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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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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1日,天气晴。杨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了进组的不归路。
助理晓星兴高采烈地帮她收拾行李,这次拍摄取景的城市是晓星的家乡,她的父母亲戚和同学朋友都住在那里。
离家工作久了忽然有机会能回家看看,当然兴奋得不行。所以从宿舍出来一直到上车后,晓星全程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杨枝一句都没听进去。
车里只有一个面熟的司机,飞快地把她们运到机场后,她们顺利地登机、下机、到宾馆办理入住,整个过程里,她没看见方维半个人影。
其实这也很正常,方维作为老板要进组,航班很有可能和一般的剧组人员不一样。其中还要考虑临时变更行程的可能。
所以杨枝一颗悬着的心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放下。
但舟车劳顿让她进了宾馆大厅就开始犯困。
宾馆是剧组早就安排好的,住几层楼哪间房也是早就预订了的。不得不夸一下剧组真的很有钱,宾馆规格一看就很高,上了电梯打开房门,窗明几净不说,居然还是个市中心的江景房。
居住环境这么舒适,杨枝进门就找卧室,俩眼一闭直接倒进床里。然后像油锅里的春卷似的来回翻了几下,最后趴在对角线上不动了。
晓星想劝她起来盖好被子再睡,但一想到她一路过来话也不怎么说,好像很累的样子,就不忍心把人弄醒了。于是便轻手轻脚地替人脱了鞋子,又聊胜于无地拎起被角,意思意思地盖在了杨枝的屁股上。
做完这些,晓星才蹑手蹑脚地退出房去。剧组也为他们这些随身的助理们安排了住宿,但并不在这个宾馆里。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杨枝被一阵电话铃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摸到手机,发现并没有人给她打电话,响起来的是床头柜上的座机。但手机里有人给她发了微信,她点开一看,二十多分钟前方维给她发了一条:[我一会儿来宾馆找你,房间号报给我。]
宾馆。房间。还得把房间号报给他。
杨枝:……
这么令人遐想的吗?
方维这是打算干什么?
杨枝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她怎么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有点儿危险呢。
她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去够座机,话筒里传来前台姑娘温柔的声音,告诉她一楼大厅有位先生正要找她。她应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比起在房间里干什么,还是在大厅里干什么比较安全。
杨枝干脆微信也不回了,直接戴上帽子口罩就下楼去找方维。
宾馆进门右手边辟了块地给客人小坐休息。十来张真皮沙发正鳞次栉比地排列在那儿,像巨龙一样的旋转楼梯也在附近盘踞着。
楼梯下摆着两张沙发,这里光线暗,宾馆还很人性地特意在这儿亮了盏立式灯,暖黄的灯光照亮了摆在沙发边矮矮的绿植。
整个宾馆大厅包括这一片休息区都没什么人,这里不像一般的平价宾馆那样时不时有成群结队的人组团过来,视野里穿着制服的宾馆服务人员好像比客人还要多,所以杨枝一眼就找到了在休息区里靠窗坐着的男人。
她一边往那边走一边在心里说,方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眼力没脑子,是觉得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够多,还是透进来的自然光线不够充足。目标都这么大了,她戴着帽子口罩还有什么卵用。
她低着头安静地走到男人背后,男人无知无觉。最近几天气温骤降,男人裹了一件黑色的长款棉服,远远看起来就像一只正在发酵的面包。
杨枝拍了拍男人的肩,他转过头来,却不是方维的脸。
很意外。杨枝明显愣了一会儿。
骆明明从座位上缓缓地站了起来,杨枝的视线也随着他起立的动作缓缓上移。他喊了她一声“小枝”,声音轻柔带着讨好,喊完以后眼圈就有点泛红了。
“你怎么来了?”
杨枝瞧了眼沙发另一边骆明明的双肩包,里面装着他简单的行李。
“我联系不上你,就到你的粉丝群里问了你最近的行程。”
这事儿办得也不容易,一般的粉丝知道得并不具体,骆明明辗转地找到了杨枝后援会里的粉头,磨了好久又给了一些好处才问到宾馆的地址。
杨枝点点头,这个粉头这么轻易就把消息透露给了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可以开除粉籍了。还有,骆明明联系不上她很正常,分手之后,杨枝就把骆明明拉黑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枝看着骆明明。骆明明可能没吃好也没睡好,整个人完全没有以前神采飞扬的样子。现在站她面前低着个头,也不敢正眼瞧她。
骆明明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没说话。
杨枝忽然笑了一下,轻飘飘地问:“你千辛万苦地过来,该不会是来找我复合的吧?”
骆明明忙抬起头,“对不起小枝,以前是我不好。我妈的态度太坚决了,我反抗不了。”
杨枝问:“你妈给你安排的校友和邻居呢?不是相处得挺好的么?”
骆明明拨浪鼓似的摇头,一脸的抗拒和疲惫,“我对她没有感觉,真的。我以前一直以为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但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的。”
和杨枝不了了之以后,骆明明就听从骆妈妈的安排,和那个女孩儿吃饭、看电影。刚开始的时候还挺新鲜,俩人朋友似的处着,因为是校友,所以有很多共同的话题,骆明明觉得还挺开心的。
可到了后来,话题越聊越少,朋友那层薄薄的关系也渐渐要捅破。某个周末看电影的时候,女孩儿很主动地把头靠到了骆明明的肩上,骆明明心下猛地一惊,他不好意思把女孩儿推开,可一直这样他又浑身不舒服。
忍了几分钟,骆明明借口要上洗手间溜了出去,对着镜子他反复看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的表情是惊恐的、慌乱的、不愉快的。这时候他才猛然发觉,他心里的那个人不可能因为吃几顿饭、看几场电影就变成影院里的那个。
这一场电影他只看了一半,什么也没说就独自回了家。
他刚一进门,骆妈妈就迎过去问东问西。今天和女孩儿相处得怎么样啊,聊了些什么啊,看了什么电影啊。
骆明明被问得心烦意乱,忽然就发火了。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骆妈妈凭着几十年干教导主任的斗争经验,对骆明明进行了严厉的拷问,知道儿子那好不容易被她压下去的念头又死灰复燃了,顿时也发火了,母子俩吵了一晚上。
当然最后也吵不出什么结果来。骆妈妈越发反感杨枝,骆明明则越发清楚地意识到,人的感情是多么地不受控制。
此刻,骆明明站在这里望着杨枝的脸,心底那种日思夜想的感觉才消停了一些。他很想像以前一样把杨枝抱进怀里,但杨枝的表情完全是“你敢伸手我就敢剁手”的样子。
他觉得杨枝一定很生他的气。
杨枝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看骆明明这样子,根本就是为了她借酒浇愁愁更愁。回想之前她还威胁骆妈妈要横刀夺爱,结果现在她还没出手呢,骆明明就很自觉地来吃回头草了。
杨枝望着骆明明求枝若渴的脸挑了挑眉。
骆明明见杨枝神色微动,暗自觉得复合有戏,于是索性把大男人的面子完全抛掉,此刻眼眶泛泪,手也不怕被剁了,猛地抓住杨枝的肩,语气都快低到女人裙摆底下去了——
“小枝,我们忘掉以前,重新来过好不好?”
“特别不好。”
杨枝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听旁边插进来一道声音。
骆明明也没反应过来,转脸一看,方维神出鬼没地站在他们旁边,像小学生举手回答问题一样抬高手臂然后重重落下,手起刀落地把骆明明搭在杨枝肩上的爪子砍掉了。
骆明明吃痛地“嘶”了一声,皱眉瞪着方维,方维也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骆明明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和杨枝相过亲的那个男人么,也和杨枝传过绯闻,几张合照在网上弄得人尽皆知。
当时骆明明就觉得这男人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的,现在真人就站在他面前,顿时他心里就警铃大作。
与此同时,方维的心理活动也是一样一样的。
骆明明打量了一下方维,方维西装革履外披了一件长风衣,走起路来的时候飒飒威风,给人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然后骆明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运动鞋,他浑身的学生气在这种场合好像特别不占优势。紧接着又听杨枝叫了那男人一声“方总”。
“嗯。”方维沉沉应了一声,然后挺不满地说,“都这么大个人了有没有眼力有没有脑子?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靠窗站着,是觉得窗外来往行人不够多还是这里光线不够足啊?帽子口罩倒是戴得严实,有用吗?”
没等杨枝说什么,方维就公鸡护母鸡似的把人挡到自己身后,眼睛盯着骆明明,话倒是对身后女人说的——
“回房间等我。”
顿时,杨枝心里也警铃大作起来。还回房间等你。你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骆明明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杨枝和他分手以后是不是又找别人了。
但这会儿他还是眼疾手快地绕过方维走到杨枝跟前,封住杨枝的去路,警惕地看着方维,“我和小枝有话要说。你是谁呀?凭什么在这儿颐指气使的?”
方维气笑了,扬了扬脖子,拿着鼻孔看着骆明明,还偏要颐指气使一个给他看看,说:“我是她老板。”
骆明明松一口气,小声嘀咕,“还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呢,老板而已,就不要插手员工的私事了吧?”
“老板而已”四个大字让方维默默地在心里吐了一口老血,同时,一个小人忽然跳出来屌屌地说:老板怎么了?嗯?你是前男友就很了不起了?旁边另一个小人站出来弱弱地反驳:前男友和老板一比好像确实挺了不起的啊。
于是方维默默地又吐了三升血。
但是面上还是要装装逼的。所以方维波澜不惊地摆出了官架子:“我们公司明确规定艺人不允许谈恋爱。我劝你还是把那些念头掐灭在摇篮里吧。”
骆明明皱眉:“这是什么规定?太反人权了吧。你们当老板的就是这么压榨员工的?”
“嗯。资本家就是这样的。等你出学校就知道了。有本事你就当个搞慈善的老板,没本事就别逼逼了。”
方维笑笑,脸上一副“我就是周扒皮我就是吸血鬼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
骆明明无语了。用他那考上985的脑子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对付面前这不要脸的老男人的法子。
半晌,他又转脸去看杨枝,说:“小枝,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杨枝看了看骆明明涨红得像个柿子的脸,又看了看方维游刃有余的表情,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同情弱者的。于是便对方维说:“方总,那我就先失陪一下?”
方维看着她没说话,但她明显也没管他到底同不同意,反正说完这话她就拉着骆明明走到角落里失陪了。
方维垮着脸站在那儿,心里跟打翻了调味瓶似的五味杂陈。
刚才他让她回房间她不回,别的男人要和她说悄悄话她倒是奉陪了。方维觉得自己好酸啊。这女人是不是还没有死心?一会儿失陪回来了这俩人不会又好回去了吧?
方维忽然发现自己其实紧张得要死。
抬眼一看,角落里躲着的两人此时又肩并肩地走回来了。骆明明怎么样他完全不关心,方维只顾着盯着杨枝的脸。
平静的、柔软的。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的。
完了。
方维想,他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他可真是一个好快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