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迷城》醉颜女儿红

41、美娇娘

　　百里柔情刚走，无风便出现了，想来也是来了多时。
　　龙羽仙看到他，并不吃惊，却是唇角含笑：“无大哥，你来了！”
　　无风并不知道百里柔情跟龙羽仙说了什么，他怕百里柔情在龙羽仙面前已拒绝了自己，心中不由生惧，面上也便一片郁色，开口已支吾：“羽仙，我......柔情她......”
　　龙羽仙含笑接口：“你放心，我已同柔情讲明我对你已无男女之意......”
　　听到这儿，无风黑眸一亮：“真的，你都跟她讲明白了？”
　　龙羽仙点头。
　　“那她是什么意思？”无风一阵紧张。
　　“柔情她需要时间，无大哥，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我怎样都无所谓，柔情受得苦太多，你一定要对她好！”龙羽仙近似恳求。
　　无风眸光坚定：“你放心，此生，无风绝不负百里柔情！”
　　龙羽仙美目轻轻扫了一眼无风，泪珠却在眸底凝聚：“那就好，那就好......”
　　无风看着龙羽仙，看着她眼中拼命忍住不落的泪水，心中不禁万分歉意：“羽仙，对不起......”
　　“莫要跟我道歉，你，我，柔情，我们没有任何人需要跟对方说这三个字。此生，我只希望我们都能平安无事。”龙羽仙截住无风的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会的，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无风的话似承诺，深深印进龙羽仙心里。
　　集合后，执皓有些担心的看着今儿：“今儿，你身体怎样？”这话问的大家惊讶之外也不免担心。
　　“今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龙羽仙关切而问。
　　今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家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近来接受大哥的传功有些频繁，大哥是怕我吃不消。”
　　“那你可吃得消？”
　　“还好啦！只是尚不能运用自如，慢慢调息应该可以的。”今儿笑道。
　　暮痕沉思片刻，抬眸道：“云霄仙子修为深厚，你接受传功万不可太过心急，以防走火入魔。”
　　看到暮痕关心自己，今儿打心里欢喜，忙应声：“我会小心的，大家放心。”
　　执皓也宽慰大家：“其实今儿的修为也算上乘，她的接受能力已超乎我的意料，前段时间是我有些心急了，之后我会掌握好分寸，大家不必太过担心。”
　　有了执皓的这些话，大家才算放心。
　　一路疾驰，不消两日光景便到了传说中的凤临栖。
　　这凤临栖被幻术隐在一片荒野之中，常人是不可能找到它的存在的。远远看去就似一处宅院，只是被墓石遮住了天日，那红漆的大门上鎏了两只五彩的凤凰回首相望。‘凤临栖’三个字却是无处可寻的。
　　这一路行来，却是不见云霁和上官无及的人。大家不免担心：依照那两人的性子，再加上上官穆龙的死，他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让大家来到凤临栖。这诈是如此明显，却让人无法防备。
　　执皓猜测：“我想云霁定是知道了我们要到凤临栖，所以拿我们当先锋了。”
　　今儿点头：“师叔应是从我们用过的灵术里窥到了我们的行踪......”
　　“或许是吧，是我大意了，不想云霁的修为竟到了能够窥破他人灵术的境地。”执皓深叹一口气。
　　百里柔情不耐的皱了皱眉，冷然开口：“这凤临栖无论如何都是要进的，何必管那么多！”说着，已率先来到凤临栖门前。
　　执皓一把拉住百里柔情，厉然道：“跟在后面。”说着，已上前一步推开了大门。
　　一团浓雾铺面而来，执皓轻身一闪，长袖一挥，雾气便已消散：“大家注意别走散了，一定要谨慎小心。”话讫，人已抬步进了门。大家紧随其后。
　　室内仍是雾气蒙蒙一片，没等大家将雾气驱散，大门便倏然而关，登时漆黑一片。
　　执皓淡淡说一句：“此门一关，照我们的能力是不可能再打开的，大家已无回头之路。”
　　大家心中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因此目光坚定：倘若找不到《八步奇诣》的秘密，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暮痕，此处结界缘出婵瑞宫，你可有感觉？”
　　暮痕应声：“从一踏入此处，我便感觉到我的灵力正在恢复中。”说话间，他的眸发正以看得见的速度在变蓝。可惜，这里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
　　大家万分警醒地向前走着，没有风，但大家却都清晰的听到了汩汩流水的声音，恍神间，壁灯倏然而亮，忽来的光线使得大家禁不住眯眼，但当大家适应室内的光亮时，又不禁发出惊叹声：
　　只见这间石室内四壁连同屋顶和脚下的地板都是透亮的，大家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有水在这四壁、屋顶和地板里潺潺地流淌，映得石室内波光闪闪，煞是喜人。
　　龙羽仙不可置信地惊叹：“这是幻境吗？好美......”
　　是啊！这是幻境吗？若不是幻境，又是哪位能工巧匠能造出如此清亮的所在？
　　“这不是幻境，却是一处用灵力缔造的真实结界。”执皓眉峰轻紧，沉沉而言。
　　“这里流动的是水吗？是否有毒？”无风有些担心。
　　“我不确定。”执皓如实而答。
　　说话间，今儿看到两尾小鱼从脚下的水中欢快游过，却见这小鱼普通金鱼大小，却是通体鲜红，只有尾部是彩色的，就像雨后的彩虹般斑斓。
　　今儿不禁惊呼：“快看，好漂亮的鱼啊！”
　　顺着今儿手指的方向，大家也看到了那两尾漂亮的红鱼，确实很喜人。
　　执皓却是眸光一紧：“看来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暮痕深深看了一眼那美丽的鱼：“你是指这鱼有问题？”
　　执皓脚步轻挪，环顾四周，语气有些沉重：“不仅是鱼，还有这些透亮的所在。”
　　“怎么讲？”大家被执皓说得有些紧张。
　　“这鱼的确美，它们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唤做‘美娇娘’，美娇娘只能生活在清澈的水中，所以这些流动的液体应该是无害的水。美娇娘在水中可以终生以浮游物为生，但它们天性嗜血，尤其喜鲜血，它们甚至不需用鲜血做引，只要嗅到活物的气息，便会迅速锁定猎物，不惜一切代价扑到猎物身上，直至吸干猎物所有的鲜血为止。就跟所有的蛇蝎美人一般，貌美却心毒，所以才被唤做‘美娇娘’，它们吸血后会迅速且无限生长......”
　　“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妖物......”无风有些不寒而栗。
　　执皓却很是淡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像我们所处的这个结界。其实它并不牢固，或者说是制造者故意使它不牢固。如果美娇娘的数量过多，当它们发现猎物时，是会不顾一切冲破这些遮挡的。这样，我们就会很危险。而据我所知，美娇娘一般是群居的......”
　　说话间，大家已看到四面墙壁、屋顶、地板之下陆续出现了很多美娇娘。
　　“为什么有的鱼是红色的尾巴，难道还有其它种类的鱼在这里吗？”龙羽仙有些惧意地指着一条红尾巴的鱼说。
　　“美娇娘一旦锁定了猎物，尾部便会变成红色，借此向同伴传递信息。大家注意戒备，赶紧找出口......”执皓目中威棱一片，沉声吩咐。
　　话讫，已在无风、龙羽仙和百里柔情身上各罩了遮挡攻击的法衣。
　　四处都是光滑透亮的墙壁遮挡，根本找不到任何机括开关。
　　执皓、今儿和暮痕也各自用灵力寻找，却是一无所获。
　　而不过盏茶功夫，四壁之内，屋顶之上，地板之下已是密布血红。那些鱼已将遮挡挤得凸起变形，数量多得就像流淌出来的鲜血一般。
　　此时大家就像置身于畜生腹中一般，四围都是随时可以溅一身的鲜血......
　　大家甚至能听到鱼挤压遮挡而发出的吱吱摩擦声，又刺耳又瘆人。
　　如此场景，龙羽仙只觉反胃，连连呕吐。
　　暮痕扶住她，心疼不已：“羽仙，你还好吗？”
　　龙羽仙额上冷汗涔涔，面色苍白，用手抚住胃部，虚弱地摇头：“我没事......”却不等话说完，人已晕倒在暮痕怀里。
　　暮痕一阵心悸，连连喊着“羽仙”的名字。
　　百里柔情为龙羽仙把过脉后，轻轻吁口气：“没事，她只是晕过去了，照顾好她。”
　　暮痕应声，又在龙羽仙身上加了一层法衣。
　　大家围到一处，却发现地板已经被鱼挤得变软，执皓试了墙壁，也在变软，可想而知，屋顶也在变软......照这般速度，用不了一炷香时间，这些鱼便会冲破遮挡......
　　“执皓，这些鱼可是能被杀死？”百里柔情双眸棱芒忽闪。
　　“灵术无用，兵器尚可，只是数量已超出我的意料。”执皓看着周围那已被挤得变软变形的遮挡，竟也有了几分惧意。
　　“无妨，只要能被杀死就行！”百里柔情说这话时，两道目光中已是冷芒一片，手中的涵柔剑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倏听一声钝钝的声响，有水从屋顶流了下来，紧接着，四壁、地板也开始出现裂缝，执皓再次加固了大家身上的法衣。剑眉深轩，沉声说一句：“大家小心，赶紧找出口......”
　　话音未落，已有不少鱼从四壁、屋顶落下来，令大家再次吃惊的是这些鱼居然能在半空中借助水流飞跃，速度之快犹如离弦之箭，直直冲向“猎物”。
　　大家各自展开身形，击杀着靠近的鱼，奈何鱼实在太多，根本杀不尽，法衣在一波又一波美娇娘的撞击下，也是越来越薄弱。执皓、暮痕和今儿在对付鱼的同时还要不断的用法力加固法衣，渐渐已有些灵力不支。可是大家还是没找到出口，再这样耗下去，大家怕是会力竭而亡。
　　执皓想着，目中一片担忧：出口一定是有的，既然不在室内，那必然在屋顶、地板之下或墙壁内......想着，他已环顾四围，用法力在各处缝隙查探，终于，被他找到了。
　　刚松口气，突然又一波鱼冲过来，执皓一个不慎，被鱼冲破了法衣，眼看就要被鱼吸住，但见剑光一闪，那些鱼便被击落，百里柔情执剑护在执皓身边，执皓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又一波鱼已袭来，百里柔情在抵挡中，法衣倏然而破，十几条鱼瞬间便已吸在了百里柔情身上。
　　百里柔情就像被点了穴一般瞬间便不得动弹。执皓回身挥剑，但还不等剑挥下，那些鱼竟一一落地，尾巴扑腾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执皓大吃一惊，这时，百里柔情身子一晃，幸好执皓及时扶住了她：“百里姑娘，可有受伤？”
　　百里柔情摇头，她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只是周身疼痛非常，脸色也是煞白一片。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以至于无风他们都不曾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便看到了那些再次冲过来的鱼竟同时倏然远离了百里柔情，却仍是不遗余力地攻向无风他们。
　　百里柔情也很是疑惑的看了一眼执皓。执皓却只是怔怔地看着百里柔情，目中幽深复杂，令人一时竟无法看懂。他双手渐渐握紧，沉声吩咐：“大家向我这边靠拢，百里姑娘，劳你把大家都接到这里来！”话讫，又在百里柔情身上加了法衣。
　　百里柔情应声，便向大家那边靠拢，说也奇怪，那些鱼见到百里柔情都纷纷避让，百里柔情毫不费力的便将大家护到自己身后。大家见状也是疑惑非常，但目下已不容多想，那些鱼也只是避让百里柔情，对其他人仍旧是不死不休。百里柔情一路艰难的护送大家杀到执皓身边，护在执皓周围。
　　执皓也不耽搁，捻了口诀，右手沉力直击向屋顶一处，随着屋顶裂缝的变大，赤光乍现，照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却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地面倏然开裂，一众人在毫不防备的情况下直直跌进地面裂口处......
　　待龙羽仙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处田园之中。身边却没有了执皓等人，只有她自己，一阵惧意倏然袭来，龙羽仙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痕......无大哥......柔情......执皓大哥......今儿......”挨个喊了一遍，却是无一人回应。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在这样的时刻，她下意识喊出的第一个名字居然不是无风而是暮痕......
　　路却是越走越熟悉：“这不是我小时候住的村子吗？”
　　这般想着，她便听到了孩子们嬉闹的声音，循声望去，却是看到两个六七岁年纪的小姑娘正在河堤边的小树林里玩耍，待看清两个小姑娘的模样，龙羽仙却是机伶伶打了个冷颤：那分明就是年少的自己和妹妹......
　　心思乍动，龙羽仙抬眼寻去，果然看到了在不远处的田间耕作的父母，父母劳作的间隙不时望向孩子们，面上一片慈爱......
　　原来我是在做梦啊！这般想着，也便不再害怕，自己已有多久没这般清晰的梦到过自己的父母了：“爹，娘......”思念之情倏然而生。龙羽仙面上已是湿意一片。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接着便是自己的父母与马上的蒙面人陷入厮杀。看到自己父母有危险，龙羽仙下意识便想去帮忙。奈何她竟碰不到任何人，别人更是看不到她也伤不到她，更听不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再次被残忍杀害，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的发生，无能为力。
　　浑身是血的父母躺在冰冷的地上，死不瞑目。看着那些鲜血从父母身体里汩汩流出，她竟不再惧血，就这般麻木的，目光呆滞的看着，就似抽走自己身上所有魂魄一般，行尸走肉的看着那些鲜血，直到她看到为首的贼人的眼睛，竟从内心深处打了个冷颤：是他......神思乍然回转，人却彻底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百里柔情也出现在她儿时的村庄，也是那条熟悉的田间小路，也是那般熟悉的麦田。不同的是，她看到的一切事物都笼罩在茫茫的血雾之中。
　　对！是血雾。因为百里柔情甚至闻得到那雾气中丝丝的血腥味儿。换作其他人或许早已惶恐不知所措。可是对于整日游走于生死之间的血蔷薇来说，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恐惧，直到她也看到年少的自己和姐姐，看到了父母在自己面前惨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百里柔情没有哭，只是面色一片惨白，她知道自己定是陷入了某种幻境或是结界中，她强迫自己冷静，不去看父母的尸首，不去看那汩汩而出的鲜血，但那鲜血却似一条鲜红的蛇一般自脚底直直窜入她身体。一阵冰凉刺骨的瘆意自内心深处倏然而生。
　　她突然开始头晕、恶心。匆忙跑到路边，一阵呕吐，可吐出来的居然都是鲜血......于是，她更加恶心，再次呕吐，再次吐出鲜血......一直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