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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药炉烟里听河流 ...

  •   白陀的牧草一片绿油油的苍茫。
      激荡的马蹄声传来,一个女子翻身飘下,迅速地冲了一家毡房。
      七初焦急地问:“阿丽尔怎么了?”
      里边一个面色黛黑的妇人见到七初,哭着喊:“姑娘,救救她……”
      阿丽尔小脸一片惨白,正伏在妇人的肩膀不断呕吐,已经开始昏迷。
      七初诊了她的脉搏,跳得很快,这病症凶险,她医术微末,也不敢随便下药。
      七初只觉得心头跳得急促,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难道要自己眼睁睁看着她……
      她转身冲出了毡房,大声地喊:“等我马上回来!”
      话音刚落,人已经打马奔驰出几丈开外。
      她用力地一夹马腹,扬鞭打马,朝西奔去,她记得刚刚看到顾长青在这一带。
      幸好,七初远远见到那个青衫男子正悠闲地在牧草间驱赶着羊群。
      “顾长青!”她清脆的嗓音远远地传过去。
      顾长青嘴里叼着根牧草,闲闲地挑挑眉,完全不理会她的焦灼:“有事?”
      七初清丽双眸微恼,她大声地喊:“跟我来!”
      语罢便打马转身飞奔而去。
      顾长青扯下了口中的青草,跨上了一旁的骏马,微微笑,这野丫头,那样扬眉颐指气使的气概,倒很像某人啊……
      七初拖着他下马,冲进了一家牧民的毡房:“救救她。”
      顾长青高大的身躯懒懒地靠在门前:“江湖上谁都知道,我顾长青救人要看心情的。”
      七初脸色一沉,欺近他的身前,清亮的杏眼微微地眯起,暗含威胁的语气:“那请问顾先生今日心情如何?”
      顾长青神色不羁,撇撇嘴角:“一般。”
      七初简直要动手杀人了,她恶狠狠地问:“你要什么条件?”
      顾长青微笑:“帮我照顾病人。”
      七初看得他神秘莫测的笑容,心头泛出寒意:“谁?”
      男子吐字:“萧。”
      七初转身就走。
      走进帐内,阿丽尔已经昏迷了过去,躺在床上正不断地抽搐。
      七初急得眼泪都要掉了出来。
      “她这是误食蓇葖果,”男人凉凉的声音响起:“如若不治,再过两个时辰,便——”
      七初猛地跳起,将他一拖到阿丽尔跟前,咬着牙:“我答应你。”
      顾长青笑,抬手按上孩子的脉搏。
      “你不怕我杀了他?”七初心头莫名复杂,轻轻开口。
      “你不会。”顾长青笃定地答,眉头沉下,细细地翻看阿丽尔的舌苔。
      七初定定望着他,美目一转,笑了笑:“还有一个条件,你得教我医术。”
      顾长青对她无可奈何,转头瞪了她一眼:“你若是愚笨学不会,别怪我。”
      七初但笑不语。

      临凰阁。
      阁楼内间的一方软榻上,容颜苍白的男子,正蹙眉沉沉地睡。
      萧容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屋内已掌了灯。
      一位穿着月白底大朵藩莲花裙的女子正笑吟吟地站在床头望着他。
      萧容荒顿时清醒了过来,手一撑便要坐起来,许是睡得太久,身上发虚,身子一晃便要摔了回去,一双手把他扶了起来:“候爷小心。”
      萧容荒不动声色地把身体从她手中移了出来,低声吩咐:“请冷霜进来。”
      “候爷,您现在是我在伺候,你有什么吩咐我即可。”
      “颜姑娘,你不是我府上的人,请出去。”萧容荒数十年的朝堂兵马生涯,若没有一点戒心,是绝活不到现在的。
      “我——”七初顿了顿:“我略通医术,顾先生让我来照看你,我绝对没有加害你之心,若是有,我颜七初也会光明正大找你比试,绝不干那等卑鄙之事。”
      眼前的女子眉目清秀,如同一幅氤氲的水墨画,一双眼眸清澄明亮,似乎还带了点无奈和委屈,看着拒人千里的萧容荒。
      “萧某没有怀疑姑娘的意思,”他垂下头,隐隐的疲累:“只是,怎好劳烦姑娘——”
      “我答应了顾长青了——”七初想起了他阴险的嘴脸,咬牙切齿地微笑:“反正我在北庭也没亲人了,在候爷府上还能和绿水她们说说话,你就当收留我吧。”
      她说得恳切,又有点娇嗔的神色。
      萧容荒看着她在烛光下天真姣好的容颜,不禁微微一笑。
      “罢了,你扶我起来吧。”
      七初扶了他起身,仔细地伺候着他吃了药,又喝了汤,萧容荒精神还是不太好,身子耗得厉害,坐了一会便有隐隐的倦色。
      晚间顾长青来了一趟,看他看了脉,还是叮嘱七初好好看着他休息。
      七初答应了顾长青来看护萧容荒,原本是有几分胁迫的勉强,但进入临凰阁来,看着那个清俊的男子,明明病得难受,却强忍着对她微笑的脸庞,只觉得心疼得厉害。
      七初也听顾长青轻描淡写地提过他宿疾缠身,但她亦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孱弱的样子,她见过的萧容荒,都是宁定清远的俊美容颜,幽深的双眸隐含着暗沉如墨的心事,却一直是坚毅沉静的。
      这个朝堂江湖间一直都是深沉如海的男子,如今却完全信任和不设防地任她出入了北庭最核心之地。
      七初只觉得眼眶都有些发热。
      不眠不休守了萧容荒几日几夜,夜里他咳嗽得厉害,气都喘不上来,七初在旁看得心惊肉跳,拔腿要出去找顾长青,却被他拉住,他缓了一口气,有些虚弱的声音,却带着让人心安的宁静:“没事,不必去劳烦长青。”
      她只好手忙脚乱去给他倒热茶,凑到他嘴边,他喝了一口,慢慢止住了咳。
      七初无意间探手触到他的手,冰凉得厉害,忍不住捂在自己温暖的手上,对他笑:“睡吧。”
      如此几日下来,眼下淡淡的一片灰。
      萧容荒让她回去休息,七初见他的精神是好了些,略略放心,吩咐了守在殿外的丫头,回去睡了一觉。
      这几日熬得累了,她这一觉一次睡到了第二日晌午。

      七初睡醒了,起来梳洗吃了午饭便往临凰阁走去。
      红莲在外殿侍侯着,七初问她:“你家主子起来没有。”
      红莲答道:“早起来了,还吩咐流沙大人把这几日的案卷都搬了进去,正看着呢。”
      七初听了,皱起了眉头走了进去。
      萧容荒正坐在案前,认真地翻阅,忽然一双手抽走了手上的案卷。
      他抬头,温和地道:“七初,别闹。”
      七初见了他脸上足足的倦色,说:“今天先看到这里,你要敢再看,我就告诉顾长青。”
      萧容荒无奈一笑:“北庭诸事繁忙,你让我日日坐着躺着什么也不干,岂不是废人么。”
      “事情是做不完的,顾好你自己身体先。”七初打开了送进来的汤药,端了过来:“先吃饭,然后喝药。”
      萧容荒无奈地笑,放开了手边的总卷,坐到了古朴的桌前。
      他用膳姿势异常的优雅,却只是略略动了动筷,便放了下来:“好了。”
      七初脸上不满:“你知不知道刘妈为了做你这一顿饭花了多久时间多少心思啊,把人参炖味入鸡汤,慢火熬几个时辰,顾长青说食补比药补好,她天天换着花样做,你就吃这么一点——”
      “好了,”萧容荒打断了她,温和地说:“我知道。”
      他又举起筷子,强迫自己喝了几口汤,慢慢地夹了一块肉,细细地咀嚼,然后吞了下去。
      “七初——”他放下了筷子,勉强忍住胃中的不适,微微喘了口气:“我真的饱了。”
      七初瞧着他脸色不好:“身子哪里不舒服?”
      “没事,歇一会就好。”
      “那你去塌上躺会。”
      此后七初日日去临凰阁。
      虽说萧容荒沐浴更衣这样的事情还轮不到她来做,但他吃药穿衣,起身休息或是处理公事,事无巨细,都是她在细心照料着。
      萧容荒有时起身来看看城内各地呈上的案卷,有时冷霜寒星进来请示事务,但时间都被七初严格限制。
      萧容荒也不再多说什么,倒是静静休养了一阵子。
      有时醒来,懒懒地翻看搁在床前的书,七初在廊下的花间抚琴,春天的风渐渐暖起来,她垂眉,静好柔美的侧脸。
      心下是宁静的。
      他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般安宁的生活。
      “这是什么?”
      一日七初替他研磨,无意间看到他露出的手腕间,暗暗的一个印记。
      “哦,”萧容荒漫不经心:“前段日子受了伤,留了个印子。”
      “这是,”七初顿了顿:“血滴的毒?”
      “你知道?”萧容荒闻言,抬眸看了看他,有些惊讶。
      “嗯,这毒……”她脸色微变,犹豫了一下,有些醒悟:“怪不得朱子会来北庭,这么说来是他给你解的毒?”
      萧容荒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望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七初,怎么了。”
      “你是什么时候的受的伤?那次你是自京城回来的,是——”她的手一抖,几滴墨洒了出来。
      “好了,”萧容荒握住了她有些发颤的手:“这的确是在司南王府中的毒,那时你父亲执意不肯归顺皇上,七初,我很抱歉。”
      七初咬了咬嘴唇,有些颤抖的声音:“你可看清了是谁下的毒?”
      “当时人多又杂,我没看清,后来皓月查过此毒的来历,不过得到的消息并不多。”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中血滴的毒,会用这毒的人,只有——”七初住了口,脸上发白,脑中一片混乱。
      萧容荒起身把她扶进了椅子上,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七初握紧了温热的杯子,抬头对他微笑:“我没事。”
      看到萧容荒还是蹙着眉头静静地望着她,目光包含着说不出的歉意。
      她喝光了杯中的茶,缓缓地说:“萧容荒,血滴的毒,你可知是师承何门?”
      萧容荒淡淡的,只应了一句:“江湖上会用此毒,仅灵隐一门。”
      七初转着手中的青花瓷杯的手一颤,茶水都差点溅出来。
      萧容荒有些慈悲的幽深双眸,终始不忍心看她越陷越深的谜团和凶险之中,他开口:“已经没事了。”
      七初闻言,抬起头对他微弱地笑了一下。
      萧容荒见得她的笑容,心头缓了一缓,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发。
      七初还是看这他手腕间的印记,血滴之毒,她再熟悉不过了,这印子不消失,就表示并没有完全解毒,她知道这毒解药极难配制,只是——为什么——会用到了萧容荒身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药炉烟里听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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