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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除夕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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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我一醒来就想到了阿霞。
吃完早饭,我呆坐在寝室里望着窗外飘舞的雪花出神。想约阿霞去看雪景的念头一直在诱惑着我。但一想到阿云我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我不只一次地去校园里散步,在阿霞曾从里面出来的咖啡屋前徘徊,希望能单独见到她的身影,但我一次次地失望而归。
下午,远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将我从对阿霞的思念中拉到了现实中来。我摹然想到今天就是春节。春节,这个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举国欢庆、让大人们忙碌、小孩子们日思夜想的节日啊!——我却感觉不到一点节日的气氛。我想起了我那遥远的家——此时此刻,母亲肯定在厨房里忙着准备年夜饭,弟弟或许正在高兴地往门前贴春联了;而且今晚那顿丰盛的年夜饭里,一定流有母亲那思念的泪——我,母亲的儿子,将在遥远的异地,度过他孤身在外的第一个春节。母亲,请您原谅我吧!——我并不只是负气出走,我是害怕见到家中那凄凉的气氛,害怕见您那双忧郁的眼睛,找不着自己前进的方向啊!
我环顾四周——宿舍里冷冷清清,窗外雪花仍在飘舞。我泪眼模糊。“过了今天,就是春天的季节了。”我心想:“待那冰雪消融的时刻,便会迎来温暖的春风,吹来漫山遍野的生机。”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阿霞那灿烂的笑脸,我心中似被春风拂动。“阿霞——我心爱的姑娘,她就是我心中的春天,”我心想:“可是——她能给我带来希望的生机吗?”
“她能给我带来希望的生机吗?……”我久久地凝望着窗外飘舞的雪花——天渐渐暗了下来,窗外飘雪的影子已模糊不清,我的心也变得空荡起来……我的鼻孔里飘来了淡淡的菜肴的芳香。我突然想到还没为自己准备晚餐。“这几天,可能食堂不开饭,小店也不会开门呢。”我心想。我觉得应该为自己准备点食物。
我出了校门,来到毗邻校园的那条街道上。道上人影清冷。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未关门的小店。我买了一大袋方便面。“今天可是春节啊!”这样想着,我又买了两根火腿肠;接着我一狠心又买了一瓶榨酱。“至少今晚不能苦了自己。”我心想。
我拎着那一大袋食物返回宿舍的路上。路过阿霞宿舍楼时,我看见她窗户里亮着的灯光。“要是今晚能和阿霞在一起,那该多好啊!”我心想。
回到宿舍里,我把那一大袋食物往床上一扔,又呆坐在桌旁想起阿霞来。“阿霞这时候在干什么呢?”我心想。我仿佛见着了阿霞在煤气灶前忙碌的身影;接着我又见她坐在热气腾腾的餐桌旁,那绯红的笑脸正灿烂地笑着。“要是能和阿霞共进晚餐,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我心想。
天已经黑了,窗外不见了飘雪的影子;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渐渐密集起来。宿舍里不见一个可爱的伙伴们的身影。“该做饭了。”我心想。
我拿来一只碗,放进两袋方便面,加入佐料,倒满开水,然后把盖子盖上。闷了一会儿,我切进一根火腿肠,又加了一些炸酱。我把面搅和了一阵。
我眼睛紧盯着那碗面条——我的思绪又飘回到家中……我仿佛见到我的亲人们坐在热气腾腾的年夜饭桌旁,母亲的眼角还挂着泪花。“妈妈!”我心中喊道,眼泪夺眶而出。我拿起了筷子——还未伸进碗里,却又想到了阿霞。一种孤独、凄凉的感觉袭上我的心房。“如果阿霞见到我这副模样,会为我感到伤心吗?”我心想。
我一把眼泪一口面地咽着,已尝不出是什么味。突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项灵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我赶忙拭了拭眼角的泪。
“怎么,你在吃了吗?”他惊讶地问。
“对,刚煮了一点面——味道挺不错。”我努力挤出了一点笑容。
项灵认真地看了看我。
“今晚学校安排年夜饭,我这正回来叫你呢!——走,咱们一道去!”
我正要推辞,项灵夺下我的碗筷,一把将我拉出了房门。
我们来到了学校餐厅里。大厅里已整齐地摆满了桌椅,散乱地布满了许多人。我看见靠大厅左边的桌上放着一台录音机和两只巨大的音箱;正对餐厅大门的墙上贴着红色的“欢度春节”四个大字。项灵拉我在一个拐角的桌旁坐下。桌旁已经坐了几个人,有两个人我认识。我同他们打了声招呼。
我的眼睛在大厅里仔细逡巡着。我突然在餐厅另一角的一群女孩中,发现了阿霞和阿云。我站起身径自朝她们走去。
“阿霞。”我叫了一声。
阿霞缓缓转过身来。她的表情很平静。旁边许多女孩都望着我。我向阿云点了点头。
“你在这坐吗?”我指着她身旁的一张桌子问她。
“是的,”阿霞问:“你呢?”
“那边。”我指了指那个拐角的方向。
“你跟谁在一块?”她轻轻地问。
“朋友的同学。”
阿霞看了看我,没说话了。可我并没有马上离开,仍傻乎乎地站在那里望着她。阿霞微微侧了侧身子
“嗨,”我听见阿云的声音说:“你过去吧。”
我这才回过神来,默默地回到原先的座位上坐下。
开饭了——有人拿来了两瓶葡萄酒和一瓶白酒——接着一道道菜肴陆续上了桌……五颜六色、芳香扑鼻,鸡、鸭、鱼、肉样样俱全。我惊叹于这顿晚餐的丰盛。还未动筷,口水已在我的口腔里打着转。
菜还未上齐,我们便动起了筷。餐厅里热闹起来;耳边开始响起嘈杂的说笑声。我一边呷着那甜甜的葡萄酒,一边贪婪地品味着这美味佳肴。我们频频举杯相庆,餐厅里洋溢的那种浓浓的节日气氛,已一扫刚才在宿舍里我心中的孤独与凄凉。
我们吃得正欢,忽听门口一阵骚动——抬眼望去,只见许多人拥簇着进了餐厅。中间是一个衣着华贵、风度翩翩的女人;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扛着一台摄像机紧跟其后;旁边还有几个人挎着照相机。他们走到桌席旁停下,那个风度翩翩的女人灿然地对大家笑着。我看见靠大厅门口的桌席旁有几个人站了起来。
一位中年人拿着麦克风走到那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身旁——接着大厅里响起了一个浑厚而响亮的男中音:
“请大家欢迎市委领导罗市长的到来!”
话音刚落,大厅里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我也跟着站直了身子。 掌声过后,我又随大家坐了下来。
接着是罗市长——那个衣着华贵、风度翩翩的中年妇女的发言。她先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大家问节日好,然后简要地回顾了一下N大学近几年的历史、肯定了大家的成绩,并对大家提出了殷切的希望;最后祝大家良宵欢乐、新春愉快。
说完罗市长便挨桌儿向大家祝酒。她每到一桌旁,大家便举起酒杯站起身来,热情地向她道谢。餐厅里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说笑声、觥筹相错声不绝入耳。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和菜肴的香味。眼前不时闪烁起照相机的灯光;那个扛着摄像机的青年四处游走着找着镜头。
菜肴一道一道地上着,我一点一滴地细细品尝,那精美的味道让我应不暇接。不时有人提醒我吃菜,向我举杯祝福;项灵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菜——那种浓浓的情意在我心头荡漾成一圈圈幸福的涟漪。渐渐地我已酒足饭饱,眼前已不见了照相机灯光的闪烁,不见了那个扛着摄像机四处游走的青年;那个衣着华贵、风度翩翩的罗市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餐厅。
陆续地有人离席——大厅里渐渐空荡起来,耳边的嘈杂声也在慢慢地平静。我抬头向餐厅的那个拐角望去——那边的桌席旁已不见了阿霞的身影。我再也没有心思在这待下去了。我胡乱扒拉了一点饭,同项灵一道出了餐厅。
一踏上餐厅门口的那条道上,我就朝着咖啡屋的方向望去——那里不见灯光闪烁。我恋恋不舍地上了宿舍楼。回到寝室里,我还是心神不宁——阿霞的身影老在我的眼前晃动。“阿霞晚上会上哪去呢?”我心想:“她会干些什么呢?”
当我正想着如何去找阿霞的时候,乐新闯进了宿舍。
“嘿,小子!晚上不看录相吗?”他快活地问。
“看录相?在哪看?”我随便问道。我对录相不感兴趣。
“就在宿舍楼旁的那幢两层楼上。”
“哪两层楼?”
“就在咖啡屋的上面。”
一听咖啡屋我来了精神。“说不定能在那碰到阿霞呢!”我心想。
“好,走吧!”
我随乐新出了房门。一出宿舍楼,就看见咖啡屋的窗户里亮着灯光——我心神一动。“阿霞会不会在里面呢?”我心想。咖啡屋的门窗紧闭着,看不清里面的人影。随乐新上楼的时候,我开始琢磨起如何摆脱掉这个家伙。
进了录相厅,刚坐了一会我就躁动不安了。我老想着楼下咖啡屋的灯光。
“嗨,”我对乐新说:“晚上会有人找我,我得出去一会。”
“谁找?”乐新问。
“一个朋友。”我害怕了他。
说完我起身准备溜之大吉。
“嘿,”乐新叫住了我:“是到小姑娘那去吗?”
我心中暗暗叫苦。我恼火这家伙怎么一下子就能看出我的心思。
“可能吧。”我边说边往外走。
“去的时候可别忘了叫我一声。”我听见他在身后怪腔怪调地说。
一出录相厅,我就直奔楼下的咖啡屋。下楼梯的时候,我看见咖啡屋前有人影晃动。我心里慌乱,又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我探身向楼下望去,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看清那正是阿霞和阿云。她们一人提着一只水瓶正准备离开。
“嗨!你们好!”我向她们喊道。
她们驻足停步望着我。
“什么事?”我听见阿霞的声音说。
“晚上我能带一个朋友上你那看电视吗?”我问道。
“行,过来吧!”阿霞大声说。
她们走了。我转身欲进录相厅——想了想,又快步回到寝室。我仔细梳了梳头发,将内衣衬衫的扭扣扣上,又整了整衣领,然后换上项灵借我的那件黄色军大衣。做完这些,我便上录相厅喊来乐新一道上阿霞宿舍。
到了阿霞宿舍,我发现已经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尹平;另一个人我不认识,大概是尹平的同学。阿云坐在床沿上,阿霞在床上靠墙壁坐着——那张床正对着摆在柜台上的那台电视机。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文艺晚会。我向尹平和他的同学打了声招呼。我望了望阿霞,阿霞微微欠了欠身子。
我和乐新各自搬了只凳子坐在电视机前观看起来。节目很精彩,但我的心思更多地是放在身后的阿霞身上。想到阿霞的眼睛会一直望着我,这使我的背心发麻。我尽量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优雅的姿式。尹平的那位同学老是对电视节目评头论足,以显示他的博学多才,这令我很是反感。我不时回头望望阿霞,阿霞一直耷拉着脑袋,蜷缩着靠墙壁坐着;她披着那件红棉袄,将一条棉被搭在身上。
当有一次我回头望阿霞的时候,只见她已穿好了衣服,倦倦地坐在了床沿上,那可爱的样子牵动着我的心。晚会节目在陈佩斯的小品后达到了高潮,可我却为没能和阿霞说上一句话而感到难受。我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准备离开。阿霞昂起头来望着我。
“朋友们,我先走一步了。”我对他们说。
“怎么,这就走了吗?”乐新问。
“累了,回去休息。”我说。
我没精打采地回到了宿舍。我竟然没再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