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督察有几招》麦圈

3、遥望

　　此番香港之行让顾茯苓觉得很顺利，不仅找到了合适的住处，还认识了爽快的朋友。廖明诗对待新室友毫不含糊，房租给的最实惠的价格，押一付二，她也不管顾茯苓怎么折腾，但唯有一点，必须保持房间整洁。

　　几天相处下来，廖明诗觉得自己果然看人很准，这姑娘不仅长得好看，生活习惯也跟自己十分合拍。女生之夜的时候，俩人相互分享了很多，顾茯苓讲起爸爸从和田转业回广东顺便把妈妈带走的爱情故事；廖明诗则绘声绘色地说了自己想进公司帮爸爸却被赶走，目前跟同学合伙做物流仓储的计划。顾茯苓听下来觉得，这个富二代也太励志了。

　　“你说，哪有家族企业不让自己女儿接触的？都什么年代了，他还在意那一套。”廖明诗提起她爸爸就一肚子火。

　　当父母的都不愿孩子再跟自己吃同样的苦，顾茯苓表示理解。

　　两天后，顾茯苓正式入职《新报》，hr带她办完了手续就直接把她扔给了民生板块的主编成立文。全公司都知道，文姐处理起实习生来干净利落，因为她最烦那种过来混几个月就跑的年轻人。

　　“吃不了苦，现在滚；办事马虎，事办完了再滚。又想拿实习报告又要当咸鱼，我这没有这种选项，听明白了吗？”文姐边看简历边说。

　　“我要是把实习当儿戏，就不会大老远跑过来了。”顾茯苓以同样严肃的态度回应。

　　“内地传媒市场容量远大于香港市场，你为什么选择过来？”文姐抬头。

　　顾茯苓也不多废话，“为了办一件事。”

　　入职的前两周，顾茯苓大多数时间都在做一些素材整理、草拟采访提纲、陪文姐初审成片并撰写审核报告的活儿。繁琐了点，但并不难办。直到有一天，《新报》全员忙出了幻影，连文姐的几个出镜记者都被借走跑突发了，幼儿园食品安全事件的后续追踪没人干，顾茯苓这才被拎出来。

　　“这是前几期节目的采访稿，这是视频母带，你看完之后下午两点去小红莓幼儿园做后续报道。听明白了吗？”文姐赶去开会，她一边收拾文件，一边下对顾茯苓命令。

　　“啊？可是我，我没有出镜经验，要不我帮你去找别的记者？”顾茯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敢拒绝。

　　“没事，不用你帮我找别人了。我直接给你买张票，送你回广东好不好？”文姐停下动作，笑得特别瘆人。

　　顾茯苓知道自己踩线了，赶紧抱起文件跑回工位。一旁的摄影师坚哥安慰她，“放轻松啦，他们都是这样上来的。出镜没那么难。”

　　简直难死了好么！出镜记者这活儿，顾茯苓只在大三方向班的时候体验过几节课，后来觉得没意思就跑去隔壁纪录片方向班旁听了，再后来的实习她也没碰过话筒，现在遇上事儿了，她悔不当初。

　　没办法了，只能硬上。

　　文姐说的幼儿园食品安全事件是上周四的时候，小红莓幼儿园三个中班的三十二名孩子在午饭后出现集体腹泻的情况，经医生诊断与食环署工作人员的排查，发现是由于食品原料供应公司的质检员工不满薪资待遇，与上司协商无果，将本应销毁处理的肉饼贴上新鲜肉饼的外标签，孩子们吃下有问题的肉饼便出事了。顾茯苓今天的任务就是跟进幼儿园目前的餐食情况以及孩子们的健康状态。

　　几个小时看完资料、准备采访提纲倒是不难，问题是她怕在镜头面露怯，本就方言味儿重的白话再说得磕磕巴巴，那可就丢死人了。

　　“坚哥，提纲我写好了，您看一眼。”顾茯苓颤颤巍巍地把提纲递给坚哥，“我是说万一哈，有没有可能让我用普通话采访啊？嘿嘿。”

　　“当然不行啦。这是面向全香港的地域性民生新闻，你讲普通话别的人听不习惯怎么办？”

　　顾茯苓的脸顿时垮得像个倭瓜。

　　“都不知道你怎么面试上的，你们老师没教过新闻采访的要点吗？采访者的吐字标不标准难道是最主要的吗？”坚哥的好脾气不再。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这种业余的问题。”

　　去幼儿园的路上，顾茯苓忐忑不安，她除了模拟采访环节外还复盘起了这件工作上她犯的错，可是没等她再陷入焦虑情绪中，车已经到幼儿园门外了。

　　“三二一，走。”坚哥给了个节奏，采访正式开始。

　　顾茯苓深吸了一口气，“各位观众，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小红莓幼儿园的园长办公室，旁边这位是园长董其文先生，董园长您好，请问小朋友们现在的健康状况如何？”首发问题得到了坚哥在摄像机后头的大拇指，可顾茯苓心跳速度却越来越快。

　　“从小朋友们出院后，我们的驻园医师每天都有做基础检查，昨天，我们还带三个中班的小朋友去医院复查。可以说，孩子们已经完全康复了。”

　　“跟家长沟通方面有没有出现问题？”顾茯苓接着问。

　　“这个沟通肯定是有阻碍的，个别家长会不理解，但我们也只能尽力安抚。我们已经联合食品公司在协商赔偿方案了，现在能做的只有加快协商速度。”园长措辞很是严谨。

　　“我想问一下家长们会比较关注的问题，幼儿园是否会继续使用立发食品有限公司的食物原料？”

　　“考虑到家长们反响比较强烈，以及孩子们的健康，我们已经更换食品供应公司了。现在冷库里食材都是新公司提供的。”

　　顾茯苓趁热打铁，“那我们可以去冷库看看吗？”

　　园长有些为难，但也同意了。“可以，但是你们要穿上防护服。”

　　顾茯苓一行三人在冷库逛了一圈，又去三个中班做了采访，临走前顾茯苓还叫坚哥多拍了一条口播和几个空镜。所有事情折腾完天色都暗了，坐回车上的时候，顾茯苓整个人都嗡嗡的，额头也在发热，她现在好想回家瘫在床上。

　　“明明做得不错，开始干嘛畏手畏脚的？”坚哥系上了安全带，准备回程。

　　“没经验、没底气啊。”

　　“多来几次就好了。走，请你吃饭。”

　　“不了坚哥，我想先回公司把初剪弄完，明天上午我怕事情多来不及弄这个。”顾茯苓坚持要回去，今晚搞不定粗剪再堆到明天上午，要是影响精剪和审片，她就完犊子了。

　　晚上八点，香港夜得很纯粹，本该回家休息的时间，媒体人的办公室却是灯火通明。媒体人没有所谓的上下班时间，不在办公室工作，就是在现场工作，加班也是同理。顾茯苓右手剪辑素材，左手捏着肩膀，她现在只希望电脑别卡，让她顺利剪完。

　　警察总部，O记。

　　会议室里人声鼎沸，叶兆良的小组为了一单案子跟CCB的人吵得火热。叶兆良也不管，只埋头看着资料，由得他们拌嘴。

　　“叫你们的线人停一停啦，是不是生怕禾荃胜的人不知道警方在咬他们啊？”O记督察程志权吵得升了几个调。

　　“大佬，丢掉禾荃胜这边的线你叫我们怎么弄？线人都说了，禾荃胜和莫栖瑞又有新动作，你这风凉话一说，那我们还查不查莫栖瑞的脏钱了？”CCB见习督察方志宏阴阳怪气。

　　“你脑子一根筋啊？让你们放缓节奏又没让你们丢掉，喂，你们考虑考虑实际情况行不行，上周我们才摸清楚禾荃胜坐馆的行动线，眼看就要跟到他最新的赌场窝点了，这时候要是稍有冒进，那行，人家立马把赌场撤走，禾荃胜不用咬了，莫栖瑞也不用查了。”O记警员欧子麒气得直敲桌子。

　　“就你考虑周全，你们准备得如此充分，那为何还没见你们查出禾荃胜到底在替莫栖瑞做什么啊？光跟到一个新窝点有什么用，小鱼小虾。”CCB警员罗沛一直嫌弃他们O记的人做事温吞。

　　“来来来，小鱼小虾是吧，换你来查，你要是用同样的时间摸到新窝点又不打草惊蛇，那我服。哦对了，我差点不记得有些人连莫栖瑞子公司的资金流向都没弄清楚哦。”

　　“你少阴阳怪气。钱啊，数据啊，又不比人。你个电脑盲就别装本事了。”

　　“你才阴阳怪气。”

　　程志权吵完，双方瞬间安静，仿佛彼此都意识到接着吵也吵不出结果。案子陷入困境，每个人都很暴躁。

　　叶兆良终于抬头，平视众人，“不吵啦？”

　　程志权大声叹气，CCB的人要么低头、要么掰手指头，双方都没脸看叶兆良。

　　“我想提醒一下各位，开这个会的目的是梳理线索、整合最新材料，争取找到莫栖瑞和禾荃胜之间利益网的突破口。”他起身，走到会议桌前面，“相互挑刺，对案件进展毫无帮助。”

　　案件难度往往跟警察们争吵的分贝强度成正比，联合办案一个月以来，每当进展受阻时大家都会吵吵几句，有时能吵出结果，有时不欢而散。

　　不知过了多久，会议室的气氛持续遇冷，窗外车辆的鸣笛声与室内微弱的呼吸声交错而来，大家都等着谁先开口打破这僵局。

　　“志权，你明天带人把禾荃胜李泰中的社会关系再摸一遍，瘌头飞那么看重他，我估计交给他的新赌场应该不只一个。”

　　李泰中是禾荃胜坐馆瘌头飞的“草鞋”，为人精明，帮瘌头飞打理部分经济业务与外联沟通。要是能找到他管控的最新窝点，兴许就能找出禾荃胜和莫栖瑞之间利益网的突破口。

　　“知道。”程志权终于松了口气。

　　“大家明后两天都把各自手头上的线索再过一遍，线人要是递过来新的东西，我建议不要全信，他们给的东西真，不代表他们看到的东西真。”叶兆良如是叮嘱。

　　“知道了。”全员齐声回答。

　　“今天辛苦大家了，都回去休息吧。等你们邓sir回来，大家再过来开会。”叶兆良对CCB的人说到。

　　会议结束，所有人收拾东西往外走时，一个值夜班的老幺急冲冲地跑进来，“叶sir，梁sir让我跟你说件事，他给你打了好多次，你也不接。”

　　叶兆良边掏手机边说，“应该是我静音了。”他拿出手机，只看到漆黑一片，“呀，没电了，难怪听不到。什么事，你说吧。”

　　“他说下周末有个商务酒会，主办方邀请了警届代表，他让你去。”

　　“怎么又是我！！！”沉稳了一晚上的叶sir终于绷不住了，他这句“控诉”不敢说颇有震慑也只能是十分可爱，活脱脱像一个在班主任面前吃瘪的学生。

　　程志权见他的反应捂嘴直笑，“不是你还能有谁，梁sir哪次公开活动不是你代劳的？”不管公事私事，只要涉及公开露面的，B组警司梁启华统统都会丢给这个晚几届的学弟。

　　“还有，梁sir说要去两个人，让你随便抓一个手头没事做的人带过去。邀请函下周一寄到。”老幺说完转身就跑。

　　“两个人······”叶兆良慢悠悠地看向程志权。

　　“老大，我，我好多事要忙，查案要紧。”程志权也不喜欢社交场合，这种酒会，不被当成吉祥物站一晚上就不错了，谁愿意去谁去。

　　“这是命令。”叶兆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

　　按下“导出”，顾茯苓终于弄完了粗剪，说是粗剪，但她按着播出的标准精细地剪辑了很多处，离开公司时已经深夜了。她斜跨着包漫步在街头，商铺一个接一个地打烊，连夜猫子都不见几个，马路上只偶尔行驶过几辆出租车，道路太过干净，连卷起阵阵落叶这种萧瑟的景象都没有。

　　也许无意，也许成了习惯，顾茯苓每次下班后都会走到警察总部大楼外看看再回家，今天实在太累，本想直奔家里，回过神却发现已身处总部大楼对街了。

　　顾茯苓仰头，大楼里还有好多间办公室的灯都亮着。他还在加班吗？他会在哪一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