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琴音(酷拉皮卡bg)》砂糖半暖

12、肖邦降A大调波兰舞曲

　　战争似乎时时刻刻都是紧张、晦暗、鲜血淋漓的。兰朵芙斯卡却为胶着的局面带来了曙光。
　　后世历史学家们认为，她就像是历史上引导了法兰共和国的圣女贞德，平衡统一了原本互相掣肘的香切丽斯军队，在高层意见分歧时确保命令能推行，用自己的身份激励士气凝聚信心——这恰是一个理想的封建君主应该干的事。后世但凡有人质疑兰朵芙斯卡作为女王的能力，总有她的拥护者们用这段战争史作为反击。

　　“听听那些奏鸣曲、协奏曲、交响曲！还有什么比它们更能带来胜利呢？女王也许不懂排兵布阵，却做了最合适最有效的事。” 拥护者们指着揍敌客博物馆内珍藏的乐谱手稿说。无可否认，兰朵留下的乐谱，不仅是音乐史上划时代的珍宝，也为历史学家们打开了窥探那段风云的窗户。

　　可现在，未来的香切丽斯女王陛下却丝毫没有后世人们以为的杀伐决断的样子。她正极为不安地在寝殿来回踱步，床上铺满了各色华丽衣裙，她的大宫女丽莎拿着粉扑眉笔等各种化妆品，正试图让公主平静下来。
　　“您太紧张了，殿下。埃利希不是说了吗，那位女士只是教父先生的下属。”
　　“可是他们自从昨天晚上进了那顶帐篷之后到现在还没出来！”兰朵瞪大眼，“已经过去将近九个小时了！”

　　她停止了焦躁的脚步，有些不安地看向丽莎：“何况那位小姐很漂亮。”
　　丽莎无奈：“他们只是谈工作。”
　　“可她是位音乐猎人，她会念能力。”

　　隐埋于心的自卑和惶恐首次暴露出来。兰朵从未觉得自己除了美貌和音乐以外还能有其他地方吸引住酷拉皮卡，而此刻竞争者出现了——一个酷拉皮卡的下属兼同伴，有不逊于她的样貌和音乐才华，温柔可靠，懂得处理情报还会念能力，就像天生是属于酷拉皮卡那个世界的人。
　　兰朵焦虑地抓住头发：“我又不能冒失打扰他们，怎么办才好。”

　　丽莎没有回应。
　　说到底，那个男人有着庞大的过去，而兰朵不曾参与其中，也无法触碰。一旦酷拉皮卡舍弃了在香切丽斯的职位，她和他就没有任何关联了。
　　宫女低下头，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殿下，去弹琴吧。”
　　“唯有您的琴声，是最打动人心的，连那位旋律小姐也无法比拟。如果有不安有心绪要抒发，去弹琴的话，酷拉皮卡阁下一定能理解的。”
　　“况且……除了追寻酷拉皮卡阁下以外，殿下您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是吗？”

　　这让兰朵陡然安静下来。她抿了抿唇，瞬间思考了很多的东西，又像只是单纯完成了一个绵长的呼吸。初升的日光细碎散落在她密匝的睫毛上，无声却有着巨大的张力，似点点星火，足以燎原。

　　“……你说得对，丽莎，我需要做些什么。”她喃喃，“决不能坐以待毙，只想着我的爱情，或者只想依靠他。”
　　“我不止是兰朵。我更是香切利斯王族。”
　　她挑了件玫瑰色的长裙，又让丽莎细细盘起发髻，闭上眼深呼吸后，用力推开房门，高傲如天鹅般昂首阔步走向营地。
　　“告诉亲爱的士兵们。”她命令埃利希，“我将至全国各地的主要军营巡演，不管是前线还是后方，香切丽斯的王室都将守护他们、注视他们，所有的功绩都将被记录，所有的荣光都会被歌颂。”
　　“我，王朝第十七代继承者，弗雷德里克·兰朵芙斯卡，永远与子民们同在。”

　　晨光给她勾了个金色而柔和的边，碎金点点绽放在她的瞳孔里，眉目被照得明亮而深刻。埃利希看着她，似乎热力隔着空气传来阵阵催动他的心跳，在胸中突撞，浑身的血液从胸膛伸出麻麻地涌到指尖刹那间沸腾起来。

　　骑士虔诚地跪下去，此刻摒弃了父亲的期待、酷拉皮卡的光环、和青梅竹马的私心，第一次真正诚服于少女，那个灵魂亮如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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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律是因为优路比安大陆积攒的事务来找酷拉皮卡的。作为酷拉皮卡最可靠的助理兼伙伴，她对教父先生在香切丽斯的绯闻有所耳闻，可从未当真过。她和库洛洛一样，不相信在目标达成前，向来意志坚定的酷拉皮卡会被任何东西绊住脚步。

　　她被接进军营，金发青年身形挺拔坐在圆桌首端，对她露出舒展的笑：“辛苦你过来了，旋律。”
　　“敌国并没有为难我。”她笑道，“大概他们也知道，如果你认真起来，这场战争早就没悬念了。他们正祈祷你愿意青睐他们，让他们的其中之一获胜呢。”
　　“都是聪明人。”酷拉皮卡点头，“我并未让□□参与其中，他们便觉得我只是在观望，只是在利用战争制造混乱清理海港，谁胜谁负对我来说无所谓。他们想要公平竞争，最后分一杯羹。”
　　旋律道破了现状，“说到底，战争的走向完全由你决定。你只是拖着而已。”
　　“还没有到决断的时候。”
　　金发青年的心音一如既往澄澈有力饱含觉悟。旋律露出某种默契的微笑：“这么多年，你对形式的判断总是对的。”
　　酷拉皮卡不置可否：“友克鑫怎么样了？”
　　“如计划的那样。因为你逗留在香切丽斯，沉不住气的家伙们纷纷露出马脚。这才短短几个月，就有三个家族违反了黑暗大陆进口条例，私下倒卖迷幻树汁。他们似乎想趁你不在抢占黑市，以夺得更多□□话语权呢。”
　　“那就保持耐心，再观望一会儿。”酷拉皮卡有条不紊，“只要航线还在奇犽手上，这些人就只是短视的秋蝉，只会聒噪，不足为虑。”
　　旋律点点头：“奇犽前先日子来催促你，尽快去黑暗大陆一趟，新拓展的城市需要你的签字，几个势力也等着瓜分土地，你亲自到场才能镇压住黑白双方。”
　　而她也是为此才特意来香切丽斯的。去新大陆还是两个人互相照应更加安全。

　　酷拉皮卡很少见地没有立刻答应。
　　事情的轻重缓急很清楚，理智告诉他应该暂时将香切丽斯的局势搁置，尽快出发去和奇犽小杰汇合。情感上他却迟疑了那么一小会儿。
　　然而也就一小会儿而已。
　　“没错，确实该去新的据点看看了。”
　　他撕下了香切丽斯的行军图，换上目前还是绝密的新大陆地图：“从这里出发，半个月可到。奇犽传讯要什么日子汇合？”
　　“春末，夏天来临之前。”
　　“……很好。我们时间充裕。”青年点头。

　　他们离开了密谈的帐篷，才意识到情报交换用了很久，此刻天光大亮，沉睡的营地苏醒了。一同苏醒的还有敌阵投来的炮火。

　　“这里总是这么吵吗？”旋律下意识捂住耳朵。战争对于她这个音乐猎人来说是最尖锐的噪音攻击，简直难以忍受。
　　酷拉皮卡不得不大声说话：“只是骚扰，炮弹打不过来的。”

　　很快有参谋部的士官围过来向酷拉皮卡报告情况，青年被人群簇拥着，一条条指令迅速条理清晰地传达。
　　有个分外年轻但是佩戴着豪华勋章的少年也凑了上去，他的地位很不一样，所有士官都给他让开道，让他直接向酷拉皮卡汇报，而酷拉皮卡也倾下身很认真地听他说的话。
　　简单交流后，教父对少年说了些什么，少年点点头，恭敬退开了。
　　他去循令办事，临走时路过旋律身前，带着某种奇怪的敌意，深深看了她一眼。

　　旋律听到他不稳重的心跳，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灼热和生命力。那鲜活的跳动声缘自对酷拉皮卡的憧憬崇拜，以及高贵的使命感。
　　这让她想起了奇犽和小杰。那二人身边也时刻围聚着这样的年轻人。

　　她露出温柔的微笑，心中却有些苦涩。
　　他们以前和这个少年无比相像，现在都无迹可寻了。
　　曾经酷拉皮卡是个多么善良正直的人。然而十多年的岁月带走了很多东西，在炮弹的轰鸣声中，青春化作炽热的蒸汽，她目睹着它们飘散消失。

　　旋律在营地里休整了半天，晚餐时重新走出帐篷。作为酷拉皮卡的贵宾，她得到了高规格的款待，有侍女引导她在营地四处探看，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受限制。
　　月色如水，经历了整个白天的刺耳轰炸与熙攘的吵闹，夜晚的安静显得弥足珍贵。
　　士兵们自由活动，有的聚在一起抽烟吹牛，有的收拾洗浴用品冲向澡堂，还有的看见她这个陌生美女，大胆地吹着口哨。

　　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流水般动听的琴声。
　　旋律的脚步停住了。就像是追寻最上等花蜜的蜜蜂，她不由自主抬头望向钢琴声飘来的方向。

　　然后她看到了令人震惊的场面——所有人，那些抽烟的，吹牛的，拿着搓澡巾的，倚门吹口哨的——全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静立在原地，他们眼中流动着崇拜和希翼的光，点点交织上升汇聚成银河笼罩在透明的天穹上。
　　“是公主殿下的新曲。”有人小心说。

　　琴声愈发清晰了，明明很远，却编织出浩大的世界把所有人都拽进去。
　　首先是不断增强的续奏，紧接着略带沧桑但气势磅礴的主题排山倒海般袭来，一连串下降音激情又充满力度在指尖翻滚澎湃。似有千军万马，似有号角嘹亮。
　　有人在滚滚烟尘中如启明星浴血而出，如石破天惊的箭矢，带领军队直指敌人，一往无前。
　　“英雄。”旋律情不自禁地小声念着。
　　她的血液被琴声鼓动了。她看到了香切丽斯的战场，看到了令人热血沸腾的胜利，降A大调起始，拔至降E大调又经过层层回转变调后重归降A大调，倾注了弹琴者全部的激情和对过往的缅怀，这是一首献给所有士兵、赞颂英雄的凯歌。

　　一曲终。旋律如梦初醒，呼吸粗重，只觉得血液还未平息。她环顾四周，被那一双双明亮燃烧的眼睛吓了一跳。
　　整个营地都被这首钢琴曲唤醒了斗志。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出了满身的汗，然后则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升腾起的恐惧——作为一个音乐家，没人比她更清晰的知道刚刚她听到了什么。
　　那完美的、天才的、超越她认知的钢琴曲，仿佛神明一样高高在上，嘲弄着她——这比她听过的地狱奏鸣曲更可怕。地狱奏鸣曲只是毁掉她的容貌，可刚刚的曲子，让她清晰意识到，那种境界和天赋，哪怕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触摸其衣角。
　　这对音乐家来说毁灭性的打击。

　　旋律满口苦涩。
　　听过了这样的杰作，她还如何能倾听其他音乐，还如何有自信追寻自己的曲子？

　　然后她听到了心跳声。
　　这个心跳她非常熟悉，却又感觉非常疏远——熟悉是因为她曾经常听见这种心音，疏远则是因为这个“曾经”已经是十年前。
　　她循声望去，看到了酷拉皮卡。他似乎出了神，细细想着什么，蓝色的双眸中有许多云许多风许多金色银色的过往在风中升起，然后最后一丝琴音散去，静止的世界开始活动，月亮把年少的莹光收了回去，残留下浓厚的岁月光影爬满他一身。

　　旋律突然意识到，也许酷拉皮卡不会和她去黑暗大陆了。

　　“那是兰朵芙斯卡公主殿下的琴声。”有人对她说。
　　是今早看见的年纪很小却佩戴很多勋章的少年，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他比旋律高一些，说这话时没有看她，而是看着虚空中某个缥缈的远方。
　　“也许你觉得，酷拉皮卡阁下留在香切丽斯只是为了他自己的计划。”
　　“但公主不会让你们轻易带走他的。”
　　少年眼眸明亮，掷地有声：“哪怕我们不曾参与他的过去，也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也许他只是香切丽斯的过客，但公主殿下会让他最终回到这里来。”

　　旋律听着少年类似于宣战的发言，半晌没说话。
　　她想到刚才听见的心音，隐隐觉得欣慰。将全身都付诸复仇、付诸大义名分的青年，在那位公主的怀里，也许真能找到久违的放松和平静吧？
　　但是——
　　“爱情会让他犹豫不决。犹豫不决则会毁了他。”她冷静地说。
　　埃利希为这样的判词感到不公和愤怒：“呵？果真如此吗？”
　　“你是怕酷拉皮卡阁下爱上公主，从此滞留香切丽斯、放弃教父的职责，放弃黑暗大陆？”
　　小骑士为兰朵辩驳：“据我所知，奇犽·揍敌客先生也有妻子。如果爱情真会让人停滞不前，那奇犽先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
　　旋律叹了口气，她知道少年对她的敌意来自何处了。
　　她回忆起昨日刚到达营地时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玫瑰花般娇艳张扬的女孩，再看埃利希的眼神就带上了悲悯：“那是因为奇犽的妻子，阿特米希亚小姐，能理解和帮助奇犽的野心，能与他并肩，能消除他的犹豫。”
　　“可是你的公主殿下，也许除了她的国家她的音乐以外，心中装不下其他东西。”
　　“她没有那个胸襟和气魄去接受、帮助、引导酷拉皮卡。”
　　“她爱的只是酷拉皮卡的温柔和才能，而不是他的野心，更不是他的仇恨和黑暗。”旋律不留情地说，“她弹奏了英雄。可酷拉皮卡并不是香切丽斯的英雄。”
　　“从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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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旋律的角度旁观一次营地日常 私设姑娘已经解除地狱奏鸣曲的诅咒找回了原本的容貌。
本想写旋律姑娘和兰朵的对手戏，纠结了半天实在写不出来，这么好的妹子出现争风吃醋的画风也太违和了hhh
开头对圣女贞德的概括有参考知乎的数篇关于圣女贞德的回答。
标题：肖邦降A大调波兰舞曲，也就是非常有名的“英雄波兰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