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千山》猫粮夜

1、听说了吗

　　“听说了吗，圣使大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大～美人！”圣宫的灶房里，刚背柴进来的刀疤脸吼道。
　　“这事儿谁不知道，”擦锅的侏儒笑嘻嘻道，“能被圣使看上的美人，只怕比仙女还好看吧。”
　　烧火的癞脸瞎子来了兴趣，道：“仙女有多好看？”
　　“有多好看也不关你瞎子的事吧。”小胡子嘲讽。
　　灶房里顿起一阵哄笑。
　　“小爷我就是没那艳福，要是我遇上那样的美人——”
　　“小～爷，只怕美人坐怀您也无福消受哟，您那老二……”
　　哄笑声更放肆了。华美圣宫中昏暗的灶房里，充斥着低俗的欢乐气氛，然后又嘎然而散。
　　“热水！”门口的黑影挥了一下皮鞭。
　　方才玩笑得起劲的小人物全部噤声，灶房里只剩下柴草燃烧的噼啪声。片刻后，才响起窸窸窣窣的劳作声。刀疤麻利地从锅里打水，小胡子把装满热水的桶一个个提出去，递到跟黑影一起来的劳工手上，侏儒躬在黑影身边说着些“鬼使大人安康”“鬼使大人辛苦了”之类的奉承话，瞎子则默默蜷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人看清鬼使一行是怎么走的，正如没人发现他们是怎么来的。灶房里的卑贱奴隶，所拥有的只有第九手传闻和灶间的黑灰，从来不曾了解到这座圣宫真实面貌的分毫。而他们糙硬双手所经手过的热水，经过数番转手，已经送入高贵森严的神宫内院。

　　精致幽香的房间里，美人肤若凝脂，面若桃花，明眸自带柔情，眉间却有忧思。美人沐浴完毕，侍女为她换上柔软的衣衫，薄缎裹住她曼妙的身躯。美人低头不语，果然见侍女为她整理好卧榻，谨小慎微地躬了躬身，便要出去。
　　“杨公子还是不肯见我吗？”美人叫住侍女，问道。
　　“圣使大人请姑娘保重身体，不要多想。”侍女躬着身道。
　　“请带我去见他。”美人的声音温柔却坚定。
　　“姑娘别为难我们……姑娘你……”侍女惶恐起来。
　　美人却已经不由分说地冲出了门。
　　“杨公子！”美人一边在屋宇间奔走一边呼喊，“杨公子你在哪里！”
　　侍女们自然拉不住她，但很快便出现了两个高大的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美人立刻转身往庭院中跑去，然而从树荫下，假山后，陆续地穿出了更多的侍卫。美人已无路可走，失落地跌坐在地上。
　　“请您回房间去。”侍卫毫无感情地说道。
　　“求求你们……”美人呜咽道。
　　“请您回房间去。”侍卫的语气毫无变化。
　　“求你们让我见见他……”美人知道，这些侍卫不会给她任何的通融。然而，自己来这里已经十天了，却没再见到那位圣使大人一眼。如果就是要一直被拘束在那个精致的小屋，那自己来这圣宫又是为了什么呢？
　　“求求你们……”美人无助地祁求道。
　　这时，过来了一个神官模样的人，侍卫们围出的人墙自动为他让出一条口子。神官站到美人面前，带着石雕般的笑容道：“圣使大人请您一见。”

　　圣使的房间却并没有与这座宫殿相称的华丽，甚至没有那位美人的房间精美。杨千江就在他简朴的卧房里擦拭着一柄长剑，听见屋外有人来报，便小心地归剑入鞘，将长剑轻放在案几上，然后掀开帘子走到了外间。
　　梨花带雨的美人正等在那里，见杨千江一出来，立即揽裙拜下，道：“请公子为我报仇！”
　　高贵的圣使大人却没有接她的话，原地背手而立，道：“阮小姐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吃穿用度可有缺什么？”
　　“公子，”阮姓美人抬起头，双目溢满了无奈的情愫，“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小女不求公子予我深情，但我家父母老幼惨遭横死，恶人却逍遥法外……只恨小女体弱无能……”说着说着，她已泣不成声。
　　圣使的脸色有些难看，道：“那日的事，请小姐不要再提。”
　　“公子，”阮美人直视杨千江的眼睛，“你未见那日的惨状，可怜我小弟尚未成年……他曾是那样可爱的一个少年，现在却只剩下冰冷的尸首……”
　　“不要再说了……”圣使的眼神逐渐黯淡，“阮家的事，我会去调查。”
　　阮美人如同抓住了稻草的溺水者，道：“只要公子能为我们报仇雪恨，我的身子，我的命，全交由公子支配！”
　　“阮小姐请回去吧。”圣使不再多说，转身回了卧房。那柄长剑还静静躺在案几上，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声，和衣卧在榻上，眼却一直朝向长剑那里，目不转睛。

　　阮美人被送回到房间，一番折腾使她有些形容狼狈，衣裙也沾了污渍。但她没有留侍女为自己梳洗，一个人换下了脏污的衣裳，便懒懒地倚在榻上休息。
　　“吱喳——吱喳——”窗外接连传来了蟋蟀叫。
　　美人瞥了一眼，懒懒起身走到窗边，留意了一下四周动静，然后迅捷地跃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