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琴音(酷拉皮卡bg)》砂糖半暖

10、A小调钢琴三重奏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难道团长也奉行那套堂堂正正决斗的哲学？”离开兰朵后，飞坦皱着眉，不理解为何团长要给酷拉皮卡带话。
　　“在新大陆等他”——这意味着近期旅团都不会威胁到锁链手的性命。
　　飞坦烦躁地擦着伞尖，只觉得库洛洛最近的行为愈发令人看不懂，似乎总在顾虑着什么，因而错过一次又一次取锁链手性命的机会。

　　“也许玛琪说的不错。”男人手指抵住下巴，陷入某种哲学而深刻的思考，“我对锁链手本身产生了兴趣。”
　　“而且现在，我必须承认，我不想让他死。”

　　见同伴紧锁眉头，库洛洛笑了：“飞坦，蜘蛛追求的是什么？”
　　“财富？刺激？”他摇着食指，“都不是。”
　　“我们要的是胡作非为——不受任何条理束缚，随心所欲，换言之，我们要的是绝对的自由。”
　　“现在，黑暗大陆，原始、广袤、尚未被人类文明征服，秩序没有建立，满地横行着人性的贪婪。我们所要的一切都在那里。”

　　这个观点获得了飞坦的赞同，他舒展眉眼，微微点头。

　　“锁链手正在推行黑暗大陆开发，他在释放人类的欲望。这个结点上，他的存在与我们的追求不谋而合。所以我不想杀他。”
　　库洛洛说完又笑了：“见到那位公主前，我毫不怀疑锁链手有足够坚定的决心达到目标。但那个少女的影响力太强了。”
　　“瞧瞧，居然让锁链手心软，留在香切丽斯玩起了战争游戏。”
　　玛琪撇嘴：“明明昨天你还说，他是不想让其他势力过多渗透新大陆，想要自己独吞海港，才出手帮助香切丽斯的。”
　　“团长是看走眼了吗？”小滴问。
　　“团长太高估锁链手了。”飞坦回答她，“没想到他是个会被女人绊住脚步的家伙。”
　　“但是我很喜欢，刚才的琴声。”小滴说，“锁链手也会喜欢吧？”
　　“呵。”飞坦嗤笑，最大程度展示自己的鄙夷。

　　库洛洛摊手：“所以我让兰朵芙斯卡带话，那是变相地催促锁链手，不要被可笑的情感拖慢脚步，尽快到黑暗大陆来。”
　　“明明是威胁。”玛琪戳破，“不快点完成黑暗大陆的推进，他心爱的公主就会遇到危险。”
　　小滴眨了眨眼，似懂非懂：“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能力没偷到，原定去杀锁链手，现在也不用去了？”库洛洛思索道：“等待战争结束吧。我们计划是抢移民船，不过就算抢到了，也需要有相当数量的水手去驾驶。战争结束前怕是很难做到。”
　　“之后我们从香切丽斯港口出发，去新大陆找适合做基地的地方。”
　　“在此之前，可以自由活动吗？”飞坦提要求。
　　“可以。”库洛洛点头，“玛琪，通知全员，原地解散自由行动，战争结束后在港口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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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的队伍循着埃利希找出的最安全路线迂回来到了驻军营地，外围的侦察兵见到远远行来的小队，还未等埃利希出示勋章证明身份，就齐齐爆发出欢呼，一溜烟跑下岗哨，很快没影了。
　　好像这里的驻军营地等待公主已经等了很久？
　　埃利希隐隐预感到什么，却又自我否定地摇头——不，酷拉皮卡不可能在最前线。不仅是因为前线危险，更是因为目前整个王国军队都需要靠他调度，只有在通讯无阻的后方，他才能真正运筹帷幄。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他刚扶着兰朵下车，就感受到了教父未加掩饰的念，正以很快地速度朝这里靠近。
　　然而在某个点，他又突兀停了下来。埃利希等了几秒，看见他慢慢从打开的基地大门中走出来，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酷拉皮卡——”兰朵的惊讶不比埃利希少。哪怕是她，也知道大将跑上前线意味着什么。
　　她风尘仆仆，风霜落满了肩发。教父却还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样子，哪怕战火都没熏烧到他的衣角。
　　似乎时空错位，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还是幸福的样子。
　　一路都很坚强的兰朵就像突然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东西，看着他朝自己走来，情绪蓦然崩溃了。压抑了不知多久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嗓子发痛，鼻子酸涩，声音已不成调。
　　“王宫——父王，还有，还有母后——”

　　她终于像个失去亲人的普通小女孩一样，在青年宽容安抚的注视中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酷拉皮卡稳稳接住了扑向她的兰朵芙斯卡。
　　他很守礼地只是轻拍着兰朵的背，埃利希却在他眼中看到了染上愧疚的深情。
　　小骑士看得明白。
　　酷拉皮卡克制着自己，什么安慰的话都不对兰朵说，但只从他出现在前线这一点，埃利希就能确定，教父内心的波动必定已经到了能让理智妥协的地步。

　　所有的士兵们都沉默低下了头。营地中少女的哭声慢慢飘散，染湿战士们的心。

　　在酷拉皮卡的安抚下，兰朵平静下来，搬进了临时为她搭建的寝殿。
　　比起行军帐篷，干净的房屋已经足以称得上宫殿了，兰朵对此毫不挑剔。她在酷拉皮卡的陪同下吃了顿温暖的晚餐，进餐时两人都沉默没说话，昏暗的蜡烛将兰朵宝石般的双眼照得红红的。

　　丽莎为她倒上餐后咖啡，然后拉着始终守在门口的埃利希，无声无息退到了很远，给两人一些私密相处的空间。
　　当她抬起头直视酷拉皮卡时，男人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少女改变了。

　　人不是慢慢长大的，而是一瞬间长大的。
　　她像一只青涩而羽翼未丰的雏鸟，虽然笨拙且挣扎，却已经强迫自己在暴风撕扯中飞翔了。

　　“酷拉皮卡。”喝完咖啡后，兰朵攥着餐巾，挤出的声音像在深不见底的地方酝酿了火焰，“我有了恨的人。”
　　“你曾经和我说，在和平国家里，大部分人活过一生，都不会有什么深刻的仇恨，他们可能有“讨厌”、“不喜欢”的人，却很少有激烈到“恨”的人。”
　　“现在香切丽斯不再和平，我也懂得仇恨的滋味了。”

　　她的声音低沉，从粗糙的沙地上磨过：“那些侵略者，他们挑起战火，让香切丽斯满目疮痍，让我的国民妻离子散。”
　　“因为想要新大陆的财富，所以他们就能滥杀无辜吗？就能杀掉父王和母后——”她快说不下去了，好久才平复悲伤压抑住眼泪，哽咽道：
　　“告诉我，酷拉皮卡，有什么办法能复仇？”
　　水光朦胧的瞳仁深处，冰蓝色的火焰在燃烧。
　　“我想让他们尝到同样的痛苦——不然我耳边的哭嚎叹息永远不会停止。告诉我，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男人深深地看着少女，眼中闪动着陌生的情绪。
　　太像了。和当初亲眼见到族人尸体和成为废墟的窟卢塔时的那个自己一模一样。
　　曾经他有多么恨蜘蛛，现在兰朵就该有多么恨战争的发起者们。
　　而现在，他就在那群野心家身旁冷眼旁观悲剧的发生，和当年的蜘蛛没有任何区别。

　　酷拉皮卡费了很大努力才控制住情绪不外泄。
　　——至少，他可以让兰朵轻松一些，在复仇之路上找到更多有意义有价值的事物，就像当年被小杰奇犽雷欧力救赎的自己。

　　想到同伴，他的情绪慢慢温和下来，语气也带上令人信服的安抚：“兰朵殿下。比起复仇，您需要的是胜利。”
　　“胜利？”少女仰头盯着他。
　　“击退敌人，收复失地，帮助国民们从创伤中恢复，让香切丽斯重新变得强大。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兰朵眼睛瞬间红了。
　　“那父王和母后的仇呢？难道他们就白白死去？他们的敌人不需要为此付出代价，只要乖乖溜回家，我就不能对他们施加制裁？”
　　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咄咄逼人的质问。

　　激动的泪水聚集在她眼中，她深深地呼吸着，却始终没让眼泪掉下来。
　　“酷拉皮卡，我想复仇。难道这也不行吗？”

　　这个问题直击男人层层伪装下柔软的心脏。有半晌他看着兰朵，没说出话。

　　“复仇是个人的行为。”最后他叹了口气，拉过兰朵颤抖的手，放进了自己手里，将温暖传递到她冰冷的皮肤上，“一不小心就会让无数无辜的人受牵连。”
　　“而在作为一个独立人类之前，您首先是香切丽斯的公主，未来的统治者。”
　　“是否真的要为了您的仇恨，让更多的子民上战场，面临牺牲、流血、妻离子散……”他平静地看着兰朵，“这是由您决定的。”
　　“如果您执意为国王和王后陛下、为香切丽斯死去的人们复仇，没人能阻挡您。”
　　“又或者，您可以为了和平与繁荣，选择遗忘和原谅。”

　　他温柔又低沉的语调似乎轻轻吹进了兰朵心里。剧烈起伏的胸膛平静下来。
　　少女通红着眼，显然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残酷了。

　　“你呢？”她突然问，“如果是你，在同样的情况下，你会选择原谅吗？”

　　餐桌上燃烧的蜡烛火焰跳动了一下，教父脸上的阴影有个瞬间很模糊。
　　兰朵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抓住了自己的救赎与答案。青年知道自己应该欺骗她；可他偏偏做不到这一点。

　　“我没有原谅。”酷拉皮卡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从兰朵手中抽回自己的双手，扶着桌子站起来，走到了窗边。他背对着少女，似乎想呼吸下新鲜空气，似乎在确定周围没有人偷听，又似乎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

　　“兰朵，我也是可悲的复仇者。”
　　“我将世界都拖入了复仇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我找到了大义名分，能与我的复仇指向同样的终点。将无数国家卷入其中，美其名曰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他的声音冰凉又冷静，因为过于冷静，反而有了残酷的味道：“但是越是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越是步履艰难。我的灵魂已经注定归属魔鬼，我背负的罪孽早已不下于我的仇人。”
　　“兰朵。”他轻轻念着少女的名字，声音几乎要消散在风里，“我不希望你也变成这样。”

　　在床边伫立的教父似乎一下子被隔离到了某个很遥远的国度。
　　兰朵被他的话弄迷糊了，却知道自己不想被他隔绝在外，于是有些急切地站起来，几乎是依照本能从身后拥抱住了他。
　　“你不要用这样绝望的声音说话。”她有些慌乱，鼻音重重的，“我感觉你的灵魂都要飘走了。”

　　教父身体稍显僵硬，却很快转过身，将少女不动声色地推开。
　　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做完这些动作，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
　　“兰朵殿下，复仇者都是痛苦，绝望，且孤独的。我不希望您被这枷锁缠绕住。”

　　少女仰头看着他。莫名地，她想到了第一天，在宫廷花园的月桂树下，当时月光在青年身后拉出一道蓝色的影子，很长很长。
　　“你已经成为了教父，这都没办法帮你完成复仇吗？”她问。
　　“……这是个很漫长的故事。”酷拉皮卡说。
　　“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兰朵坚持将青年拉到桌边坐下。她亲自去换了一根蜡烛。

　　帐外月亮无声地隐入云后，大地沉睡了。静谧的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少女的气息慢慢包裹了男人。
　　酷拉皮卡在她的注视下妥协。
　　“好吧。”他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推动黑暗大陆的开发么？”他从提问开始讲述。
　　少女摇摇头。整片大陆没有一个人知道教父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普世观点是为了掌控新世界的权势，也有人说是为了人类进步的大义。少女直觉知道肯定是更私人的理由，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酷拉皮卡苦笑着，声音有些嘶哑。
　　“是为了毁灭人体器官收藏这个产业。”

　　“什么？”这个答案和任何预料都不一样，少女疑惑地眨眨眼。

　　“猎奇与攀比心理促成了人体器官收藏。”年轻的教父缓缓说，“我的同胞窟卢塔族，正是因为人类的贪婪，才被屠戮至尽。”
　　“与其怪罪于某个人某个团伙，不如怪人类的贪欲以及这个产业。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而少女的思绪显然没跟上。她还惊讶于窟卢塔族这个重磅消息，正下意识地盯着青年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传说中的绯红色。不过她没有打断青年的叙述。

　　“人的贪婪是无法消除的。”酷拉皮卡道，“除非有更珍奇、更值得炫耀的收藏，不然人体器官黑市将永远存在。”
　　“黑暗大陆是我找的人体器官的替代品。”
　　“我掌控□□，贬低人体收藏的价值，宣扬黑暗大陆的奇珍异宝，这样就可转移收藏者的目标。在新的土地上，我是开拓者掌控者，我可以制定法则，让人体收藏沦为末等富翁才用的炫富手段。”他又叹了口气，“这样，虽说不能根除，却能基本毁灭人体器官的交易。”
　　“这是我复仇的一部分。”

　　蜡烛静静照亮着房间。青年面容平静，少女却在他眼中看到了燃烧的烈火。
　　她听青年讲述了他与幻影旅团的故事，以及为什么要在科考船上救下幻影旅团的团长。

　　“让他死去不足以偿还他的罪孽，也无法平息我心中的仇恨。”酷拉皮卡闭上眼，“我要利用他，在黑暗大陆开疆拓土，为黑市带来新的财宝，为我巩固权势。在他以为获得了完全的自由之后，再锁住他的双手双脚，让他只能在敌人的怜悯中被囚禁，永不能胡作非为。”

　　说完后酷拉皮卡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认真地看着兰朵：“复仇需要极度的忍耐，谋划，冷酷，以及决心。哪怕大仇得报，拥有的也永远不会是快意与解脱，只会是你自己残存的、被仇恨淬得变形、因忍耐而千疮百孔的灵魂。”

　　他逼视着少女眼中的震撼与动摇，面容极为冷峻。
　　“如果您决心复仇，那么单单复仇这个私人理由是无法让子民跟随您的。您还需要为国为民的大义名分——比如掠夺财富，壮大香切丽斯。”
　　“这可能将耗费您一生的时间，占据您全部的存在意义。”
　　“是否值得，由您自己决定。只是，这条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了。”

　　蜡烛燃烧到尽头。
　　房间哧地一声陷入黑暗。兰朵迟缓地眨眨眼，等她的双眼适应黑暗能看清周围后，酷拉皮卡已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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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柴可夫斯基 A小调钢琴三重奏-Tchaikovsky Trio in A minor, Op. 50
老柴最有名的室内乐之一了，第二乐章行板俄罗斯的轻快旋律响起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猎人四人组考试时欢乐的画面，然后第三部分回归悲剧的葬礼进行曲简直虐人，表达透彻而且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