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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陌生 ...

  •   鼎香居

      在临街靠窗的雅间里,杨陵和江西越在对酌。

      江西越三十多岁,穿着青葛布道袍,戴明阳方巾,一副儒人打扮。实际上他是个极其严肃的人,只要他在家,府里的下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伺候,不敢有一分懈怠。

      他的夫人却是一个笃信佛教的温和之人。

      不过,江西越对着杨陵这个大舅子,倒是有几分笑意。也不摆内阁辅臣的架子。

      “你姐姐在家里念叨着,你也老大不小的,官拜大理寺少卿,也该成亲了。她整日里在我耳边念叨,叫我在你面前提一提。“

      江西越娶了夫人后,至今没有孩子,家中却无妾侍。夫妻俩没有孩子,但是感情很好。

      杨陵呷了一口茶,道:“你知道我的,如果不是自己中意的,我断然不会娶妻。“

      “你啊,难道整个京城都没有你中意的。“

      杨陵笑:“怎么会。”

      江西越听出他暗含的意思,道:“看来你这一千年的铁树也有开花的时候。”

      再问下去,杨陵神秘一笑,却不再言。

      *

      沈宁做在张熙朝的身边,坐立难安,只好掀开布帘,往外面东张西望。

      张熙朝撤去扈从仪仗,只乘着一顶便轿。沈宁才能窥见外面街景。

      朝中大员三品以上乘做绿呢轿,并有扈从仪仗鸣锣开道。

      张熙朝坐定后便闭目养神,沈宁看着街景,眼角余光瞥见张熙朝似乎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自己也保持沉默,绝不搭话。

      等到了鼎香居,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夜幕降临,又下了雨、起了风,潮湿的空气中带着丝丝的凉意。

      两人出了轿子,沈宁本来身子骨就弱,被风一吹,冷不丁瑟缩一下。

      沈宁这微小的反应,还是被张熙朝捕捉到,将随从递过来的披风披在沈宁的身上,一手搂着她,一手撑着伞进了鼎香居。

      杨陵从窗户往下看,看到两人共用一把伞的亲密举动,面上不露声色,袖子中的手不知觉地却攥得紧紧的。

      入座后,两人并未用膳,张熙朝先是问沈宁,上次的返还回去的批语是否仔细看了,再问这几日看了哪些文章。

      沈宁一一答过后,张熙朝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熙朝的目光落在了沈宁的袖口上。

      沈宁身上的青色葛布道袍是再普通不过的样式了,只是袖口绣了一小簇竹子。

      张熙朝发现同僚中除了沈宁后,似乎没有人关注衣物这些细节。

      张熙朝除了特殊时候穿朝服外,日常办公就是穿常服。

      像张熙朝这样的三品文官,通常是着大红色盘领补服,补子上绣着孔雀图案。

      只是张大人身材颀长、宽肩窄腰,通身气度不凡,穿起补服来自然英俊非凡,与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员们截然不同。

      得到这一发现后,张熙朝又在沈宁的靴子上发现了一簇竹子。

      穿得这样讲究。

      张熙朝道:“你袖口、靴面上的几簇竹子是何意。“

      张熙朝不过是随口一问,只当她喜欢竹子,毕竟士人向来歌咏竹子,喜欢竹的气节。

      沈宁却认认真真地吟了两句诗,“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尤凉。“神色似乎有怀念之意。

      “下官想念在泉州府老家的日子,我家老宅书房前,有一片竹林,十分幽静,我温书时若是感觉到疲乏,便会倚窗眺望,过后心中便会重新平静。今生不知何时才能故地重游,所以借这几簇竹子聊表情思。”

      张熙朝听出她话里的几分愁意。惊讶于她的多愁善感。

      “自我进京科考,已经十余年没回过荆楚老家了。”

      张熙朝想,这样说不知能不能宽慰她几分。

      店家捧着菜肴正好打破这伤感的氛围。

      等店家摆好菜肴退出后。

      张熙朝说:“来了京城,你最想看什么。”

      沈宁说:“自然是巍峨的皇城,除此我已经见过最繁华的景象,没有什么遗憾了。”

      那日,夕阳收尽余晖,朦胧的光线笼罩下的皇城更显巍峨,走出考场的沈宁身后是一重重红墙碧瓦,面前是锦绣前程。

      张熙朝微微点头。

      少年状元、御马游街,确实风光无限。

      忽然,沈宁的眼睛亮了亮,最后一丝因思念故乡而生出的伤感也一扫而空。

      “除此之外便是雪,像柳絮因风起一样的雪。”

      张熙朝道:“秋收冬来,你很快便能领略大雪纷飞的北地风光。”

      *

      张熙朝向来是一个观察入微的人,上次用膳便知沈宁不喜清淡,而且极其挑食、喜好奢靡。

      餐前要用上好的西湖龙井漱口,食量小却点一大桌子菜,再好吃的菜肴夹上两三口便腻了不再碰。不喜牛羊肉,吃菜要吃最嫩的那一部分。

      不知道哪来的娇气毛病。

      张熙朝出生寒门,即使官拜三品侍郎,却不改节俭的习惯。

      除非家中富裕,否则当翰林的几两银子的月俸,还买不下她足下的靴子,更何妨如此奢靡的生活。

      除此之外,沈宁虽是闽地一带人,却无辣不欢。

      正如现在,沈宁的眼角因为食辣噙着泪光,嘴巴也被辣得红彤彤的。

      沈宁抬头,发现张熙朝正在打量她,暗自懊悔这副不雅的模样被他看了去。

      从前沈宁看张大人高不可攀,今夜,沈宁却真切地感觉到张大人不再是她心中那个冷冰冰的传说,天下寒门士子的榜样,而是一个具体的人。

      正在沈宁胡思乱想之际,张熙朝将手搭在沈宁的椅背上。

      张熙朝从来是正襟危坐,如此这般微微后靠在椅背上慵懒的状态实在少见。

      沈宁的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真名士自风流这六个字。

      张熙朝慢慢压近她,用一方白帕子擦去她嘴角的辣油。

      沈宁的心跳随着张熙朝的靠近越来越快,当她看见他修长手指上隐隐的骨节和他锋利眉眼下专注的眼神的时候,心仿佛要跳出她的身体似的。脸颊两旁涌上了一股热气,烧得她无法思考。

      对沈宁来说这是一种侵略感,是与女子截然不同的来自于一个高大男子的压迫感。

      当她感觉到他的手指的触感的时候,涌上心头的竟然是害怕与心慌。

      她只见过他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将喜怒哀乐都隐藏在面无表情下的模样。

      或许他也有年少轻狂、喜形于色的时候,但是现在她所看见的他便是这副为官十多载、身处高位者固有的深沉的模样。

      或许沈宁可以猜测张熙朝将全部的柔情留给他的夫人,但偏偏他年近三十却仍未娶妻。

      这一顿饭,沈宁吃得心慌意乱的,可张大人明明就只是看着她而已。

      这种感觉对沈宁来说很陌生。

      所以用完饭后,沈宁不知道为什么近乎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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