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是白莲花》童争

2、黑吃黑

　　3
　　纪晴风叼着辣条坐在电脑前，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键盘，屏幕上代码的进行速度像乌龟在散步。

　　加班，好似大姨妈一般，每个月总有那么固定的几天，说来就来。

　　MD！长此以往，早晚得得肩周炎，纪晴风转动揉捏着酸胀的肩膀。印澜拿着她放在客厅充电的手机进来。

　　“你有一个叫‘沈驰欢’的朋友吗？”

　　纪晴风疑惑的接过手机，提示信息显示，收到了一条署名‘沈驰欢’的微信。颦眉，想了一想，恍然，是他！

　　印澜从旁目睹纪晴风一系列表情变化，不由得好奇：“是谁啊？”

　　“那个怪咖。”

　　印澜轻挑柳叶眉：“不是黄了么？怎么还加微信啦？”

　　纪晴风顾不得答话，急切点开微信查看详情。

　　“******@XXX.com”
　　......

　　当真的？本以为只是为了套取联系方式，扯得幌子而已。忽然想起了什么！再仔细看......

　　“怎么了？”印澜看着纪晴风“神情恍惚的。”

　　“啊？......哦，没什么。”

　　已经完全不在状态。

　　印澜感觉蹊跷，从纪晴风手里拿过手机来一探究竟。

　　“这是个企业邮箱的地址啊，”印澜边看边说“他给你发个做什么？”一顿，面色也有些变，盯着那个域名看了又看，“晴风，我记得当初有家公司你特想去，投了简历过去但石沉大海了，难道就是？......”

　　纪晴风默认的点点头。

　　没错。XXX科技公司，从异军突起到享誉业内，似乎只用了一转身的时间。这样实力雄厚又血液新鲜的企业，自然引得许多Junior programmer趋之若鹜。

　　纪晴风当年也满怀憧憬，投过一份毛遂自荐的简历到这家公司邮箱里，但正如印澜所说，结果去如黄鹤杳无音讯。

　　“不会这么巧吧......”

　　印澜这话的末尾应该是感叹号。

　　“就是这么巧.....”纪晴风低了脸喃喃自语，然后倐得抬头，打了鸡血似的，头发都弹起来“我要酝酿简历！别来打扰！”

　　印澜随即遭到驱逐。

　　她无所事事，干脆抱了纪晴风刚换下的外套去洗，刚塞进洗衣机滚筒里，纪晴风却又冲出房间，风驰电掣来到她面前。来了，骤又刹车，站住，直着双眼，一言不发。

　　印澜心里起了层毛，她伸手轻轻敷上纪晴风的额头。

　　“晴风，你没事儿吧？……”

　　“印澜......”纪晴风的声音有点发颤“你说......我今天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
　　印澜一时云山雾罩，但直觉告诉她，一定有更意想不到的惊喜从天而降，砸懵了纪晴风。

　　对纪晴风来说，更大的惊喜？......

　　莫不是？！

　　就在印澜猜到却又不愿意去肯定那个答案的同时，纪晴风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的微信对话比较繁琐，可印澜首当就锁定了一句，内容简短却字字杀她的眼。

　　“后天早上九点半，到中心站。”

　　发信人的头像，印澜太熟悉了！

　　是曾瀛。

　　4

　　曾瀛是纪晴风介绍给印澜的。

　　彼时，她们还是学生，可他已沦为社会闲散人员。辍了学，又身无一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零工，随波逐流的。

　　说实话，初见曾瀛，印澜有些失望。

　　虽然眉清目秀，但通体都被一种不健康的气质所包围。眼神里总也书写着颓废，上扬的嘴角边永远勾勒着淡漠，苍白又单薄，与纪晴风描述里的“英雄少年”相去甚远。

　　印澜都快听烂了——纪晴风和曾瀛偶像剧一样的开始。

　　九年前学校旁边的巷子里，初中生纪晴风被三个隔壁技校的太妹围困住，逼到墙角。

　　“喂！不想挨揍，就把身上的钱交出来！”

　　其中一个把她的马尾辫从脑后拉过来拽在手里，纪晴风就被扯出一个难看又难受的姿势，佝偻着，想低低不下，想抬又抬不起。

　　“没听见哪你！真想挨揍是不是？”

　　小太妹恐吓着，像勒紧缰绳似的攥着纪晴风的辫子用力抻几下。

　　纪晴风强忍住眼泪，发着狠用牙齿咬住下唇，试图借此转移头皮被撕扯的疼痛。她心里很怵，但抱定了决心，不能把钱交出去！

　　顽强抵抗很快耗尽了对方的耐心，另一个太妹高高扬起右手，准备先赏纪晴风一个巴掌。

　　“喂！不想挨揍，就赶快给我把她放开。”

　　清朗的男声落进纪晴风的耳廓，激动得毛孔都舒张了。脖子没法自由活动，纪晴风就只好用眼睛去搜寻。她的目光艰难透过太妹们闪出的缝隙，看到了不远处一个身穿同校校服年级稍长的少年。

　　她向来不擅长记忆人名和长相，可唯独记住了他——高中部的曾瀛。

　　纪晴风憋红了脸，运力挣扎两番，试图摆脱这狼狈的形象。让他看见像什么样？

　　“帅哥，别多管闲事行吗？”

　　纪晴风看不到，但光凭声音就能联想到说这话的人，此刻轻浮的嘴脸。

　　曾瀛将肩上的旧书包卸下来放在墙边。

　　“别废话，要么就放手，要么就开打。我不介意一挑三，也不介意对手是女生。”

　　他一面说着，一面摩拳擦掌着过来，把指关节锉得格格响。

　　太妹们放开了纪晴风，朝曾瀛围拢。她们仗着自己与曾瀛身高相当且人多势众，自认为解决他易如反掌。

　　暂且脱困的纪晴风也认为当前形势不容乐观，曾瀛虽高可不魁梧，战斗力怕是有待商榷。

　　纪晴风悄悄抓紧书包带，准备随时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首先发起进攻的是曾瀛。

　　他出其不意飞起一脚，利索地踹翻了她们的“领头羊”。纪晴风跟着就从后方发动奇袭，抡起书包狠命砸在一个太妹的腰眼上。

　　被砸的太妹反身，当胸使劲将她一搡，纪晴风便人仰马翻，脑袋和大地来了个实实在在的亲密接触，顿时眼前一片乌黑，还有成千上百颗小星星围着她的脑袋乱跳。

　　纪晴风牙关咬紧，一骨碌爬起来，抓起书包继续加入战斗。她打架的经验并不丰富，可当下急红了眼，小宇宙爆发，便颇有些势不可挡的劲头。

　　小巷里一片混战，硝烟四起。

　　双方很快就分出胜负，小太妹们敌不过二人，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曾瀛眼疾手快揪了一个回来，他把小太妹狠狠推到墙边，然后威胁：“不想继续挨揍，就把钱交出来。”

　　小太妹和纪晴风整齐划一地看向曾瀛，目瞪口呆。

　　“看什么看？！”曾瀛歪着脑袋，叉开长腿很野的站着，“你刚刚也领教过了，我不会因为你是女生就手下留情，而且我也不介意亲自下手从你身上把钱搜出来。”、

　　纪晴风把眼睛又瞪大了一圈。搜......身......？

　　“快点！再磨蹭，就赏你一耳光！”

　　曾瀛已经不耐烦。

　　小太妹怯怯地望了曾瀛一眼，才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慢吞吞摸出一个钱包。

　　曾瀛劈手夺过去，翻了翻：“就这些？还藏着没？”

　　小太妹诚惶诚恐的摇头：“要富裕，我也不至于劫她啊。”

　　曾瀛摆摆手：“那就滚吧。”

　　小太妹急忙开溜，曾瀛扔掉钱包，用手一张一张捻着零钱数。

　　“你为什么......要劫她的钱？”纪晴风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质问。

　　曾瀛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不也劫你了吗？”

　　“所以你就劫她？”

　　“你有意见？”

　　他冷峻的斜过眼来。

　　纪晴风不吭声了。当然不是没头没脑的义愤填膺，只因为如此一来，英雄救美变成了黑吃黑。令人扫兴，好像他原本就是奔着劫财而来，顺便帮她解了围而已。

　　曾瀛清点好“不义之财”满意地收进荷包，掉转过身，面对着腮帮气得鼓鼓的纪晴风。

　　“嗨，”他冲她昂一下下巴，“我救了你，你就用这幅尊容来报答我？”

　　“那你想怎样？”

　　纪晴风的手下意识护住放钱的口袋。

　　“你觉得呢？”

　　曾瀛狡黠的眯起眼。

　　纪晴风猜测着也许他是在等她识相，等她自己主动敬献上谢礼。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纪晴风既生气又委屈，心一横，索性把所有零用钱都掏出来往他面前一伸，赌着气嚷道：“拿去吧！谢谢你！”

　　曾瀛没接，只不做声的凝眸看她，越来越深，似乎要望进心里。

　　纪晴风的心跳冷不丁漏了一拍，不自觉颔了脸。

　　“我不要你的钱。”

　　曾瀛说。

　　“那、那你想要什么？”

　　纪晴风打着磕绊。

　　“你觉得以身相许怎么样？”——堂而皇之的，征求意见的口吻。

　　纪晴风被吓了一大跳，被这大胆而露骨话语。哦不，准确说应该是调戏！她倒没幼稚到将戏言当真，可心还是蹦得像脱兔，脸烫得能烙饼。

　　“逗你的，”曾瀛看她面红耳赤，便稍正经了一点，“你请我吃东西吧。”

　　“想吃什么？”纪晴风扑闪着眼问“麦当劳还是肯德基？”

　　“呵，出手这么阔绰？”

　　曾瀛睨着纪晴风，眼梢浮泛着说不清楚的情绪。风弄乱了他额前柔软的略微曲卷的碎刘海儿，夕阳斜照，镀了金一样的少年映进少女如花蕾般盛放的心扉。

　　时间在此凝成一帧画面，被纪晴风珍藏进记忆的相册里。许多年后，时过境迁沧海变桑田，偶尔拿出来翻看怀念，依然会为十四那年的情窦初开轻微心跳一番。

　　“我不喜欢‘汉堡’和‘薯条’，还是驴肉火烧和奶油炸糕比较实惠。多余出的钱，你要愿意也可以拿来谢我。”

　　曾瀛后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