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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41 夜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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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亮,康王府里草木鲜活。展颜醒来时,眼里有雾蒙蒙的光,耳里有一个熟悉的活力嗓音。
“小葫芦,你醒啦?”
展颜摸着身下不对,“哪里?……啊!”
左手好难受,被夹板固定住了。
江枫靠近床边,“康王府,你受了伤,若直接送你回去,展老爹要闹的。”
展颜明白了。
她问:“小河?”
“小河也在,但我等一会再叫她来。”
没事就好。
展颜还倦着,正想再睡一睡,江枫却坐到床边。
“小葫芦。”
展颜打了个哈欠,“啊?”
“我们私奔吧。”
展颜一口哈欠打了完。
她问:“私奔是什么?”
“私奔?”
姚昱在书房,听得挽歌汇报,扇子都忘了摇。
“对,江公子连哄……了又哄,听得我们都一愣一愣的。”挽歌道,“王爷奉急召入宫,我们拨去求见的人,一直不能被放入殿。世子,这是个大事儿啊,可它又是个私事儿,拦不住疏职,拦住了惹事,我们……拦还是不拦?”
姚昱把弄扇棱,想了又想,忽然笑了。
“拦。”他说,“不过我来拦。”
“世子是说?”
“我带走一队府军。”
“……世子,王爷吩咐过……”
“哦。”姚昱道,“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事情闹出来,江尚书展尚书丢了面子,怪到康王府,想必就凭你也是扛得住的。”
“……”
小河入了屋,江枫和展颜都在榻上。
“第三列,倒三格。”展颜指示江枫,江枫就把手里的密码轮,按她说的转。
展颜醒来后,这满屋的巧具,终于是有了主人。只是她手不方便,如今,便只能她说,江枫转。
小河见原本敞开的窗,已经关上,便也坐到二人身边。她说:“展颜,多谢。”
展颜正凝神听齿轮,模糊分出一缕神,“嗯……啊,什么?”
江枫替小河解释,“小和尚是谢你帮忙。”顿了顿,“和我私奔。”
“啊!”展颜忽然正色,端坐,两臂放上膝盖,“不客气。庞彷是我的恩人。”
她小脸严肃,难聚焦的眼睛努力聚焦在小河上,小河都替庞彷不好意思了。
“他也就帮你接了接骨,再说,也是他把你封土里的。”
展颜单手挥得忙碌,“不不不,要不是听了他的话,我就在门前面,出不来了。”
“门?”小河江枫都奇怪。
“梦里面有好大一扇门。”展颜道,“庞彷封我的时候,就跟我说,我一会儿要睡一觉,睡梦里不管有什么,都要记得那是假的。我记着呢,所以那些人敲门的时候,我一直没敢动。后来听到叶子哥哥叫我,才能立马就跑出来。”
江枫愣,“我当时没见没这些啊。”
“最开始没有的,但是后来梦深了,会有很多很多人,都在一扇好大的门前,大家都在拍门,所有人都哭得好凶,听起来好难受。”
小河江枫对视一眼。
小河问:“门里边有什么?”
展颜摇头,“我不知道,门一直没开。”
江枫递给展颜个拼块,单手也能玩,然后带了小河到角落。
他问:“你们真能找着破解办法?”
“至少该是能知道它的用途,这样离解决办法也能更近一点。”小河又道,“但庞彷说神像里那些的人……”小河摇了摇头。
江枫说:“我明白,我也只是希望,他们能得个安宁。”
他又问:“当真不要我去?你是不是瞧不上我的本事?”
小河心想“多少有点”,但她只道:“你已经帮得够多了,到时这边一暴露,有你忙的。”
“我暴露也就挨顿揍,你们失手那是命。”江枫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叹道,“多加小心。”
当夜,埋伏此间的暗卫,看了场期待的戏。
夏夜风柔,昏黄窗里,夜聊的展莫俩小姐,终于是散了。
莫小姐出来时,还是那身鹅黄裙装。她今夜洗过澡,头发散了开,遮住面容,还因着夜风,裹紧了披风。莫小姐小跑回对屋,途中磕碰了下,差点摔一跤。
稍后,两位小姐的灯,都熄了。
姚都的夜渐静,众人心中的焦渴渐长。
江二少怎么还不来?!
倒也不久,主角江二少登场。他背着个包裹,躲躲藏藏,出现在康王府边墙。他几翻几落,渐渐逼近点将阁。
速度太慢了!
众人替他着急。
好久,江二少终于到了点将阁。院静谧,他蹑脚潜到展小姐房外,叩叩叩,是轻轻的邀请。
展小姐立刻开了门。
她也同莫小姐一样,罩着披风,还带了顶笠帽。
展小姐合上门,跟着江二少走了。江二少背着展小姐,又是几翻几落,用了挺久,终于离开康王府边墙,奔向美好新生活。
众人默默拍手。
“青春。”
“羡慕。”
“我也想私奔!”
“行了行了。”挽歌道,“我去找世子了。你们别看了啊,要看看莫小姐去,那才是重点人物,别给弄丢了!”
出康王府不久,陆尔带小河在某个街角,上了辆马车。姚都城门将闭,他们驾车出城,屡屡换乘马匹,几趟换下来,陆尔道:“甩脱了。”
随后,便带她直向姚都南际的屠北村去。等到了村口,夜已很深,村中一切都静。陆尔循约定,左左右右绕行数次,终于停在了一户院篱外。陆尔推开篱门,院里的鸡被惊醒,咕咕咕咕地瞪他们。
院不小,有三房。陆尔吹了声口哨,一长四短。稍停,只听哗一声,左边房的门开了。门里探出一张脸,白花花的,像馒头。馒头正中,还有个红点。
不是庞彷还有谁?
庞彷见着陆尔,一笑。见着陆尔旁边那人,那身形,他脸容大展,更是喜上眉梢。
“小丫……!”
当!
话未落,他被一顶扑面而来的笠帽砸中。
咚!
他仰头倒进屋。
死丫头,下手够狠啊!
油灯燃,小屋都是晃动的光。
三人端坐垫上,小河就那么盯着庞彷,庞彷心虚,脖子越缩越矮。
小河冷笑,“装乖?行,继续装,别停!就在这儿装够你骗我的十八年!”
“……其实也没装,”庞彷嗫嚅,“我待小丫头那可是情真意切呀!”
呀你个头!
话其实没错,但小河就是不爽。
她:“为什么跑?”
“这不是不想你受牵连吗?”庞彷肃容,“你看现在多危险,是吧?”
话倒也没错,但小河还是不爽。
她开始往地上刨土。她还记得有人踢过她一嘴泥。
庞彷:“诶诶诶!像什么样子!”
陆尔打断两人的计较,“他们人呢?”他注意了下院里,竟没有旁人气息。
庞彷:“抓人去了。”
“抓人?”
庞彷哧笑一声,“没想到吧?辛辛苦苦救出来的人,自己天天要往回跑。”
陆尔:“为什么?”
庞彷一摊手,“抓回来再问啰。”他说着还气,“刚醒两天,屁话没说一句净想着跑。伤都没好齐啊,已经跑够十七八次了。我们也还都大伤小伤扛着的好吗?”
“反正我是受够了!”庞彷不忿道,“今天说什么也不唱*红脸了。祭司又怎么了?又不是大祭司,谁比谁血统高贵?正好唐德在,就今天,我一定要让他尝尝上姚刑部的手段!”
小河:“唐德也在?”
庞彷一听小河肯跟他好好说话,立马过来,腆脸温柔,“对,对。他比我们还热心那祭阵,不套出话来,说什么都不肯走。”
小河瞥他,“行吧,知道了。”
庞彷笑得欢。
陆尔起身,“他们在哪边?我去帮帮忙,看能不能快些。”
小河握住他手,“别了,都抓十七八次了,肯定不难。他们也知道时间紧迫,你催不催一样的。”
陆尔一想也罢,遂又坐下。小河的手一时没放,庞彷盯着就不眨眼了。
看得太明显了。
小河干脆十指交叉,还扬起手,冲庞彷显摆示威,大有一种“我就是早恋了,爸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的味道。
庞彷却是笑了。
“好!好!陆山儿子,我女儿,好!好!”
说着,眼睛竟是又红了。小河终于不闹他,赶紧递去一块手巾。
庞彷一边抹泪,一边问:“小侄你生辰哪天啊?”
陆尔此时,也突然有了种见岳父的感觉,正经声色道:“开元十七年,九月十二。”
“啊……那你十七?比我们小河小啊。我们小河是十七年一月初一生的,这算算也过十八了。”他拭泪,“但算了没关系,女大三抱金砖,我哪日给你们测测八字,一定也是配得很的!”
房里忽然静了,庞彷擦着擦着,停了。
他冷汗直冒。
“庞彷你不是说……不知道我哪天生辰吗?”
小河声音飘忽,庞彷却是抖了。
“丫丫丫丫头,你听听听我解——啊!!!”
死丫头,下手够……狠……
“我也是那天听了小侄儿的话,才知道你找着家里人了。”庞彷揉着还疼的脖子,突然惊慌,“不过小丫头你总是与我最亲的!对吧对吧?”
“谁说的。”小河甩手,“看你表现了。”
“……泼出去的水……诚不欺我……”
“你说什么?”
“……一切都要从开元十五年我的一贫如洗说起!”
庞彷迅速转题,开始好好表现。
开元十五年,月落宫大火后,庞彷没了上家,生活没半点保障,困顿交迫,兜里彻底没了铜板。那天他在上姚某个野林,正摘野果。
是的,作为月神教万神信仰的拥趸,他是个坚定的素食主义者。
然后突然就有那么个老人,到了他身后——
“年轻人,你想不想发家致富?”
陆尔小河:“……”
老人要他做一件事,成了,给他一大笔钱。
“我本来只当他是骗子,但我一听那事儿,就觉得,该配这个价!”
陆尔:“什么事?”
庞彷声如寒雪。
“他要我在雪期,带他翻越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