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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婚 ...

  •   郑家定下二月初二作为迎亲的日子,婚礼虽说一切从简,两个月的时间也着实不宽裕。与下聘礼那日的态度截然不同的是,郑家那边按着全套的婚礼流程购置货物,大有按嫡妻的排场布置的意思,竟让人看不出郑家究竟是几分意思。柳家这边也忙得不行,到底是唯一嫡出的小姐出嫁,虽说结的亲事有几分尴尬,可柳家还是依着往年的规矩准备嫁妆。柳程本就自觉愧对女儿,加上柳音素日便是他的心头肉,嫁妆竟是足足添了一倍。郑柳两家这番行事,越发让人看不透。这曾经结为亲家,后又强行退婚的两家人,又要如何处理这段恩怨?郑启和柳音这对璧人,又将如何在家族纠葛中维持夫妻之情?这些都是安阳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可当事的两家似乎从未听见这些舌根,依旧如常准备婚事。
      柳音自雪地里跪了那一日后便病倒了,两个月来一直将养调理着身子,也有了几分起色。此刻,柳音正坐在窗前出神。因为常年病着,人本就瘦弱,如今裹在厚厚的大氅里,愈发显得娇小。忍冬端着药进来,便看见柳音开着窗户,直勾勾的看着外面,芦花似的雪顺着窗口飘落,引来一丝寒气。忍冬放下手里的药,劝道
      “小姐,这外面风雪正大,您还病着,可不能着了风寒。”说着便伸手关上窗户,又给柳音紧了紧大氅。
      “我不过是瞧着院里的梅花开得好,映着雪景,别有一番意趣。”柳音看着眼前忍冬小大人似的唠叨,忍不住笑了笑。
      忍冬不过比柳音小了一岁,不过倒比柳音活泼许多,忍冬自小陪着柳音长大,情分自然非比寻常,加上柳音并无姐妹,因此只把忍冬当作妹妹看待。柳音身体不好,许多事便要嘱托忍冬去办。忍冬虽说脾气跳脱了些,办事却着实稳妥,时不时竟也学了小大人那一套话来劝柳音。
      “小姐若是喜欢梅花,不如咱们拿了彩纸剪些红梅贴在窗户纸上,红梅映着白雪,那才叫一个好看呢!”忍冬想着法儿的开解柳音。
      “这样也好,年前剪窗花还剩了好些纸,不如咱们拿来玩玩吧。对了,你顺便去厨房里拿些糕点,咱们一边吃一边玩岂不更好?”柳音似乎也来了兴致,脸上也透出几分红晕。
      “好勒!”听柳音这么说,忍冬也十分高兴,急急地跑了出去。柳音看着忍冬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呢?”
      不一会儿,忍冬抱着一卷红纸回来了,怀里还揣着一提杏仁酥。她一路小跑过来,小脸冻得通红,放下东西后,不住地哈气搓手。柳音招呼她坐下,把手里的汤婆子递过去,“先暖暖手吧,不然手冻僵了,谁来剪窗花?”
      忍冬一边接了汤婆子,一边从针线框里翻出一把小银剪,十分阔气的说“小姐放心吧,您想要什么,我就能剪出什么。”
      “好啊,就照刚才说的,剪枝梅花贴在窗户上吧。”柳音看着剪刀在忍冬的手里上下飞舞,不一会就剪出来一枝栩栩如生的梅花,枝干遒劲,隐隐透出几分风骨。
      “不错,先把它贴上吧,贴好了这包糕点就赏你一半,若是贴不好,你就看着我吃吧。”柳音有心逗逗忍冬。
      忍冬撒娇似的抱怨“小姐,人家辛辛苦苦剪了花,您不夸夸我就算了,哪有不给赏赐就继续支使人干活的道理,怎么着也得先给我一块糕点吧!”
      “快去贴吧!难道我还真敢克扣忍冬姑娘的口粮不成?”话音未落,柳音自己也掌不住笑了起来。忍冬本就是哄柳音开心,才故意插科打诨,自然没有不用心贴的道理。窗花贴好后,忍冬便坐在榻前陪着柳音,两人吃着糕点,忍冬的话闸子也打开了。
      “等过些日子开了春,小姐,咱们寻个好地方踏春去吧。云栖山离咱们这儿不远,春天满山都开着海棠,小姐不是最喜欢海棠花了吗?到时候,让吴妈准备些吃食,边赏花边吃东西,想想就觉得幸福!”
      “到底是赏花幸福还是有吃的幸福?我看你呀,只要有吃的,就是让你去看一堆枯木你都高兴!”柳音毫不客气的“拆穿”了她。
      “当然不是!”忍冬辩解道。“当然是能陪着小姐最幸福啦!”
      “就属你嘴甜……”
      ……
      窗外风雪不停,屋里却暖的像有春意。
      几日后,郑家。
      “大少爷,喜服已经做好了,您先试试吧,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叫人拿去改改。”吴江带着小厮走进书房,轻声打断正在看书的郑启。
      “放下吧,我过一会再试。郑启看了一眼喜服,便吩咐吴江退下。
      “是。”吴江不敢多加催促,识相地退下了。
      吴江离去后,郑启放下手中的书,抚摸着大红的喜服出神。两个月前的画面历历在目。在他看到云烟身旁跪着的身影是,往事如洪水般涌上心头。
      那是他心底藏了十年的伤疤,在柳音的身影映入眼帘的一刻,便被生生揭开。柳音,曾是他年少的欢喜,眼中的星辰。柳家与郑家的恩怨,不是他们两个孩童可以理解的,更不是他们造成的。可他们,却要为自己毫不知情的一切付出代价。柳音是他抄家灭门后的希冀,可也是柳音,伤他最深。
      “我身为柳家的女儿,自然事事以柳家为重,柳家世代忠良,绝不与乱臣贼子有牵扯。”这番成熟的话语,怎么也不该从这稚嫩的嘴巴中说出。可柳音,就是这样,以柳家嫡女的身份,亲口了断了他们的情分。
      “再无回转的余地了吗?”郑启似乎在祈求最后的希望。
      “绝无可能。”柳音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你走吧,好好活下去就是,别再…….念着旧事了,就当是,咱们做了一场游戏。”柳音转过身,径自离去。
      郑启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竟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郑启脱下外衣,换上了喜服,整个人都显得喜庆起来,他本人倒是没什么精神,当日云烟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郑将军,当年的事,内中缘由,不是三两句可以解释清楚的,我此来,便是求郑将军履行当年婚约。”云烟自知理亏,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
      “哦?云姨娘今日想起婚约了?当年你们柳家是如何强退婚约,郑家落魄后又是如何袖手旁观,难道云姨娘都忘了?”郑启冷笑道。“况且,当年郑家被揭发谋逆,柳员外也没少出力吧?”
      “这……当年之事,本就众说纷纭,难免有人混淆视听,挑拨是非,柳家当年独善其身,确实非君子所为,只是,还请郑将军看在音儿与您青梅竹马的情分上,放柳家一马。”云烟声音有些哽咽。
      郑启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倒在一旁的柳音。十年未见,本以为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谁能想到,再见会是今日这番情形。他的目光游走在柳音身上,柳音娇小单薄,看起来虚弱的很。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那支木簪子上……
      “好啊,既然柳家当年与郑家有过婚约,我若拒绝,又与你们当年的禽兽所为有何区别。眼下我正缺个暖床小妾,不知柳家可舍得这唯一的嫡女?”
      云烟微微一愣,很快面上陪笑道“柳家一介平民,能侍奉将军,自然是福气。”
      “那便回去等聘礼吧。”郑启头也不回的进了府门。
      云烟艰难的起了身,招了半夏扶起柳音进了马车。
      郑家的聘礼很快就到了,只是这妻不妻妾不妾的聘礼着实羞辱人。所幸郑家派人送来的嫁衣仍是正红,倒也算给了柳家一个交代。
      柳音拿到嫁衣后后,竟也是呆呆看了许久,直到忍冬催促,才回了神。
      这身嫁衣啊,是她年少时的憧憬,可如今看来,竟全是心酸。年少时与她许过白头之约的人,不久之后,就会成为她的夫君,可他们之间,横亘着家族之间的恩怨,再也回不到当年了。忍冬当年不大,也模糊记得一些事情,如今看小姐这副模样,也心疼不已。
      柳音握住忍冬的手,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柔声说道“如今离吉日也不远了,我有一事,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
      “小姐您说便是。”
      “我虽说是嫁到郑家做正妻,可柳家和郑家的恩怨深重,我和郑启的情分,怕也没有几分了,以后的日子未必好过,你跟我过去,难免会吃苦,你要是愿意……便留在柳家,替我在父亲面前尽孝,可好?”柳音云淡风轻的说道,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仿佛未来的苦楚不值一提。
      “不,我留下来,小姐怎么办?难道让小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郑家无依无靠?小姐,你心里够苦了,我怎么能离开小姐?我不怕吃苦,只要陪在小姐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忍冬从未哭的如此失态,生怕小姐丢下她一个人去承受这些苦楚。她的小姐啊,够苦了!
      柳音也红了眼眶,但还是克制自己,不曾失态,
      “好,那咱们就一起去,我不丢下你,乖,不哭了啊。”

      二月初二
      一大早,郑家和柳家便忙碌了起来,喜婆细细的为柳音梳着头发,一边说着吉利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柳音盘起了妇人发髻,施粉黛,点绛唇。柳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个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今日起便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将为人妇的郑柳氏,亦是柳家全族寄予希望的柳氏嫡出小姐。
      红盖头盖上的一刹那,柳音便担起了柳氏满门的安危,那些不该有的情愫和希冀,也该为家族利益让步了。
      “安危托妇人”坐上轿子前,柳音的脑海中不知怎么冒出这一句话。
      唢呐和鞭炮声不断,似乎故意张扬着喜庆,反倒像优伶一般滑稽的可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袭嫁衣,十里红妆,年少时柳音不止一次想过,有朝一日嫁与郑启,该是怎样的情形。如今,她坐在抬往郑家的花轿上,竟有几分不真实感,她本以为这辈子再无机会为郑启穿上嫁衣,也不曾想到,今时今日,她要为了柳家上下的性命屈辱的以交易的方式嫁给郑启。
      是啊,交易而已,何必牵扯感情,徒增烦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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