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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0 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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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几乎是立刻就要起身,但季先生握紧了她的手。季先生一狠扯,小河就又砸跪在地上。
“小心。”季先生还这么说。
“季少……!”小河方喊出这句,就觉出不对,煞白了脸。
季先生看她脸色,知她明白了,也就笑了。
“他不会来了。我本也以为,他会来的。”季先生拍拍小河手背,“他对你还是有情。”所以此时不能来面对你。
小河振作声音,“担不起。”
季先生回眸,“不说了,你来看看玉写给你的话。”
小河却只问:“季先生想做什么?”
季先生不应。
“莫迴?又是他?还是姚宫?左右不过那几个……”
季先生捏住她下巴,“我对你没什么耐心。容着你,不过因为你是她的后人。”季先生冷眸落定小河,“闭嘴。看字。”
她掰过小河的脸,面向地面。小河不忿,摸索到脚踝,一忖,便也沉静声气,辨认起文字。
字迹边缘圆滑,刻得极顺。
“是剑痕,”季先生道,“关良的剑使得好。不过他什么兵器都使得好,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
季先生摸索着尾末,“隋玉”二字落款,轻道:“你好好看。这些话,她只是写给你的。”
的确如此。
文字开头,隋玉便写着——“孩子”。
“孩子,我已经记不清,你能不能看见这些话,但为着万一,还是将它们记下。或许不全,但该是够用了。”
记不清,能不能看见?小河觉得古怪,往后一看,是包括“丰县”、“梁郊”、“茂县”在内的十多二十个地名。再后,是一段她看得懂字,却看不明白意思的话。
“生命是条流动的河,无人不在河中。——隋玉。”
没了。
就没了?
小河左右晃脑,上下探看,直想从犄角旮旯里,抠出更多信息。但什么也没有。连句温柔缱绻的祝福也没有。
季先生都笑了,“别找了,小丫头。温柔的人最无情。你惦着她多流连几句,可她无话可说。你这才明白,她的温柔是对所有,唯不对单单任何一人。”
小河:“你在对你自己说?”
季先生一噎,而后笑,“对,我在对我自己说。是我舍不得。”
季先生起身,“走吧。”
小河撑住脚踝,手指探入裙角,“行。”
“啊,对了。”季先生弯腰,把握小河撑在脚踝上右腕,“这个。”
咔。
“啊——!”小河一道痛嚎,弓了腰背,颤抖不已。
她的手腕骨碎了。
季先生从她裤腿里,抽出一条匕首,抛开。
“本想着你不动,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她抚摸小河的发,“小丫头,我有些本事,大约……是能降住四五个于歌的本事。所以你乖些,嗯?”
季先生扯着小河,出了滑道口时,小河已是痛到失力,浑身冷汗,眼一晃,倒了在地。
“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声音,隐含怒气,“不是说过不能伤人?”
小河本已迷糊,沉迷前被钩住一线清明。
是他?
他怎么在这儿?
季先生慵散,“世子,这丫头要伤我,我总不能放任吧?”
姚昱脸挂住。
季先生倒奇了,“世子这么在意?”
姚昱沉气,而后淡道:“我们留她有用,季先生过分了。”
季先生稍忖,无奈,“艾牢。”
稍远一架马车边,艾牢走过来。
季先生:“上药。”
艾牢蹲身,掏出些瓶瓶罐罐,为小河涂抹。
姚昱不再看她,随季先生的指引,走至一旁。
季先生道:“人带到了,之后我会派人,暗中护你们离开海东。”
“多谢季先生,只送到海东边界就好。”
“自然。”
“商线的事,我们离了海东,就会解除限制。”
“姚宫的信誉,我向来是放心的。”季先生稍顿,“小儿的事……是他莽撞愚笨了,姚宫……”
世子抬手,“康王爷的意思是,小孩子目光短浅,权衡失利,都是常有的。他能改过,姚宫也不会再追究。个人恩怨不宜影响大局,往后前嫌不计,生意照做。”
季先生垂礼,“多谢康王。”
小河手腕上丝丝的凉,痛感隐去,她醒转,已在摇摇晃晃的车里。
姚昱坐在对面。
小河没说话,姚昱也不说话。小河左手撑起身,退靠车壁。
她有点不明白。
车帘被风卷起,车前,驾车的也是个熟人。
天翎。
那她就更不明白了。
“我弃明投暗了。”
姚昱坐直身,先道了。
小河不理睬。
“……抱歉。”
小河别过头。
姚昱倾身,“你说说话。”
“你坐回去。”小河说话了。
姚昱没退回去,他拢过小河的侧脸,“你听我说。”
小河躲开他手,“不必。”
她道:“不用说,反正你们都是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的。”
他是,季少是,薛杨……也是。
高兴时伸出手,不高兴时,手一松,管她落去哪儿。
小河看姚昱,“问你一件事。”
“你说。”
“我会死吗?”
姚昱退后,坐了回去。他隐入黑暗里,手掌摩挲。他道:“我会全力保你。”
“保不住呢?”
姚昱沉默。
小河点头,“我知道了。”
姚昱抬声,“我会尽全力。一定。”
小河连嘲笑都懒得。
“去哪儿?”她问。
“惘海。”
小河立时惊了。
“去那儿干嘛?”
姚昱说:“找一样,所有人都在找的东西。”
艾牢走入竹林小屋。季先生还坐在地上,望着那些字,模样,竟像是有几分痴了。
艾牢蹲身,“婉松?”
季先生没应,艾牢知她在听,便继续道:“世子已经离了永翠山一带,没碰上薛杨。”
季先生指尖轻滑石体。
“但四少那边,好像……亲自去找薛杨了。”
“呵,”季先生轻笑,“两面三刀,青出于蓝。”
“要拦吗?”
季先生摆手,“姚宫已经能交代,他这边要为自己铺路,就随他去吧。”
艾牢挽了季先生的发,别到耳后,“你倒是疼他。”
季先生扬眉,夹捏他下巴,“我不疼你?”
艾牢摊了她手心,印下一吻,又拥过她,在唇上轻吮,“不够。”
他道:“他已是拿着你的姓氏行走三国,日后你夺了顾家,季家的,顾家的,都是他的。”
他问:“我呢?”
季先生肘撑他肩,指滑他颌,“当初你跟我时,说的什么?我想想……只要我一人?”
“只要你心里有我。”艾牢看着她,“你忘了。”
“哪有?”季先生两手上举,“我心里没有你吗?”她划过艾牢鼻梁,“我还不光心里有你呢。”
她笑得媚,可艾牢的眼,却像蒙了霜。季先生拥过去,轻噬他喉头。
艾牢一顿,“婉松?”
季先生剥开他衣领,吻一个接一个地落,有些急躁。
艾牢不知迎拒,“你不是,不喜欢在外……?”
季先生挲摩他身体,喃出两字。溃堤在一瞬的她本就在他心尖上,何虚得百般撩拨。艾牢想拥着她后倒,被她拦住,她揽过他,躺在他身下。
她说:“这样。”
他求之不得。
季先生抚触石字的手,一下一下地挪移。她滑摸着那个“玉”字,指尖不时扣进字身。
艾牢揉捏着她,只觉处处都是不一样的滋味。他耳语,“婉婉,你今天好软。”边说边不规矩。
季先生眼神有些失焦,忽然道:“我想去惘海。”她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娇软,像个小女孩。
他笑,“去,我陪你去。”
季先生低吟一声,“哪,哪能去。那是仙人住的地方。”
艾牢心都酥了,只想诱得她,再多以这样的模样,这样的声音,撩弄他。
“是吗?”
“……!”季先生如是低泣,“仙人说的,她,她说住在惘海里。她醉了,可我知道是真的。我一直记着。她的所有,我都记着……”
艾牢渐渐闹得有些凶了。季先生嗓音有些尖,叫他更快些,他于是快些。那会儿,季先生扬起身躯,搂抱上他。她哭了。他也曾很多次,把玩她到哭,但今日似乎不一样。
“婉松?”
艾牢拥住她,余韵都化为怜惜。季先生看着他,忽地愣了。
她问他:“你在想什么?”
艾牢不明白,“我没有想什么。”
“不是的。”她有些急,“你这样看我时,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想什么。”他吻她,“我只是心疼你。你今天不对,告诉我,怎么了?”
可季先生不说话了。她望着地面那个名字,像是了悟,又像是溃败。
“我想了好多好多年,你那时那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可为什么偏偏是心疼?你该怨恨我啊,为什么心疼我?”
季先生捂了眼。
艾牢抚摸上去,“婉松,你……”
“晚了,”季先生的泪止不住,“我后悔了,玉姐姐。可是晚了,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