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七冽》洛时五

6、断刃遭反噬

　　这一次云七冽去长安给清悬真人送信，足足去了一个月还未返回。

　　洛老将军回长安接授新一波的军功时，顺道来煦微山接洛其华回将军府。

　　“其华，祖父知道你这些年心中有愧。”洛老将军年近六十，肩宽体阔，脱去战袍也掩不住他的威武身姿，他坐在洛其华对面，劝道：“如今你在煦微山也于事无补，倒不如随我回长安，从长公主身上着手找一些线索。”

　　云七陵当年给他写过一封信，信中把当年万木丸一事交代了一遍。他这些年远在边关，手尚且伸不到长安皇室那么远。不过，因许辽镇倭寇一事，谢阁老倒是还了他一个人情，透露出长公主之子同山东水师曾有过一次联络。

　　虽然此事做的极其隐秘，却还是逃不过谢阁老多年的深挖和盘根纠错的眼线。

　　“我听说长公主半年前替皇帝挡了刺客一剑，伤及肺叶，得了咳嗽顽疾久治难愈。皇帝因此愧疚至极，对她这位皇姐百依百顺，甚至还欲封她为尊荣长公主，如今她的风头一时无两。”洛其华替她祖父倒了杯茶：“对这样的她，祖父要从何处入手？如今咱们将军府若要与她抗衡，皇帝必然偏袒。到时候来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处置轻飘飘揭过，反倒是让祖父再无机会重提旧事。”

　　“哈哈。”洛老将军豪爽一笑，捧起茶杯猛喝一大口，道：“你这妮子想的颇细，这几年心思沉稳细腻了不少。”

　　洛其华不说话，只看着他。

　　“你也莫太过于担心，这一次我尚有八分把握。”洛老将军眸中精光一闪：“即便不能彻底扳倒那妇人，我也要断其利刃，让她再难翻腾不起来。”

　　于是，洛其华便跟着洛老将军回到了长安城。期间她几次想去太子府探望云七冽，看看他因何耽误，却被洛老将军禁止了。

　　“这一阵子不要于任何皇族有走动，尤其东宫那位。”洛老将军慎重嘱咐，洛其华不得不遵从。

　　朝上，皇帝对洛老将军又是一顿加爵封侯，却被老将军婉拒。皇帝被驳了面子，心中虽有不快，却碍于朝中只有这一个护国将军而忍了下来。

　　当夜洛老将军秘密入宫求见皇帝，两人闭门相谈甚久，次日天微微亮，他才又悄悄离去。

　　第二日谢阁老上折弹劾长公主之子柱国侯通敌之罪。柱国侯五年前勾结倭国右相之子容村勇，联合山东水师拱手相送山东盐场。

　　陈年旧案，柱国侯早已将此案明里暗里的关系缓解疏通。对于谢阁老的弹劾，他无所畏惧。他甚至都不去看一眼谢阁老，红着眼往皇帝跟前一跪到底，高呼：“臣冤枉。”

　　然而谢阁老却带上一名约七八岁的孩童，面容与柱国候有七分相似。这名孩童开口便是倭语，皇帝便找了宫里的大使前来翻译。

　　却不想这一孩童竟说柱国候是他的生父，而他的母亲则容村勇的妾氏。

　　其实昨夜皇帝已经同洛老将军通过气，洛老将军怕此事揭露有碍于皇室脸面，遂提前与皇帝坦言相商。皇帝觉得洛老将军此时还能顾及他的面子，倒确实衷心。然而事情涉及长公主，他心中却仍有犹豫。

　　洛老将军看出这位皇帝是怕伤了长公主的心，便又烧了一捧火，道明长公主府两年前收容了一名面首，此人有八分神似睿王。

　　睿王是皇帝心里的逆鳞，他这位皇弟大逆不道，爱慕自己的长姐。当年为了阻止长公主和亲，竟对自己的皇位起了觊觎之心。若非太后断发求情，睿王早已被他凌迟，也不会容他存活在世了。

　　而长公主也因为睿王，对他疏远了好些年。后来她同面首生下儿子，皇帝力排众议，坚持封她的孩子为柱国侯，他与长公主才消除隔阂，重归于好。

　　然而，睿王却任然是这位皇帝心中的一根刺。于是他默许了洛老将军和谢阁老的弹劾，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场戏。

　　皇帝佯装大怒，禁足了柱国候，下令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共同查办此事。

　　在外人眼里，对柱国候的禁足是因为皇帝想保护，然而洛老将军和谢阁老知道，这是为了将柱国候府和长公主之间的联系断开。如此一来，柱国候危已。

　　皇帝舍不得动他的同胞长姐，却能舍得柱国候这个连生父都不明的外甥。

　　三日之后，在一深夜，长公主亲临洛将军府，拿着解药，同洛老将军做交易。

　　洛老将军知道眼前的这位妇人心地极其狠毒，手段也颇为凌厉，办事永远留有后招，几乎不被人抓住把柄。就算是被伤，也是自损三千伤敌一万。因此他不能退却，此时放过长公主，便是给自己和谢阁老埋下祸端。

　　洛老将军当夜拒绝了长公主的示好。长公主怒极，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次日，他又上奏折弹劾长公主对所赐万木丸下毒之事，又搬出军医张闲廷的证词。可谓是陈词激昂，涕泪俱下，要为中毒边关副将讨个公道。

　　这封折子打在长公主身上倒是不痛不痒，然而却让皇帝多了个心眼。长公主一时之间再也放不开手去救自己的儿子，对洛老将军和谢阁老恨不得啖其血肉。

　　再过半月，大理寺和刑部列举柱国候通敌、共妾、数次暗中接头容村勇等各种罪状。至此，柱国候彻底倒台，被贬至凉州，永不能踏足皇城半步。而长公主则被下令，不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长安城。

　　洛老将军的反击，到此为止都完成的很漂亮。然而，皇帝判决的当日，洛其华却狠狠摔碎了她祖父的一套茶具。

　　“为什么当日不答应长公主，放过柱国候，换取解药。”洛其华通红着双眼。

　　洛老将军冷冷看着她：“其华，你是谁？”

　　洛其华当然知道自己是谁，她是洛将军府的后人，是接替他祖父守护将军府的人。她垂下头，眼泪珠子似的掉落在地。

　　“长公主对万木丸动手是为了挑拨当今和将军府。若非谢阁老查到柱国候，我面圣当日提出万木丸一事，以他的性格，虽然会对长公主有所处置，今后却还是会对将军府心有怀疑。”

　　他叹一口气，放缓语气继续说：“你以为一个张闲廷就能证明万木丸是长公主动的手脚？皇帝他不傻，他这般处置是看在祖父提前与他商量柱国候之事，卖我一个面子。同时也是暗示我，柱国候之事到此为止，他可以贬他，却因长公主，不能杀他！”

　　洛其华哪里会不明白，可是要让她当时放弃近在眼前的解药，她的心如何不难受。那可是云七冽，因她而变成如今这样的云七冽啊。

　　“三十年前我在边关曾遇到一女子，她极其擅长医术。这几年我一直着人找寻她的下落，已经有所眉目，届时我会求她为云七冽解毒。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好好准备，过完年随我去边关。”

　　洛其华不再跟洛老将军顶撞，沉默着离去。

　　接下来几日，她都在筹谋如何寻找机会去一次东宫，她必须要见到云七冽。

　　然而她没有等到机会，洛将军府却遭受了一次大劫。

　　十数余黑衣人夜闯将军府，洛其华和洛老将军等人奋战死守，发现这些人是江湖中人之时，将军府众人已经是到了穷途末路。

　　洛其华手中的逐浪剑从未有舞的如此快、如此凌厉的时候。

　　眼看着她身后的祖父因体力不支被对手伤了一剑又一剑，她恨自己跟着云七冽的那三年，为何不好好练剑。

　　云七冽，他毕竟，不会永远都站在她身前，保护自己啊。

　　洛其华也被伤得很重，她咬牙把洛老将军推进身后的书房，自己则强撑着继续抵挡眼前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手中的逐浪越来越重，她眼前通红一片，瞧不清来人的一招一式，只是麻木得刺出脑中的煦微剑法。她已经心灰意冷，这一次真的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这算不算是把来路当做归途呢？来时她身边没有云七冽，等到末了，她身边依旧没有云七冽。

　　emmmm，
其华师娘差一点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