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暗牢入含恨尽悲欢 ...
-
再醒来的时候，四周黑的深邃。师青玄睁开眼，茫然的望向这无尽的黑暗。
周围肮脏无比，腥臭扑鼻。打翻的泔水在自己的身体不远处，令人干呕。茅草已经发霉发黑，散乱各处，一片狼藉。潮气不断浸染着周身的每一寸肌肤，浑身冰冷，没有温度。只有从头顶高窗里透进来的极小的一缕月光，幽幽的射在生锈的铁栏上，让师青玄知道自己还活着。
呆在这个连乞丐的破草棚都不如的地方，师青玄只觉一阵恶寒。忍不住身子发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散出一点热来。
刚才的，是梦么。
恐惧感顺着脊柱往上爬，师青玄闭上眼睛，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迟疑的睁开双眼，还是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周围静的可怕。天还没亮，但腹中传来饥饿的绞痛感告诉自己，距离破庙围攻、一夜全毁的那晚已经有一些时日了。一想到每天和自己挤铺位，睡觉时喜欢把腿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都死掉了，就当着自己的面。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命玩弄与别人鼓掌之间，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的下场，师青玄就忍不住在心里狂笑。
真他妈，废物。
"哈哈哈哈哈哈……"
师青玄，你真不是个东西。曾经如此，现在依然是如此，没有长进。只要是你爱的，只要是和你在一起的，你都保护不了，只会拖累！
兀自骂着，心中的痛苦并没有减轻半分，反而更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痛恨。
看了眼自己裹的严丝合缝的胳膊和腿，师青玄强作镇定："不行，我要振作……不会的，不会的，我得弄清楚……我要活，我要吃的，我要见贺玄，贺玄你给我出来……"
"为什么啊!”
师青玄强撑着站起，紧紧的用手握住栏杆，斑斑锈迹划破掌心殷出了鲜血，他却毫无察觉，不顾一切冲着外面嘶吼。
"来人啊！你们这群胆小鬼，把本风师给我放出去！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我……我会……"师青玄颤抖着，脸色惨白，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我会让你们，全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师青玄哑着嗓子，体力有些不支，却喊了个痛快，整个牢狱都回荡着最后几个恶狠狠的字。
"消失——”
"全他妈给我消失！"
"哟，好大的口气。"两个人影飘了过来，停在师青玄的铁栏前。栏里人吃力的抬起头，单手撑地。
"我要见你们的主子，把他给我叫过来，放我出去！"
“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啊!”
“青木，对，还有青木，怎么样了，他不会回去的吧，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师青玄一只手按着头，止不住的颤抖。
“啊，是有个混小子，不过很遗憾，他死了。”眼前两人身高体型一模一样，连长相都丝毫不差，像是双生儿，其中一人如是说道，另一人定在一旁，不动也不吭。
师青玄沉默了好大一阵子，右手微微攥紧："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明明刚刚还都在一起吃饭睡觉，骂的自己狗血淋头，怎么可能就一声不响都不在了呢。
"怎么不可能，只剩你一个了，不信吗？"傀儡人轻笑。
什么，一个，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师青玄有些懵，靠在裂着缝的黑墙上，呼吸不稳，胸膛起起伏伏。
不不不，不会的，不会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
"为什么啊……贺玄，你出来啊……你就那么想让我死吗，那杀我一个就好了啊!”
“什么不早点要了我的命……为什么偏偏要在我对这世间有了感情的时候，才当着我的面一一毁掉……”
“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敢出来亲手杀了我偏要把我带到这种地方让我受罪!为什么，怕脏了你自己的的手”
师青玄绝望的哭喊着，愤愤的敲击着铁栏，整块铁门都在跟着颤动。
师青玄觉得可笑，既然早死晚死都得死，为什么不在三年前给个痛快。演戏演这么久，不累吗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话真多，说完了吗"一直未发话的傀儡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波动。
"没错，我们宗主就是看不惯你，不想让你好活，就是想弄死你，你能怎么样还有，不就几个乞丐吗，都是些贱命，烂命，至于吗"其中一只傀儡冷哼一声，带着不屑。
没必要，不至于，整个破庙，一个不剩。
师青玄彻底无力，颓然地顺着墙壁往下滑，然后栽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因为我是师青玄？
"别装死了，没用。还有那个小的，虽然有点厉害，但是他福薄命薄自投罗网，只能被我们“咔嚓”咯。"那人把手放在脖颈前，比刀一划。
青木？不可能，他没那么快能赶回来。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活下来的，一定会的。
"你骗人。"师青玄颤声道。
"随便你好了，人固有一死。"傀儡装作无奈惋惜状，同情的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师青玄。
"你骗人，你们都是骗子！"师青玄的指甲深深掐进杂乱的头发里，嘴角扭曲。
"说好的两不相欠呢，说好的放过我呢，你当我是什么，贺玄，你玩我呢！哈哈哈哈哈……"师青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笑的如痴如醉，从眼眶中涌出两行清泪。
"你说过会留我一命的，现在反悔了？"师青玄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透过自己与另一个人在言语。
"我在人间重走这一遭，每天装疯卖傻到处乞讨，顶着这无用的残肢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死了，没了。”
"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又关他们什么事……我努力的活在这世上，还不是因为你！"
“可你还是想我死……”从泪水中溢出两道血痕。
"明明我已经很努力了……你所经历的一切，那些我本该承受的一切，我现在重新一一来过，还不够吗？"
师青玄无奈的看看自己，如此卑贱，如此不堪。
现在，他又一无所有了。师青玄痴痴的笑着，状如疯狂。
“哥哥，青玄想你了……”
“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好怕的。”
良久，他转向那两个人影，空洞的眼神里飘忽着最后一团将熄的花火:
“贺玄，我已经一点也不欠你的了，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如果我死后有灵，定当化为厉鬼，修炼成绝，与你做个了断。"
"我不会放过你的，贺玄……"师青玄捂着胸口，断断续续的喃喃着。
不得善始，不得善终。
白话真仙在师青玄出世时定下的判词还是应验了，只要他师青玄还活着一天，就不得安宁！
呵，青木已毁，倾慕已亡，我师青玄今天也要离开这个无聊的世界，化一缕清风，与水作伴，极好极好。
"要是当初我没有遇到你就好了。"师青玄闭上了眼。
“要是能忘掉就好了。”
忘了自己是人，忘了自己所爱，忘了那些因自己的存在而不得安息的人们。
傀儡人阴笑着将自己的剑递了出去，直直的插入师青玄的胸口。"遗言说的够多了，该上路了。还有，想要做鬼，也得有这命啊。"
“我还是没能再见到你……”师青玄躺在血泊之中，懒得再去捂住伤口，任凭血液汩汩地从自己的身体中流走，带着疼痛和仅剩的热量消失殆尽。最后，他失望的看着这个模糊的世界，暗暗立誓：
从此以后，再无双玄。
远方的天上，“轰隆”一声巨响，从云霄劈下来一道惊雷。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暗牢入含恨尽悲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