尴尬，假装没看到桑落揉搓发麻的手臂。

　　桑落安静的穿上了置办的新衣服，低眉顺眼的站在床边，“小顾将军，需要我伺候你更衣吗？”

　　顾鸣这才抬起头看他，只见桑落披着发，一身女人的裙装，若不仔细看面容，竟分不出是男是女。

　　他皱了皱眉，心中有一丝不爽快。

　　“把这身衣服换了，一个大男人穿成这样，像什么样。”

　　“小顾将军，可是……”

　　“没什么可是，要你换就换，别废话。”

　　顾鸣下床自己穿上衣服，束好头发，没说一句话就离开了，自然也没看到桑落感激的目光中，暗藏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不久便有丫鬟送来一套新衣，这是套正正经经的男装，做工精美，质量上乘。

　　桑落挥退了她，利落的换上了衣服，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他走出门，府里的下人个个低着头，对男装的他视若无睹，仿佛是早已被交代过一样。

　　外头阳光明朗，连着他这些天的心中的阴翳，也被这日头烘烤照亮了。

　　当他来到老顾将军的门前时，发现小顾将军已经坐在里面，两人一边喝着早茶一边讨论什么。

　　“孩子，来的正好，一起吃早点。”老顾将军先看到桑落，招手让他过来坐。

　　桑落坐在了老顾将军身边，接过了老顾将军递给他的薏米粥，轻声道：“谢谢老爷。”

　　老顾将军看着桑落笑，桑落则低头喝粥，剩顾鸣一个人干坐在那，反倒显得他格格不入了。

　　这副“婆媳和睦”的景象维持了一会儿，老顾将军好像才发现他还有个儿子也坐在这，这才开口问他：“阿鸣，你这趟什么时候回营里去。”

　　顾鸣咽下最后一口粥，这才抬头回答他老爹：“明天就走。”

　　“这么急，那这样，你就趁着今天有时间，吃完早点了带桑落去布庄里量几套合身的衣服。”

　　顾鸣愣了一下，侧头去看桑落。

　　桑落也抬头看顾鸣，两人目光相接，气氛充满了尴尬。

　　“不用了老爷，我自己带了几套衣服来，小顾将军明天还要赶路，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就不麻烦他了。”

　　老顾将军摇摇头，拍了拍桑落的脊背：“你就别客气了，就做几套衣服，不麻烦，阿鸣在家也没事，陪你出去散散心也好啊。”

　　桑落不好再拒绝老顾将军的好意，只能闷头不说话，顾鸣虽然觉得尴尬，却也没有出言反驳，既然以后要一起生活，关系还是处好点的好。

　　吃完早点了，老顾将军将两人送出了府，还嘱咐着顾鸣好好照顾桑落，全然一副把桑落当做儿媳妇了的样子。

　　布庄离顾府不远，两人并肩走在街上，保持着一个既不疏离也不亲热的距离。

　　顾鸣在永安镇几乎无人不知，短短一截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向他打招呼，令桑落庆幸的是，并没有人问起自己的身份。

　　顾鸣长的高，步子也迈得大些，桑落渐渐就落在了他身后，这时他才好意思抬头，目光落在顾鸣宽阔的脊背上，看着他和路人打招呼，听着他明朗的声音，思绪有些飘远。

　　他如日光，一如既往的明亮。

　　桑落跟在顾鸣身后，也没发现顾鸣早已停下脚步，一个不留神，人已经撞了过去。

　　这一下可把桑落撞狠了，顾鸣不是什么温软的小姑娘，一身结结实实的肌肉，比他的脑袋还要硬。

　　桑落捂着额头，却不敢喊疼，顾鸣转头看他时，只见得身后的桑落捂着有些发红的额头，沉默的站在那。

　　“想什么呢？”顾鸣忍着笑，指了指面前的招牌，“到了，进去吧。”

　　桑落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布庄门口，便加快步伐跟着顾鸣走了进去。

　　“梅姨！”
　　“哎，小顾将军。”

　　梅姨见顾鸣来了，便先放下手头的事情，笑着朝两人走过来。

　　梅姨打扮得很年轻，妆容画的不是很重，但眼角的细纹却透露出她的真实年龄。

　　“梅姨，怎么你越来越年轻了，这么久不见变得更好看了。”

　　女人都喜欢听好话，梅姨也笑得合不拢嘴，轻呵道：“油嘴滑舌。”

　　两人攀谈了好一会才进入正题。

　　“你今日来做衣服啊？”梅姨摆弄着手上的软尺问他。

　　顾鸣摆摆手回答：“是做衣服，不过是给他做。”

　　梅姨的目光这才落在桑落身上，“这位是？”

　　桑落不知如何答应的低下了头，顾鸣却早已为他想好一套说辞。

　　“我一个远房表弟，你带他先去量量尺寸吧，我在这选选布料。”
　　“小弟弟，跟我来吧。”

　　桑落瞧了顾鸣一眼，这才跟着梅姨往里走去。

　　顾鸣这边正选着布料呢，又听到梅姨唤他名字。
　　“怎么了？”

　　走到里屋，只见桑落神色羞赧的站在一边，梅姨也一脸无奈。

　　“你这小表弟挺害羞的，我只是让他脱了外衣他都不肯。”

　　顾鸣转头看他，正巧对上桑落无所适从的视线，他就这么顶着一张大红脸站在那。

　　“他不愿意就算了吧，直接这么量吧。”

　　顾鸣说着，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好似没有出去的打算了。

　　“行吧，那就这么凑合着。”梅姨拉开自己的软尺，指挥桑落的动作，“小弟，手臂张开了，对，就这样，先别动。”

　　梅姨量了肩宽，臂长，胸围，又把软尺搭在桑落的腰上。

　　顾鸣就在一旁看着软尺渐渐缩紧，勾勒出桑落盈盈一握的腰身，仿佛稍微用点力都能折断。

　　桑落虽然身高不矮，骨架却生得秀气无比，肩背没有一般汉子的宽阔，腰身也细柔得和蛇一样，顾鸣看着桑落的背影有些呆了，此时，他心里居然生出一个奇异的想法，要是桑落真是个女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