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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北方有徵 ...

  •   尘土在摇曳的火苗周围飞舞,起起落落,火焰下的木柴已经烧得大黑,架子上吊着的汤锅抱着半锅马肉汤小声地咕噜,兵将们三三两两坐在火堆旁喝着剩酒,吃着残羹,脚边还有不少摔碎的酒碗,大约是上战前的壮行酒,和这庆功酒搅在一起,倒是令人快活,不禁发笑。
      将士大多进了营帐,谈天说地,只有主营帐里,缄默如初。油灯下,桌子上展着一张羊皮图,上面不知画着还是写着一些符号,桌旁的人眉头紧锁,战袍还未全部卸下,烛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将军,早些歇息吧。”小将合手躬身,说道。
      “嗯”,将军一偏头,左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赫然显现,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沟壑。他起身,顺手卷起羊皮纸,扔到床头,走到挂衣架旁,小将便上前宽衣。
      “单岐,传令下去,今日休整,明日申时启程回京。”还在宽衣,将军便说道。小将一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手中动作也停了,将军不用转身也感受到了他的迷茫,“脱完再去。”
      “是,将军。”单岐竟红了脸,上了头似的。他是将军半路捡来的,从难民堆里,捡来时方才十五岁,性子有些懦,却得照顾,留作贴身侍卫,还得将军亲授武艺,如今虽填不了侍卫名号的实,倒也能护得了自个儿。养了两年,原本纤弱单薄的身子越发壮实起来,撑得脸也圆滑了些,只是鬓边的碎发仍暗示着他的娃娃年纪。
      只着朱红亵衣的将军看了看床头的羊皮纸,又急转身对单岐说,“等等,先去拿个炭盆来,烧得旺些。”
      “是。”
      炭盆拿了进来,他正坐在床边,又端详起那张图纸。单岐拨了拨木炭,火星子溅出一点,床边那人看着羊皮纸,眼底冷光一闪,随即甩手一扔,“呼”的一下,羊皮纸就着了起来,不一会儿便燃尽。
      单岐抱了炭盆出来,将木炭倒在照明的篝火里,抬头看看漫天星河,有些高兴。若不是将军,他如今早已和那些难民一起,要么饿死,要么被山野贼寇打死。
      他对将军,是万分敬重和恩谢的。

      次日晨起,穿戴完毕,将军命单岐先拿了笔墨来,寥寥几笔,龙飞凤舞,不知写了什么,最后落款:北徵。
      北徵,北梁王北川之嫡子,及冠便跟随父亲领兵抗敌,不过四年已是帅将,一人可当百人关,善使长枪。两年前,边关动乱,他自请前来平叛镇守,在军中深得人心。
      卷起纸张,递给单岐,“快马加鞭,送去平洲。”
      “是。”

      城门大开,回京的军队浩浩荡荡,不少百姓前来相迎,当然,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常胜将军凯旋,龙颜大悦,城区互市通宵三日也不是不可能。
      当晚,宫里设宴,为将接风。将军却只坐了两盏茶的功夫,便匆匆离席。
      回府换了便衣,从侧门出去,只领了单岐一人,二人赶到风月楼,进门不用招呼,自己过了走廊上了三楼最里的一间房。
      一推门,一股幽香扑面袭来,醉得单岐差点仰翻过去。正睛一看,那珠帘后面,倚坐着一位窈窕美人:头上只挽了一个发髻,戴的簪花是西域进贡的红玛瑙,匀称的玉额下弯着细长的眉毛,一双明眸看着手中的酒杯,肤若凝脂,肩头还有墨发披散,江南丝绸绣制的长裙拖到地上。薄唇呡了一口梅酒,更显红润,“呦!不知将军大驾,有失远迎。”说罢起身,款款走近二人,身子一软,伏到北徵身上,笑靥如花,“你个糟老头子,两年不见,你不先来见我,到先去赴那大内的约,可等得奴家好苦呦!”
      北徵白眼一瞥,径直走到珠帘后面坐下,美人差点没摔一跤,亏得单岐扶了一把。这一扶不要紧,却让单岐这小子腹诽,这样一个美人,瞧着柔柔弱弱,刚才那一把骨头却硬的快赶上将军了。
      “这里没别人,把你那身给换了,我看着不舒服。”北徵又是一个嫌恶的眼神甩给美人。
      “将军你都发话了,我还能违抗不成。”说着就走到了屏风后面,人影绰约,不消一会走出来,单岐惊得不敢出声,迎面走出来的竟是一个玉面郎君,看上去只比自己大个三两岁。他不知道这位郎君和他将军其实一般大,天生生得一副好皮囊,家中是京城富甲,从小好吃好喝的供着,虽声名在外,却以病为名,从不出席任何宴会。当然,北将军自是例外。
      “下巴收起来。”北徵从不用看就知道单岐是什么样子,也很是头疼。
      “行了,你在边关呆了两年,怎养出这样臭的脾气。小娃娃没见过大世面,更别说我这样花容月貌了。”扶宫在北徵对面坐下,轻叹。
      “什么牌匾?”将军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酒杯。
      “皇粮。”杯中酒一饮而尽。
      “什么品种?”
      “无非就那几样,大米,小米,黑的白的黄的,也有杂的。不过,最近好像出了什么新品种,不知名号,不知产地,更不知销往何处。”
      “容器呢?”
      “其他品种里都放了些,一层布隔着。”
      “米的事我就不管了,你说给我酿的酒呢?”
      “不是在你手里了么?”
      “信不信我把你的楼一把火烧了。”白眼不能再翻了,眼睛还要留着夜里回府。
      “太焦躁了,下回你再过来,让人带话就好,和你叨一句,可要折我十年寿了。” 扶宫摇摇头,拿起桌上的纸扇轻扇起来,“你看看杯底。”
      将酒杯中的酒倒在桌上,再把杯子倒过来,有一卷细细的纸塞在其中,展开是一片空白,可是放在酒水中,却有字迹显现。
      “味道怎么样?”
      “直入腔腑。”
      “那我就不留你了,将军早些歇息才是。”扶宫起身,作了揖,眉眼嬉笑。
      “我可是走过来的,你打算送点什么。”
      “说你在边关把脑子养实了,我还真不信,云妆,让后院备马。”抬手扇子一挥,屋外的人影就退了。
      “你送我良驹,我也不能让你亏了,这个随你用作什么。”北徵转身离开,随手向后扔了一块青玉似的东西。
      “呵呵呵呵~那奴家多谢将军了!”余音绕梁,北徵又觉身后一阵恶寒,加快了脚步。
      到了院外,北徵立刻黑了脸,就知道这小子没好事,门口只有一匹马。他跨上马,对单岐说,自己回去吧。
      “可是,将军,我刚到京中,不识路啊~”单岐一脸无奈。
      北徵思忖片刻,艰难地伸出手,“与我同骑吧,既是良驹,想必这对它还略显轻了。”
      单岐竟有些铭感,一下愣在那里,只顾感动。
      “你是想在这里过夜吗?”
      “额,哦。”一把抓上马,果然是良驹,半点气不喘。将军纵马疾驰,单岐环着将军的腰,心想,刚刚听他们讲了半晌,也听不大明白到底在讲些什么,真是奇怪。
      连夜收拾,第二天巳时,便带了一行护卫,还有单岐,南下,不过三日就到了平州。一行人穿着便衣,在一家酒坊停下,侧门进了后院,置了马,推开后院正门,老人穿着短袍,卷了两袖正坐在长木凳上捣着酒曲。
      北徵倏地凝噎,深深作了揖,终喊出一声,“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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