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碰上政治家》号五

41、战时冬狩

　　庄珥整个人都埋在宗延身上，双颊绯红地与他呼吸交缠，却仍是不死心，气急败坏地还要同他晓之以理：“阴阳和合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可你不顾我意愿囚禁一方领主，就是不符礼制！你在人君之位，自当以身作则！要我安抚战后徐越，要我主持春祭，便应当下诏书入淮吴传我入长邑，而非派来禁军滥杀无辜，再将我押解来！”

　　她说得言辞激动双眼放光，却是叫宗延看得心痒难抓，一句“你情我愿”也是听得高兴，避重就轻地答道：“你要的礼法，待得母后守孝期过了，自当给你。”

　　庄珥哪里在说此事，听罢手下一紧死死攥着他后颈，皱着眉头说：“我心甘情愿同你亲热，我不要名分！可这男女之事还能做到天荒地来不成？诸侯可娶一妻八女，天子则能足足娶够一百二十一人！你已有一个殷国公主，天下还有众多等着送入宫给你挑选的美人，你为何非要一个不愿的？”

　　听她又是满嘴的不愿意，但美人在怀，宗延逐渐平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心想她是众民心中护佑天家的仙人，待在淮吴偏隅自然是对大礼再好也没有。她卷入的俗事越多，便会越快地掉落凡尘。将她放在后宫中，天家更是会慢慢地少了一个控制民心的手段。

　　可是她这一颦一笑都太过生动，满嘴聪明恣意的言辞，对天生万物这全身心理想化的热爱……他不想同她再纠缠此事，他要时时刻刻能看着她，非要她入宫不可。

　　宗延将她手指从后颈轻轻拉了下来，心道好不容易抓住了，徐徐缠上：“旁的人可都不是你……不过领主说得对，在人君之位的确有诸多掣肘，但还没有哪个能将你从本宫身边带走，”他说着勾唇一笑，“领主如此聪明，与其卯足了劲思索怎样才能不回长邑，还不如想想如何痛快适意地待在我身边。”

　　杀其人不如夺其志……庄珥想着先前宗延同孟公说的破城法门，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心中权衡了片刻，才放缓语气开了口：“殿下，小女为你平复民心，为你涉险去犬夷，小女什么都愿意为殿下做……可是小女已离开了淮吴小半年了，想来封地上有诸多事宜待小女回去决议，此处围城还有一月，已是足够小女来回。”

　　宗延眉眼温柔地看着她言语中却暗含胁迫：“领主的淮吴自产自营，又有得力的家臣，哪需领主事事亲为？若是领主缺人，本宫立即派监官入淮吴，也算是解了领主的担忧。”

　　无封之地，有了监官还称得上无封之地么？庄珥这下是真正怕了，只觉宗延这人，越来越是软硬不吃、寸步不让。她想着徐越现时的处境，闷闷地闭上了嘴。

　　宗延见她双目低垂的模样，伸手将她前额的一缕垂发撩到颈后，轻声问道：“领主可知此处北面的山林里有一只雪白的角鹿出没？”

　　庄珥抬头看他，脸颊还带着方才怒气的绯红，惊奇地睁大了眼：“角鹿怎会在南方出现？白色的角鹿我却也未曾听说过。”

　　宗延轻轻捉住她腰，缓缓地说：“有还是没有，我带领主去搜寻一番可好？”

　　庄珥终于可以出这军帐，自然是再好没有，轻轻点了点头。

　　宗延见她双眸闪动，凑近了道：“今年回不去王城过冬，但为了来年春祭的祭品，这冬狩也是一定要做的。宁国公明日抵达，待围猎场安置妥当，我们后日便能成行。”

　　庄珥却是有些担心：“殿下是要捕获那角鹿？那可是祥兽。”

　　宗延看着她白皮乌发蹙着眉头的样子，眼神暗了暗：“领主不想这角鹿被捕，又要拿什么来换？”

　　庄珥莫名其妙：“殿下还未捉着呢，何况谁知这白色角鹿是否真的存在？”

　　宗延似乎笑了：“领主是仙人，不也被我捉着了么？”

　　庄珥眯着眼睛，心道我可是假的，逃不出你这层层权威呐，想着便撑着宗延的身子要起来。宗延却是双手将她稳稳地安置在腿上，不让她起身。

　　庄珥挣扎不出，没什么好气地盯着他问道：“殿下是要这样一直抱着小女么？”

　　宗延却是不答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得久了，庄珥不知为何有些无措，默默地移开了视线，怏怏地说：“殿下喜欢抱着便抱着罢，总归小女想做何事都先要殿下应允的。”

　　宗延听罢低头埋进她胸口，闷笑了一声：“本宫近来可是连日地奔波，昨夜好不容易得以休息却被领主缠住了整晚，领主让我休息一下可好？”

　　庄珥暗想你灭了所有炉火却还要怪我缠住你，真正厚颜无耻，又知他着实劳累，便放软了身子，任他抱了。

　　她些微垂眼看着宗延这一丝不苟的发沿，心道一个小小的淮吴都能让自己如此焦虑，确是很难想象宗延每日的脑中有多少思绪呢。自己除了守护淮吴，还要和师父一般行于天地；可不知除了当一个锐意图治的天子，这人还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宗延不多时已是睡着了，平稳的呼吸洒在庄珥胸前，她抬手将他头上的玄冠轻轻地取了下来，教他睡得舒服一些。

　　＊＊＊＊＊＊＊＊＊＊

　　宗延大帐外有竖栏和禁卫围绕，十丈开外，是密密麻麻整齐有序的军帐，一眼望不到头。

　　此时宗延在前方与宁国公一道做着冬狩的行前检阅，庄珥一身禁卫打扮骑着一匹玉花骢正感叹终于得见天日，整整半月被困在室内，此时看到日光真正是眼角都要湿润了。

　　即便不在王城，天家冬狩的序次规矩也是不能少的。待得焚香祷告祭祀天地、检阅军队的仪式完毕，辰时刚到。这时金鼓号角一齐奏响，毕祁领着庄珥和太子方阵的禁卫齐齐上前将宗延簇拥着，便开始向北边山林进发，宁国公和姬武的方阵陆续跟在后头。庄珥转头看了一圈，两旁的巡逻队高举着大礼氏的红章黄纹旗，前方也有校猎场地的指示兵。她知晓冬狩向来是为了检阅军队，却不知在此处也能筹备地如此完整。

　　宗延今日骑着一匹黑头骏马，惯常的黑衣玄冠，却是套上了银铁护甲，高大挺拔地行在方阵前方。

　　大军驻扎在北林外不远，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周边的丘陵坡地便逐渐缓和，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森林，重重参天树木被积雪冰凌覆盖着，很是壮观。森林外处的平地上有栏栅、兵器摆放，想来狩猎场已是早就布置好了。

　　宗延忽然转头看了一眼，盯上庄珥。这周围都是宗延的禁卫，他也无需隐藏庄珥的身份，开口道：“领主上前来。”

　　庄珥扯了扯缰绳，两腿一敲走到宗延跟前，说道：“殿下训兵有素呐，短短时间，这冬狩场已是布好。”

　　宗延颔首道：“冬狩向来是检阅兵队用的，此次正在战时，也省了不少花费，”他转眼看庄珥，“冷么？”

　　庄珥穿着禁军的装束，自然是冷得很，脸颊已是冻的发红，不过能参加冬狩已是毫无抱怨，摇了摇头：“殿下的先头兵可有见着那角鹿？”

　　宗延笑了笑：“领主得自己去找。”

　　不片刻便进得林间，众士兵已是分散开去，三面驱兽，其余方阵各自为营，两人身边只留的禁卫，身后跟着太子方阵的九纵队禁军。

　　宗延扯着缰绳挨近庄珥，挑眉问道：“即刻便要全速向前搜捕那祥兽，领主可跟得上？”

　　庄珥看着远去的士兵，并不信，小声说：“天家狩猎哪有真正自己上前搜捕的？可不都是等士兵驱赶过来么？”

　　宗延微微勾了勾唇：“领主总是什么都知道，本宫今日却偏不逐了你的意。”

　　庄珥不明就里正要再问，宗延突然伸手过来捉住她腰，说道：“我看领主是跟不上的。过来罢，本宫带着你。”

　　说罢单手一个使力，庄珥的惊喘闷在喉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就被带去了他身前。宗延在她头顶低声说：“领主抓稳我。”

　　庄珥还未回过神听话地伸手抱住他的腰，瞬时被他的热度包围，正舒服地想叹息，哪知宗延蓦地双脚一登，右手的鞭子一挥，自己便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