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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议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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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已进入盛夏,天下总算大定。
言宛这一个月里得了件好事,就是萧尚文的那个相好木夫人,将宅子卖给了她。
木夫人在洛京置宅子本就是为了萧尚文,如今萧尚文回嶷山了,她守着这宅子无用,也想回祖籍,便决定卖掉。
言宛高价买来后,将门匾重新换成“萧府”,一一寻来旧时的下人,将府里面貌又改回了原来的模样。
她这些年样貌无甚变化,这些下人自是认得她的,却不知她如今的身份,也不知她如何飞黄腾达的,还如从前般喊她“颜娘子”。
天气炎热,“照月台”前的水榭是片阴凉处,她在亭中置了张榻,日日斜卧在上面喝酒,从晌午到日西斜。
喝得醉了,便闭上眼,感受微风拂过身边,还是旧日气息,仿佛逝者未逝,就在左近。而每回出现在身边的却总是玉琰。
自“留云楼”那日后,他不知怎么的,对她的热情度提高了好几倍,看她的眼总是灼灼明亮,意气风发,回回仪容整洁,衣冠楚楚。
这一月,他日日进城,在日西斜时将她带回王府,安置好后再出城,偏今日,有赖在她府里的意思。
回到王府,言宛用过晚膳,洗过澡,酒略醒了些。披着湿发回到寝屋,见玉琰也已洗过澡,微湿的头皮拢在脑后,着件月白长衫坐在她寝房里。
虽两人一直不怎么避嫌,但他大晚上的跑她寝房里还是头一回,气氛里似带着暧昧,
言宛看看天色,已漆黑,天上月明星稀。
“你今晚不回落花溆?”
玉琰将手搁在膝上,说城门关了,回不去了。
言宛心想,每天这样来回,确实辛苦,但他可以回胜国公府啊,他跟玉珣还没分家呢。
但没好意思说出口,人家日日奔波也是为了她。
见他目光瞄过自己的衣衫,言宛有些不自在,想去加件衣服。天气炎热,她每晚浴后都只在亵衣亵裤外只罩了件素纱襌衣。不想经过玉琰身边时被他拉住,将她不由分说按坐在自己腿上,形容正经道:
“阿宛,跟你说个事。”
正经事非要这样说吗?言宛扭着身子想起身,无奈他劲道惊人,只好黑着脸问:
“什么事?”
他未语嘴角先翘了翘,
“你想让我娶你,还是嫁给你?”
言宛整个人一懵。怪不得这人今晚怪怪的,原来憋着这件事。
她虽一直知道他的心思,可以为他会长长久久埋在心底,此时突然说出来,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玉珽对她的意图她很清楚,既要她这个人,也要她的东越江山,还要她神族的血统,反正是想将她的一切握在手中,为已所用。嫁给他后是什么情况,她也很清楚,连人带骨头被啃得一干二净。所以她绝不可能嫁他。
萧慎对她的心她也很清楚,一眼一人,一心一意,所要的只是和她在一起,荣华富贵皆可抛。他是个正人君子,说到做到,婚后的日子也能猜到,平静而恬淡,白头到老。
而玉琰……她虽知他淡泊荣华,也不在乎得罪玉珽,但他知不知道,跟她做了夫妻,见异思迁是不被允许的?
于是很委婉地提醒他,
“我这人既不贤惠,也不深明大义,哪天你想始乱终弃,可弃得没那么顺利,你若想三妻四妾……”
想了想,将“阉了你”三个字闷在了肚里。
玉琰将她的心思看在眼里,恨恨道:
“言宛,我们两个始乱终弃之人肯定是你。你瞧瞧,这些年你可有一丝变化?我都老了多少!等我寿终正寝,你还风华正茂,还可以找个小白脸!”
言宛觉得始乱终弃跟年纪没关系,只跟性子有关。有些就爱见异思迁,家里供着个如花似玉美娇娘,照样在外面勾三搭四。僻如他先前的那些相好,哪个人老珠黄了?
她正想将这意思说出来,偏侍女急吼吼地来禀告,说小花刚刚下了枚鸟蛋。
这两鸟,动作可真快!言宛喜得跟什么似的,连忙挣开玉琰往后苑跑去。
翳鸟非巨木不栖,大侠和小花筑巢的银杏树高入云霄,言宛让大侠驮上去,果见巨巢里躺着枚巨蛋,跟大侠那会儿一般大。
她像得了孙子,乐滋滋地看了会儿,然后攀着枝丫下树。
踩到最后一根树枝时,夜风吹来,酒意又袭上头来。她抓着树枝往下一望,头晕了晕。
玉琰也跟了过来,站在树下向她招手,
“阿宛,跳下来,我接住你。”
往下再无枝丫,不跳也得跳了。
言宛纵身一跃,向玉琰张开手臂,然后稳稳地落入他怀里,被他托住臀。
玉琰似乎余怒未消,托着不肯放手,直到樱雪急步走过来,说:
“娘子,圣上来了。”
玉琰这才放下她。
怎么又来了!言宛一阵头大,果见湖对岸的廊下,有人长身伫立望着这边,虽看不清面容,但能这样直进直出的,也没谁了。
两人整整仪容走过去,玉珽瞄了眼她薄透的衣衫,又看看玉琰,
“琰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玉琰声音轻淡,
“耽搁了出城,阿宛留我宿一夜。”
言宛心道,我怎么不记得留宿过你。
玉珽脸上有乌云飘过,言宛装作事不关已,按着待客之道请天子去前厅饮茶。
玉珽自然不是来饮茶的,说不必了,忽又想到一事,与玉琰道:
“关于南楚叛乱之事,我尚有一事不明,不如琰辛苦些,与我回宫详述一二?”
言宛心下好笑,实在技穷了吧,只能出此下招。他自己近水楼台得不了月,也不让人得了去。
两人一离开,她倒头便睡,知道玉琰今晚肯定是回不来了。
那一日后,玉琰来得淡了,后来更淡了。又一日郯容来串门,说胜国公府正在给玉琰说亲。
上旸人婚嫁虽也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相对比较开放,男女双方互不认识便结婚的情况基本没有。订亲之前一般会先议婚,议婚的过程中比较重视“相亲”,之后也会给年轻人接触的机会,比如节日的时候请来家中作客,或者私下约出去游玩,觉得不合适取消婚约也不会被人非议。
这些都是神族带来的影响。
而神族之间的婚事,则更加开放,年轻人有很大的自主权。
言宛本想问胜国公府都给他张罗哪家女子了,想了想还是忍住,她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在意他。
郯容却乐得奉告,说备选的女子颇多,而玉琰本人较心仪的是兵部尚书的孙女。那小娘子年方二八,相貌百里挑一,是玄氏旁支,跟前太子妃沾亲带故,外祖家姓凤,太祖母是木氏公主。
反正全家都是神族,根红苗正。
十六岁……言宛揪着这个数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玉琰可三十一了呀,足差了十五岁。
说起这个玄娘子,郯容赞叹不已,说玉琰相亲的时候自己也在旁,真是个水灵灵娇娇滴滴的小美人,还很温顺……
言宛一阵反胃,几天前还在她府里深情款款,转眼都相上亲了。话说郯容什么跟他走得这么近了。
最近玉琰没来,她酒又喝得有些多,闻言浅饮了一口,看着杯中晃荡的酒液,
“不错,以玉琰喜新厌旧的性子,找夫人就该找年轻的。”
口气诚挚,不容质疑。
郯容一愕,不再说什么。
话说这么说,但这事就像在她心里扎了根,抽枝发芽,似要让她不得好过。但每每清醒时,总觉这是好事,渣男的嘴脸越早认清越好。
她依旧日日去萧府饮酒,没了玉琰,很有自己回家的自觉,烂醉了便坐马车,稍清醒点便徒步。这一日,尚认得回家的路,便慢悠悠走在朱雀门大街上,后面侍卫不近不远跟着。
“阿宛,” 一辆马车在她身边勒停,玉琰撩帘望出来,“真巧。”
他意气风发,笑容盈面,身旁坐着个少女,姿容秀丽,气质娴雅,跟郯容形容的大致不差。
见言宛望向少女,玉琰忙介绍,
“这是玄娘。”
言宛因为喝了半天酒,人有些乏懒,但尚清醒,朝少女微微一笑,真挚亲切,
“玄娘子好。”
声音风淡云轻,有闲看庭前花开花落之意。
少女目露惊艳,以为她一个人徒步,都没个婢女跟随,又如此谦和,必是小家碧玉,但还是很礼貌地颔首,又问玉琰,
“公子,这位娘子是……”
玉琰很乐意为美人答疑解惑,
“这位是东越王。”
小娘子顿时傻眼,嘴张得能吞下鸡蛋,幸亏家中教养好,随即镇定自若,在车内简单行了一行,
“见过东越王,不想东越王竟如此年轻!”
这个马屁拍得很实在,言宛笑纳了。她确实年轻,看着也就十七八岁。
告别玉琰两人,她又继续回府,心情被这么一搅,急转直下,一路都塞得慌。
玉琰已过而立之年,家中必定着急他的婚事,以为不日就能收到他的喜帖,言宛酒喝得更凶了。她觉得这很像她以前买衣服,正对着一件看中的衣服犹豫不决,别人却要下手了,而问题是,她觉得那件衣服好看,却又觉得不适合自已。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议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