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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54 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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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歇着吧。”
他们到别院时,夜沉沉,季少劝小河,“都乏了不是?”
小河想着,她绑了人家老爷,又累他们整夜,的确不像话。于是别了仨人,回夜雨居去,季少的相送,她也一并辞了。
独入院中,倒没想到,莫杨在等她。
入夏,夜只微凉,莫杨加披了件薄衫,坐在中庭桌边。
“回来了?”他一指旁座。
小河点点头,坐了过去。
夜来花香缕缕,莫杨给她倒了杯果茶,“先暖暖。”
小河握着圆杯,等莫杨的话。
“下次出去,让我陪着,走了也不告诉我……我等着会担心。”
小河很抱歉。
早时,她一心搞清楚镯子的事,顾老匆匆拉她,她也就匆匆走了,没来得及去和莫杨解释。
“顾老还好?”莫杨问,“测绘的事……?”
“没进展。顾老一直没清醒过来。”
莫杨无奈,只道:“罢了。”又问起,“玩得怎样?”
“挺好的,”小河边想边说,“云顶很好看,天灯会也很美。”
“天灯?”
“说是永翠山乞巧节的活动。”
莫杨笑,“我知道什么是天灯会。”莫杨叩叩杯盏,“小河……”
“嗯?”
“再等一日。若明日顾老还不清醒,我就带你离开这儿。如何?”
“为什么?”
“……你不想走?”
“不是,”小河即刻道,“可以走,没事儿。我只是不明白,怎么突然说要走?”
“毕竟住人家家,总是不方便,而且……”莫杨看着小河,“季少太有心了。”
小河一噎。
莫杨:“这孩子不坏,就是太明白。做生意挺好,做伴儿?他秤量太多。你是我侄女,我总还是想你寻个真心更多的人。”
小河道:“我有小尔了。”
莫杨一愣,“你们年轻,日子还长……”
小河粉拳往桌上一敲,“我就是喜欢他!”
她道:“我就只喜欢他!”
小河的脸鼓成了包子,莫杨忙道:“好好好!怪我怪我。他挺好的,我没意见。”
但有前提。
前提是,他能甩脱过去,也能安全回来。
小河饮尽果茶,杯一搁,就想回去睡了,只是起身时,她惦记起顺儿。
“顺儿还好?”
“喝了药就睡了,睡得很沉。你放心。”
小河问:“你是要守一整夜吗?需不需要我早上来替你?”
莫杨却是微讶,“我并不会守着。”他道,“顺儿一个女孩儿家,我夜里在她房间,叫人误会了,对她不好。”
小河直是愣了。
莫杨何其敏锐,登时了悟她心思。
“你是觉得……”他面色变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若是赶早些,已经能做顺儿父亲了。”
他把自己的脸说白了。
“还是你觉得,我竟和,竟和……一样,是那么龌龊的人?”
“不是!不是不是!”小河一下急了,“我知道你不是!”
“……”莫杨垂眸,气息不能平顺,“是不是我早先抱了她,让你们误会了?”
小河想矫正这乱了意思的对话,又记起那竹屋。
她道:“杨先生,其实可能……”
莫杨却是挥手打住。
“没事,确实是我的错。是我注意得不够。以后我会把好分寸。”
莫杨一意推拒,谈话已然僵掉。
小河还没有把握,什么都不好冒然开口。
最终,这场花间夜谈,是匆乱散了。
昨夜晚归,小河今晨醒得也晚。
到院里,顺儿一人坐着,扫洒的婢女来去。
“起了?”顺儿招呼人备饭,看着已无大碍。
小河坐过去,从她手中撮了把瓜子,磕着吃,“杨先生呢?”
“打点之后的住处去了。”
“你没跟着?”
“说我刚好,放我一天假。”
吃过早食,夏日骄阳始热起,小河一时无事,想去找季少问问进展,又觉着人家人不来,该是有事,委实不好意思总打扰。她索性拿了测绘草稿,继续写报告。顺儿休息够了,在一旁练鞭子,舞得哗哗响。
季少方入夜雨居,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象。
他展扇,“动静皆宜,好景。”
小河迎上他的桃花眼,殷勤道:“你坐。”
季少坐下去,小河又推来糕碟,“你吃。”
季少登时奇了,“你做甚?”
小河搓搓鼻子,“这不……进展如何?”
“老廖把东西找出来了,我寻你过去看呢。”
小河登时晴朗,“走!”
“什么东西?”顺儿收着鞭子过来。
“就小河说……”
“测绘的事。”小河截过季少话头,“顾老还没醒过来,我拜托季少找找顾老当年的东西,想看看有没有线索。”
季少瞥她一眼,没多话。
“恁的麻烦?”顺儿道,“等顾老醒过来,直接问不就好了?不是说顾老最多只迷糊个三五天,就能明白过来?”
“反正闲着嘛,而且姚都那头还吊着,能快就快不好吗?”小河推起季少,“我过去看看,顺儿你就歇着吧。还没谱的事儿,要是有收获,我就告诉你们。”
季少晃着扇子,匀小河大半的风。他领了小河进院,去了顾老宅所的一个小院角。老廖在院角,身边有个两个大箱子,敞开着。
“莫小姐,”老廖招呼着,“这就是全部了。老爷搬来时,竟然都带来了。”
小河走过去,粗略一看,一箱是衣物,一箱是零碎小件,还有书籍。
季少用扇柄搅了搅,“这布料,是月影?”
老廖急了,“少爷祖宗,您轻点!我这是偷搬出来的!出丁点纰漏,老爷都是要刮了我的!”
小河凑近,“月影?”
“顾家布庄早几十年的布料,月下流光,历久弥新,穿几十年不带褪色折皱的。不过太难做,又贵,现今都失传了。”季少道,“这一叠都是,老顾真是舍得!”
小河跟着看了看,见那一箱里,都是男女衣装。男装大多黑色,女装浅月色偏多,季少说的没来得及制衣的布料,也是浅月色。里面还有鞋帽、裘皮、暖袜种种。
小河叩叩箱壁,思索着,又去看另一箱。
“这个有意思!”季少弯腰,打这箱捞出个偶人,拿手里把玩。
小河那箱里,多是些小物件。石头、玩偶、饰品盒,罐器、小刀、狼牙链,小河最后,还拎出了罐蜂蜜。
“这……”她有点熟悉,“都是纪念品?”
这些,很像她在上姚各地游方时,见小贩们卖的纪念品。
“这得多少地方啊……”
小河瞧着满满一大箱纪念品,少说也得好几百件。而且小物件上的图案,是各样文字画饰都有,明显跨了三国。
“这儿。”
季少点点箱壁内侧。小河看过去,见是一卷颇大的羊皮纸卷。斜插在箱内。不知写了些什么?
小河来了兴致,凑过去。季少手一扬,再破开一众闲杂遮拦,眼看就要握住皮纸头头。
啪!
一只手,狠捏住季少腕子。
老廖?
老廖脸已黑,凑近季少,狠咬牙,漏出两个字。
“我来。”
老廖一来,就来得有点久。
他找来一展大方布,摊开在院角,抹平,然后细细致致,把箱里一层又一层的物件,摆在布面,一个个,列得整齐。老廖神情庄重,小河不敢吭声。季少好几次不耐烦,想冲上去,都被老廖眼里的杀机逼退。
等那皮卷终于只剩个尾末,还坚*挺在箱底,季少捭开老廖,一扯,砰!羊皮出土。
“四少!”
俩人不管老廖了。
他们坐上白布,季少一抹,一切大白。
小河:“?”
季少:“……”
小河:“……”
季少:“?”
老廖:“你们干嘛?”
小河试探着问:“你觉得……是什么?”
季少:“……不若你先说?”
“……五子棋?”
季少额头一跳,“你见过这样的五子棋?”
小河哦一声,“那,围棋?”
季少怒发上指,狠敲羊皮纸,“你给我看清楚!有棋格吗?!有围合有连线吗?!这只是一堆点!只是一堆黑白点啊!!”
羊皮纸上,有很多的点,也只有点。这些点密密麻麻,以百计数,有黒的有白的,一时看不出规律。
两人有些一筹莫展。
老廖这时凑过来,“怎么说?”
季少小河对望一眼。
小河:“不若……?”
季少:“再揣摩揣摩?”
小河点头。
老廖高兴,“可以收了?”
“收收收!”季少卷起羊皮纸,递给小河。小河看见,他像往袖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老廖你忙,我们走了!”
季少拉着小河往外走,老廖忙叫:“羊皮羊皮!”
“我们誊一份再给你。”
“老爷要怪的!”
“得了吧,就你那速度,等你收完我们早誊好了。加油干啊老廖,夜雨居等你!”
顺儿午睡出来,就见那两人坐在院里,树荫凉下,一手糕饼一手纸,忙忙又碌碌。
“不是吧?忙什么呢?饭都来不及吃?”
顺儿走过去,季少正好拍手。
“五百!整五百!绝对没错了!”
顺儿:“什么五百?”
小河点点自己正在誊录的纸,“五百个点。”她又冲季少道,“黑白各多少个?别偷懒。”
“这个好数,”季少吞下一口糕点,“白的少,白的数清楚了,再用五百减就是黑的了。”
小河正向顺儿解释,拨空道:“先数,数清楚了再说。”
顺儿还是那句话,“顾老的玩意儿,直接问他就好了啊,你们真是……”话虽如此,她还是坐到季少身边,“我帮着,咱两头验。”
季少绕起她一缕头发,“贴心。”
顺儿扯出头发,“这图真好笑,跟个麻子脸人似的。”
小河一愣,“怎么说?”
顺儿拿起羊皮纸,倒个角给小河看。
“喏,最下面这个黑点是嘴,最上面两个白点是眼睛,中间这个白点是鼻子,绕中间的这一圈黑黑白白的是麻子。”顺儿说笑了,“傻不愣登的,跟你似的。”
“你才傻!”小河咬着笔杆看自己誊的图,发现顺儿所言真不差。
这五百个点的图,最中心,有个中心白点。而中心点四周,有一圈环状的黑白点带。而黑白环外,又有三个点,一黑两百,各自盘踞三方,远远的,近乎呈三角伫立。
一,三,和为四。
四这个数字,小河不能不熟悉。
她灵光一现。
“季……”
“四少!”
老廖冲了进院,那叫一个势若奔牛。
“干嘛?”季少懵懂,颇有种装样的无辜。
老廖摊开手,“拿来!”
“什么啊?”
“你肯定拿走了一个!拿来!”
“什么拿走了一个?那么多玩意儿谁知道你是不是数错了?”
“你都知道我在问什么,还装?!”老廖往季少身上摸。
“诶诶诶!我知道是我聪明!你你!以下犯上!给我娘知道非……!”
“四百二十八,”顺儿泰然,不理会那头打闹,凑近小河报告,“黑点有四百二十八个。”
小河点头,也道:“我已经知……”
“四百二十九!”老廖大喊,“里面有四百二十九件玩意儿!老爷日日数!你当我能搞错?!”
顺儿一顿,觉得哪里不对。
小河叫道:“喂!停啦!我解出这张图了!”
那头,交缠的二人,被她叫停。
小河:“所以,你们是听还是不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