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似在人间》不见长白

5、第 5 章

　　在我第一次有清晰的记忆的时候，是我站在一扇巨大的铁门面前。门后高大的建筑若隐若现，不怀好意地隐藏在暗处。我被什么人牵着，动作一点也不温柔。我既不挣扎也不感到害怕，只是重复的，执着的问那人一个问题：我是谁？我叫什么来着？

　　他不回答我就抓他，咬他，他的衣服很厚，咬不动，我就狠狠掐他，踩他，直到那人的耐心用尽，告诉我，你是个病人，你叫……小秋。以后——你就住这。

　　他领我来到了一扇门前，大铁门，打开后把我往里一搡扭头就走，急匆匆地好像时日不多一样。

　　直到他摔在地上，晕头转向的看到我的脸时，脸上的不可置信还没有褪去，他下意识的将手伸进衣服里好像想要拿出什么，被我扯住领子的动作打断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给我换一个。”我逼近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僵了很久才移开视线，表情荒谬又有些屈辱起来，像是被一只小宠物给威胁了一样，脸色一变，从领子处把我拎了起来，他确实可以轻易做到，和他比我像只大号洋娃娃，他不善的对我说，仿佛那个刚才被轻易绊倒的人不是自己一样：“你没有权利给自己改名字，我也没有，这就是你的名字，听话。”

　　我的脸憋得通红，仍是死死地盯着他:“我不喜欢，这个，不喜欢……”

　　紧接着自己被丢在了地上，带着紧张的情绪，脚步声匆匆远去。

　　我呼出一口气，感到情绪平静了下来，缓缓来到床边，沮丧的把自己摔在床垫上。

　　我不是故意要气那个人的，他对我不坏，还给了我糖果。可来到一个如此巨大又陌生的环境，我又忍不住开始“任性”了。在我还和很多小朋友睡一起时，经常因为老这样惹得别人哭，因为过后我会清醒过来并很愧疚的给他们认真道歉，所以大家还是愿意带我玩。

　　我决定明天去跟他道歉，名字我也不改了，叫小猫小狗都行，不“任性”时，我其实是一个很无所谓的人。

　　可是我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准确来说是换了一个人来照顾我，我不喜欢，甚至是有点怕那个人，他一点表情也没有，五官像结冰了一样。

　　不知为什么，人人都叫我不同的名字，路过的穿白衣服的姐姐叫我小花，一个经常见的爷爷叫我丢丢，冷冰冰的人叫我“03”……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叫什么，这些名字我也一个都不喜欢，可我不想再因为任性给大家添麻烦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孩主动向我打招呼，她尽管比我高，看上去却和我差不多大。她笑着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你呢？”

　　“我叫小秋。”

　　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正在发呆，被她一把拉住:“原来你叫小荷啊！真好听！”

　　我一愣，她笑得很开心，拉上我就跑。

　　我来到她小小的房间，听着她给我介绍她的玩具和朋友们，他们正在演过家家，还差一个妹妹的角色。

　　我听了很久，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仍是搞不清楚朋友们在哪。

　　这时小秋突然冲我很夸张的说：“小荷快吃饭，小荷最小所以先吃，要乖乖的哦。”她一边说，一边笨拙地摸我的头发，一边很期待的等着我的下文。

　　我看了很久，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们是在和空气玩过家家，对着不存在的玩具手舞足蹈。我大概知道了小秋的身份。

　　可她看上去那么开心，一个人的开心不也是一种开心吗。

　　我喜欢她摸我的头发，即使那弄疼了我 ，我更喜欢小荷这个名字 ，她脱口而出，仿佛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叫我的。

　　所以我抬头扬起笑容：“谢谢小秋，小荷会一直都乖乖的。”

　　如果可以让她一直都那么开心的话，我愿意和她一起和空气玩。

　　这天阳光很好，我们就在院子里一起玩捉迷藏。

　　轮到我藏了，我之前早就打量过四周，打定主意要藏到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七拐八拐，我发现了一处绝佳的躲藏点。

　　那里本来有个四面漏风的大箱子，被周围的旧物杂草一遮掩，不去凑近了扒开看很难想到里面还有空间。

　　本来，一切都绰绰有余，可今天，我看也没看的一头扎进去以后，一下撞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同时还伴有一声惊呼。

　　我吓呆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她的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味道也没有。

　　好一会，她开口道：“小可爱，你也是来躲人的吗？”

　　我抬头，一下子望进了一双笑意吟吟的温柔眼眸里，她除了一开始被我吓了一跳过后，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不紧不慢的把我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拍打我的后背。

　　我无意识地把脸搭在她的肩上，反问道：“你是谁？”

　　她似乎很喜欢我这种半是撒娇的姿态，声音又轻又柔软：“我是何晓，你可以叫我何博士。”

　　外面暖意融融，光的影子打在我们的身上，脸上，像是一个个吻。

　　何晓，你有一双属于妈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