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迷城》醉颜女儿红

16、暮痕

　　今儿和无风带大家来到一处偏野荒芜之地，此处方圆十里衰草连天，荒芜的连坟冢都没有几个。更妄提活物，不过乌鸦倒是时不时嚎嚷几声，却是更添凄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霉败味道，闻多了令人禁不住作呕。
　　百里柔情蛾眉微锁：“你们该不是要告诉我，落日城就在这里？”语气里已隐现杀气。
　　“百里姐姐真聪明！”话音未落，但见今儿双眸一定，口中捻一口诀，一缕金光便自今儿手上挥出，只听一声轻响，金光乍泄，乌鸦惊飞。伴着一阵烟雾缭绕，眼前赫然出现一座方圆几十里的城池。黑漆漆的城门前砂石凌乱。风一吹过，分明一股衰败的味道。
　　但这破旧不堪的城门上“落日城”三个金色大字却突显铮明，那般的光亮耀眼，就像天天有人擦拭一般，一尘不染。
　　如此的地方，若是晚上，定让人浑身起栗，这大白日的却也是让人浑身不舒服。
　　看着落日城这三个大字，无风的眉峰暗自锁紧，心口一阵沉痛：我还是来了这个地方......
　　龙羽仙目光中分明惊惶一片。这时，几只乌鸦嚎嚷飞过，龙羽仙蓦地便是一声尖叫，下意识的便拉紧了无风的衣襟。
　　无风见状，忙扶住她，柔声安慰：“别怕，没事的。”龙羽仙皓齿紧咬玉唇，虽竭力控制自己的惧意，但那娇弱的身躯却是一阵发抖。
　　无风转眸看了一眼百里柔情，她仅露在面纱外边一双大眼睛里不禁没有丝毫惧意，反而透出一股兴奋之色。
　　无风暗自感叹：果然不是一般的坚强......
　　今儿还是语气欢快的看向百里柔情：“百里姐姐，这就是落日城了，看上去分明荒芜了至少百年以上，话说，怎么可能有人呢......”
　　一听这话，龙羽仙更是害怕：难道真的是座鬼城不成？
　　这时，今儿已走近城门，伸手便要推那紧闭的城门。
　　无风内中一凛，当即叫道：“不要......”
　　但话未说完，今儿却已退了回来，咯咯的冲他笑。
　　无风这才松了口气，刚要埋怨今儿。
　　却听今儿说：“哎呀！风哥哥，你不用担心，我只是确定一下这里还有没有活人罢了。如今看来，确实是有人活在里面。”
　　“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人活着？”无风惊奇。
　　“我感觉到的啊！里面人气很足！应该有很多活人才是！”今儿回答。
　　“感觉？这能凭感觉吗？”无风一脸的怀疑。
　　今儿眨眨眼，认真的点点头：“只能凭感觉啊！师傅也没教我别的方法辨别这个啊！”
　　想来，这是她们婵瑞宫修习的灵术吧！
　　今儿从怀包里取出一个小瓶，说：“这是解瘴丸，服下以后，我们再进去。不然，这人不能进鬼不能出的地方就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话讫，她便倒给每人一粒，自己先带头吃下了。
　　无风和龙羽仙也服了下去。百里柔情却没动。
　　今儿来到百里柔情身边，疑惑的问：“百里姐姐，你怎么不吃？”
　　转而，她明眸一转，咯咯笑道：“百里姐姐是想知道这解瘴丸的用途吧？”
　　百里柔情冷然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今儿笑道：“别急，我告诉你：这是防止落日城瘴气和污浊之气侵蚀的药丸，服药一月内，可以免受这些的伤害，这样我们就可以专心做我们的事了，我们都吃下了，你放心，不难吃！”
　　百里柔情听罢，秀眉微微一紧，自小养成的戒备心理让她一时无法轻易接受外人的东西，但现在恐怕别无它法，万一不等找到那《八步奇诣》，自己便死了，那一切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想到这儿，百里柔情便吞下了那颗药丸。
　　见百里柔情服下药丸，今儿很是高兴。这时，一股清音飘然而至：“欢迎贵客来到落日城，请进！”这声音既似有千里之遥，又似近在眼前，话音刚落，便见眼前的大门倏然而开。城里面一片雾气蒙蒙，什么都看不清。
　　听到这个声音，无风眉宇之间不知为何竟多了几分纠结：“这人是谁？”
　　今儿展眉而笑，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带了一丝少有的羞涩：“暮少城主—暮痕。在落日城里有如此修为的人，除了老城主，就只有暮痕了。”
　　“暮痕？”无风眸光幽深的望向迷雾中，声音里带了些许难以捉摸的情绪！
　　“你认识暮痕？”百里柔情冷然冲今儿开口。
　　“不认识啊！我也是听师傅说的。”今儿回答。
　　这样的回答，让人没有再发问的余地。
　　说话间，今儿已走进那些雾气蒙蒙里，无风三人紧随其后。
　　进入迷雾中后，四围都是雾气，明明是白日，可这雾雾沼沼的却是一片灰茫。迷蒙中隐约可见有人影闪过，无风三人的剑瞬时蓄势待发。
　　但见今儿纤指轻弹，迷雾随着她玉指的移动竟像花儿一样慢慢绽放开来，随后便缓缓淡淡隐去。
　　一切都清晰起来，但清晰之中却仍是一片灰蒙，隐约可见青砖路两边是一台接一台的石垒烛台，只是烛光黯淡，难以驱散这些黑暗，倒也没见什么人。空气中隐隐飘过一丝幽香，似茉莉，又似百合，还似杜鹃，一时竟也分辨不出是哪种花香，不过吸入后，倒是也没什么不适。但看四周，除了烛台，便是苍苍老槐，茵茵小草，并未见什么花，那这些香味儿又是从何而来呢？
　　今儿细细闻过后，有些兴奋的说：“原来瘴气也有如此的香味儿，我还以为会很臭呢！哈哈！”
　　听今儿如此一说，无风三人不禁有些心惊：好在吃了解瘴丸。
　　百里柔情冷然道：“什么死城？果然只是唬人的，不过耍了些手段罢了！”
　　“百里姐姐错了，这些瘴气并非他们故意施放，而是三百年的与世隔绝造成的，可怪不得他们奥！”今儿不禁为这落日城的人可怜。
　　“说得很好！”轻轻拍掌间，一袭白衣飘然而至。刹那间，十盏花灯般模样的灯笼破空而至，围在了无风他们四人周围。照亮了这四围的空间。
　　而这时，那袭白衣身边已赫然站了十几个人，这十几人一色乌衣佩剑，立在白衣人身边，一色的苍白面孔上嵌了一双幽蓝的眼睛。
　　再看那白衣人，幽蓝色的长发随风轻动，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映着淡淡的又恰到好处的笑意。幽蓝又清澈的大眼中虽带了笑意却难掩忧郁，一种绝然于世的气息充溢着他全身。他明明笑着，却让人只感觉他一片忧伤。
　　他微微一躬身，用极其友善的声音道：“暮痕在此恭迎各位光临落日城。”
　　无风似乎没有听到暮痕的寒暄，目光一直幽深又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位谦谦如玉的公子，握剑的手深深握紧。
　　今儿的脸难得的一片羞红：师傅可没有告诉我痕哥哥这般英俊啊！看上去比风哥哥还要英俊一些呢......
　　龙羽仙见没有人回礼暮痕，觉得有些失仪，刚要回礼，却见今儿已跑到暮痕身边，欢快的说：“痕哥哥，我是今儿！真高兴能见到你！”
　　暮痕微微一笑，抬眸再次扫视了一下众人，以暮痕目前的修为是可以轻易从比他修为低的人眼中看到他想知道的所有事情的。
　　他看到无风，虽然惊讶却又是意料之中，当他从无风眼里看到他此行的目的，不觉内中一片叹息：该来的始终要来！
　　他从百里柔情的眼中看到了她对《八步奇诣》的势在必得，也看到了她对无风纠结的感情，只是她自己不敢面对罢了！
　　至于今儿，当他看出今儿来自婵瑞宫，却是有些吃惊的：这是自云雪仙子之后第二个来自婵瑞宫的女子，父亲应该知道她的身份，为何仍默许她进入落日城？
　　暮痕想从今儿身上看到更多一些的信息，然而却什么都看不出了。由此可知，今儿的法力修为当在暮痕之上，他看出的事情怕是今儿故意透露给他的吧......
　　但是对于龙羽仙，他在她潭水般清亮的眸子里却只看到自己的影子，一袭白衣，水蓝色的长发，幽蓝忧郁的眼眸......龙羽仙......她分明是自己的障......
　　想到这里，暮痕内中大震，身形竟是险些不稳。万万没想到此生此世他还能遇到自己的障，更没想到他竟在此时此刻遇到自己的障，这究竟是福是祸......暮痕的目光久久未曾从龙羽仙身上移开。
　　今儿似乎看出了什么，目光一阵黯淡，不禁苦笑一下：真是逃不出的缘分啊！
　　龙羽仙被暮痕盯得一阵毛骨悚然，不禁后退几步。这才使得暮痕回神，他冲龙羽仙抱歉的一笑，说：“诸位这边请......”
　　无风也才从思绪中回神，自然没有看到暮痕对龙羽仙的失神。
　　今儿为暮痕简单介绍无风他们后，暮痕便带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座檀香味儿极重的房前，这座房子四围都是迎风飘摇的垂柳，有些柳枝已垂到房檐左右。
　　不知为什么，来到这里，无风竟有些喘不过气来，面色渐渐苍白。
　　龙羽仙见状，不禁担心：“无大哥，你怎么了？脸色这般差？”
　　无风勉强一笑：“我没事......”
　　百里柔情也略感不适，不过没有无风那般严重，但眉目间也分明有几分难过。
　　暮痕了然一笑，来到两人身边，右手中指一抬，但见丝丝星光闪过，接着，无风和百里柔情便感觉好多了。
　　今儿笑道：“风哥哥，百里姐姐，你们太过小心了，放心了，有我呢！没事的！”
　　暮痕也轻轻一笑：“两位的谨慎使得这里的空气感觉到了敌意......”
　　他言尽于此，但大家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无风不禁有些尴尬。百里柔情倒是无所谓的很。
　　说话间，暮痕已经轻拍手掌，木门应声而开，但见里面灯火通明，正对面壁上是一幅“黄山日落”景画。幽幽红日，巍巍黄山，每个线条都那样清晰流畅，龙羽仙不禁赞道：“这画真美！”
　　暮痕只是微微一笑。
　　看到他笑，龙羽仙不禁想：这位暮少城主如此谦恭有礼，怎么看也不像穷凶极恶之人。看来，江湖传言也不可尽信啊！
　　暮痕引进四位，无风他们便在正厅左右的香椅就坐。刚坐下，便觉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萦绕而来。
　　暮痕仍带着他暖暖的笑意道：“家父正在闭关，诸位不妨暂住此处，待家父出关便给大家一个答复，期间若有照顾不周，望海涵。”
　　暮痕的这番话看似客气，但却摆明了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更未给他们第二选择。
　　百里柔情却是不依，冷然道：“我不管什么人，闭什么关，我要的是<八步奇诣>，若你不交，就拿命来！”话讫，百里柔情已持剑相向。
　　无风赶忙护住百里柔情，语带疏离的对暮痕说：“百里姑娘只是一时心急，我们等等便是！”
　　百里柔情一阵恼火：关他什么事？刚要说话，却听今儿说：“百里姐姐，落日城不比外边，你的武功在这里没什么用处，我们还是听痕哥哥的，等老城主出关再说吧！”
　　今儿虽然年少天真，但她毕竟是婵瑞宫的人，对落日城总是比别人多一些了解。百里柔情突然想到落日城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知道自己不可莽撞，免得坏了主人大事。这才愤然收剑，冷冷的瞪了暮痕一眼，别过了头。
　　暮痕不禁好笑。
　　这时，一位淡紫纱衣的女子手持茶盘盈盈而至，但见这女子黛眉凤目，双眸含笑，樱唇微启，粉嫩白皙的面容上也挂着似乎击不垮的笑意，可抬眸举止间，又分明带了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绝然。没想到，这里也有带血色的人。这是龙羽仙见她第一眼时想到的。
　　但这女子也似暮痕一般有双幽蓝的双瞳，水蓝色的发丝上除了一条淡紫色的发带外不见任何装饰。真真是淡雅脱俗！
　　那女子盈然间已是放下茶杯，默默退到一边。分明是个侍女，为什么总感觉哪里地方不对呢？无风剑眉微轩，细细打量着这个女子。
　　今儿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煞有介事的直盯着那侍女看，一动不动。那女子倒也不羞怯，回敬今儿的是温柔礼貌的微笑，不带一丝敌意。
　　暮痕微笑道：“紫言，带四位贵客客房休息，好好招待！”说完，抬手做了一个“请”字，眉宇之间仍是暖暖的笑意。
　　那侍女应声，嫣然道：“四位贵客这边请！”
　　话讫，便前边引路去了。
　　今儿第一个蹦蹦跳跳的跟了过去。
　　百里柔情还是一样的淡漠。
　　龙羽仙冲暮痕和善的一笑，便作辞离去。
　　暮痕看着她的笑容，却分明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剧烈心跳。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着龙羽仙，目送她离去。
　　无风越过暮痕时，低声却是难掩嫌恶的说了一句：“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辈子不踏进这里一步！”
　　暮痕的笑意霎时在嘴边僵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了正常：“有些事情迟早是要面对的！你和我都逃不掉！”
　　无风冷笑：“不，我和你不一样！”
　　说完，便绝然而去。
　　暮痕苦笑：“是吗？是不一样吗？我也希望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但是我们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想着，暮痕不禁深叹一口气。
　　那侍女带无风四人穿过三条雕花长廊，来到一排背靠青山，面临清湖的房子前，盈然笑道：“这里的房间是专门为几位贵客准备的，我已细细查验过，请四位安心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们。”
　　那侍女抬手间，几位身着莲色纱衣，幽蓝深瞳，容貌宜人的侍女已站在房门前，对着几人礼貌作揖。着实把大家惊了一番。
　　那紫色侍女又道：“少城主有过吩咐，落日城所有地方，几位皆可游玩，在此，请不必拘谨。”
　　龙羽仙看着窗前那清湖，湖水漪涟，垂柳迎风翩然，甚是喜人，不禁赞道：“这片湖可真美，把周围都衬暖了！”
　　紫言微笑：“这是莫忧湖，心情不好的时候站在湖边会让舒心很多！”
　　“是吗？那可真是没辜负了这样好的名字！”龙羽仙不禁赞叹。
　　紫言只是笑着没有接话。
　　百里柔情却没心情看什么莫忧湖，冷然冲紫言道：“你们分明已知晓我们要来，那暮城主却要闭关，是故意躲我们吧！”
　　那侍女倒也不见怪，仍旧笑着：“这位姑娘怕是误会了，老城主已闭关三年有余，而知晓几位前来，也不过月把时间，再言，落日城倒也没惧怕过什么人，躲是谈不上的。”
　　不等百里柔情接话，今儿倒说了：“紫言姐姐，你是要嫁给痕哥哥的人吗？”
　　这突兀的话倒是把在场的每个人都震住了。
　　无风忙拉拉今儿，有些歉意的说：“姑娘莫怪，今儿调皮惯了！”
　　那紫言倒也不在意，只是有些深意的看了一眼龙羽仙，转而略带忧伤的说：“只怕是我配不上少城主......”
　　话讫，又似乎觉得自己失言了，忙振一下心神，勉强一笑：“抱歉，几位路途劳累，早些休息，有事，紫言会来告知各位。告退！”
　　说完，便盈盈而去。
　　待紫言走后，无风问今儿：“今儿，你如何知道这位姑娘要嫁给暮痕？”
　　今儿调皮一笑：“自然是我看出来的啊！紫言姐姐的心思太过明显。你们应该知道落日城的城规，痕哥哥毕竟快到成亲的年纪了。”
　　“这样说来，那紫言姑娘便是少城主选中的新娘了？”龙羽仙揣测。
　　“不，龙姐姐错了！”今儿忽闪着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说：“见到痕哥哥后，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痕哥哥并不想成亲，他不想让爱他的或者他爱的人因他而死。”说这话时，今儿一脸的心疼。
　　“恐怕办不到吧？”无风目光深邃，有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他若不成亲，那暮氏一族岂不要绝后，暮曜怎么可能让他这样做。”
　　“风哥哥说得对，所以老城主指了紫言姐姐，这令痕哥哥很是为难。”今儿都不禁替暮痕忧愁。
　　龙羽仙也十分伤感，这样的事情，谁遇上能不纠结呢？就算那个女子愿意为他死，可他根本就不想要，怪不得总觉得他眉宇之间带有忧郁，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啊！
　　百里柔情却冷哼一声：“虚伪！”
　　抛下这句话，她便拂袖而去，留下一屋子人的愕然与无奈。
　　今儿嘟着嘴，很不高兴：“百里姐姐怎么能这样说呢，痕哥哥已经够可怜了......”
　　龙羽仙轻抚今儿的发丝，劝慰：“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见解，我们也不能强求每个人都跟我们一样的想法，对不对？”
　　今儿眨眨眼，困惑的看着龙羽仙，转而又开心的扑到龙羽仙怀里，用力抱紧龙羽仙说：“龙姐姐，你可真好！”
　　无风和龙羽仙相视一看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