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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京都难平 ...

  •   没人知道秦承平和宋霁那晚聊了什么,翌日清晨,大军压境的折子火速传到了京城,西北边境告急,一听这消息,什么事儿都得往后压一压。

      刑部尚书上折子道,胡人野蛮凶狠,来势汹汹,大兴亟需重振大国雄风,切不可被那等没了教化的歹人夺了声势,然而皇上年事已高,便提议派遣皇子出征。

      西北军本就是丽贵妃的父兄打出的天下,此刻派谁出征一目了然,秦承平上次领兵讨伐山贼初战大捷,气势正盛,皇上挥挥手,让他即刻奔赴战场。

      秦承平领兵走了没多久,皇上调整南部军事布防,谨防南蛮趁火打劫,派秦既明赴往蜀中、赣州等地镇压作乱,安抚百姓。

      太后和公主就一直昏迷不醒着,也不准许人探望,所有怡宁宫的宫人不许调度,整日守着一间不让进的寝宫日夜难安。

      秦承远嗅出了些不对劲来,他还未到出宫的年纪,本来是靠着母妃住,如今皇后的脸他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上一次,派出去打探的小太监一无所获。

      他转头又想找妹妹,结果也找不见秦承宣,再转几圈,连据说昏迷的秦既白都找不见,想要出宫,步子还没迈,就见宫门口不知何时被挂了个人头,血迹还是新鲜的。

      那张脸他是认得的,是皇后身边的德顺公公。

      秦既明走后第五天,侍卫去怡宁宫将长明带走了,第十天,侍卫悄悄包围了荷香宫,不让秦承娴踏出宫门半步。

      半个月后,皇上亲自提审了仍在狱中的宋霁,却是在御花园里。

      太监给了宋霁一把椅子,上了茶和点心,才躬身退下了,皇上穿着一身暗色黄绣的龙袍,正无悲无喜地看着花园里萧条的冬景。

      祁信在他面前说着话,宋霁踏入的时候,只听见了个尾巴。

      皇上点头,摆了摆手让他先下去。

      “你是江南人氏?”皇上问宋霁。

      “是。”宋霁答,除了短食少穿,他在狱中也没受什么苦,所以虽说看上去有些久不见阳光的憔悴和苍白,但精气神还是不错。

      “朕听闻你年幼的时候曾在西北生活过一段时间。”皇上说。

      “是。”

      “朕……”皇上话还没说完,外头守着的大太监就突然喊了起来,大喊着,“四殿下,你不能进去,不能啊……”

      喧哗声愈来愈近,不多时秦承远便大步踏了进来,他这些日子过得着实不好,缺少睡眠的眼窝凹了下去,面黄肌瘦,两颊突出,看上去比狱中过活半个月的宋霁还要憔悴三分,只是眼中的戾气尤胜,让拦着的太监退却了不少。

      “父皇!”秦承远咬着牙道,“父皇这是何意?明明证据确凿板上钉钉……”

      “你倒是说说,什么证据确凿,什么又板上钉钉了?”皇上打断他。

      “这……”秦承远一愣,“宋霁陷害公主和太后的罪名……”

      “罪名?何来的罪名,哀家怎么不知道?”

      秦承远听见这声音,头皮整个发麻,转过头,见本应该病恹恹的太后正心情颇佳地在御花园散步,而应该是昏迷的秦既白小心地扶着她,长玉在她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些日子狱中辛苦宋大夫了。”太后挥手,赏了些金银给宋霁。

      秦承远惊恐地看着他们,他明明每一步都算计好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长明入大理寺的第一天就招了,是她与秦承娴合伙在怡宁宫的熏香里加肉桂,”皇上淡淡道,“秦承娴也承认,用来指证的肉桂粉是她提供的,药罐是她照着你的嘱咐仿做的。”

      “还有引蛇的药罐也是一样的,在瓶底刻字谁不会啊?”秦既白在一旁补充道,“我还敬你一句四哥,你知不知道引蛇药伤了不止我,还有宣儿啊!”

      秦承远脸色刹那变得煞白,仓皇地摇着头,踉跄着退后了两步,“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是把药罐给长明的,让她交给怡宁宫的宫女引蛇,怎么会在宣儿身上?”

      “你熏香害皇祖母还不够?还想引蛇来?”秦既白皱起了眉。

      宋霁听着陷入了沉思,恐怕长明怕是觉得陷害皇祖母还不够,连公主都算上才够本,这样足以将他拖下水,借此给予秦既明重击吧。

      皇上平静地看着秦承远,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这时候太监急匆匆地冲了过来,朝皇上行礼,“皇上,皇后她……”

      “母妃,母妃怎么了!”秦承远去拽那小太监。

      “四殿下请节哀,”小太监被他拽着衣领,站也站不稳,只得退开半步道,“皇后自戕了。”

      秦承远腿脚一软,跪坐在了地上,一张脸彻底失了血色。

      “秦承远,”皇上端着茶起身,“你看到德顺的下场了吧?”

      他自然记得,这些日子来,每当一合眼,他的脑海里都是德顺鲜血淋漓的人脸,临死前那副惊恐狰狞的表情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他梦中。

      “朕命人将德顺的人头挂在你宫门口,不单单是为了警示你陷害太后。”皇上走到他面前,脸上仍旧看不出喜怒,“你可知为何?”

      秦承远张了张嘴,颤抖的嘴唇却未吐出半个字。

      “承平剿山贼回来,便与朕说军营中待遇极差,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甚至有冻了疮的士兵活活烂掉一只手,可真是奇了怪了,朕每年拨千两银子,都去了哪了呢?”皇上低下身子,扳起秦承远的下巴,“你知道吗?”

      “蜀中和赣州的奏折承安也寄来了,军饷短缺,士兵颓怠,账目混乱,”皇上一字一句道,“怎么先前朕派你巡查的时候,一点消息都没?”

      蜀中巡查……宋霁敲了敲脑门,想起之前他在落桥“一不小心”撞上秦承远的时候,他就是蜀中巡查刚回来。

      “这些日子来,军帐上不翼而飞的银子都从你手下过的,账目清清楚楚地摆在了朕的面前,全是从你与皇后宫殿里搜出的!”皇上一把捏碎了手上的茶杯,碎裂瓷片划破了掌心,茶水混着血水滴在秦承远的脸上。

      这个年近六十的男人已经老了,他身居高位,手握大权,此刻这些光环却都褪去了,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父亲,痛心而又惋惜地看着他疼爱的小儿子。

      “父皇……”秦承远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不知道明明只是后宫之事,怎么会扯上政务,怎么会连老底都翻了出来?

      他自然不知道,从很早很早开始,秦既明就为着这一天开始准备了。

      宋霁知道的最早的时候,就是他们回京城的路上,秦既明让黑五埋伏进秦承远的侍卫当中,暗中搜集他贪污军饷的证据。

      长明和秦承娴的异样,宋霁很早便注意到,嘱咐秦既白多陪着太后,留意宫中的一切,但凡替太后治疗的草药都会经他手,就怕有人趁机从中作梗。

      沉香与肉桂不可同熏是宋霁故意提点的,果不其然,很快秦既白便在香炉中发现了两种香料同用,趁着不注意便小心地撤下了,后来送香炉便暗中添了几分药材,中和肉桂和沉香的冲突。

      至于秦承娴找他看病,也是故意提到肉桂,看反应果真猜得不错,她与长明和秦承远都是一伙儿的。

      太后生病从始至终是秦既白与她商量的一出戏码,这些人想陷害太后不是一次两次,她也想亲手揪出罪魁祸首,便答应悄悄隐居在怡宁宫后院僻静的院子,只带了几个确认无疑的心腹,后来秦承宣受伤,也是在此处医治。

      至于长玉,根本不是从宫外赶回的,她是秦既明手下黑三假扮的,意在保护太后和秦既白的安危,并且在真相大白之前死守屋门,不让身为奸细的长明踏入半步。

      秦既明原来的计划是,一开始假装不敌,让秦承远放松警惕,趁此窃取更多的证据,却没想到秦承平眼看秦承远撑不住,说翻脸便翻了脸,他讨伐山贼的军队究竟是不是如他描述那般缺衣少食,还要另说。

      皇上深吸一口气,松开手,碎裂的瓷片从他掌中滑落。

      “皇后临死前将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说她爱慕富贵,陷害先皇后,又贪图军饷,只求朕一点,”皇上看着秦承远,缓缓道,“放过你和宣儿。”

      秦承远猛地直起身子,去拉皇上的衣袍,“宣儿?关宣儿什么事?她什么都不知道……父皇!我如何都不要紧,不要责罚宣儿……”

      皇上一脚把他踹翻了,秦承远心口一痛,气结在心,生生吐出一口血。

      “宣朕的旨意,”皇上怒道,“尚书令周巡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其女周宁瑶为后不尊,教子无方,夷三族!”

      “父皇!”

      “朕四子秦承远,贪污军饷,陷害太后,残害手足,贬为庶人,发配边疆,”皇上看他一眼,“至于宣儿……西北久战,军饷亏空,正需一个和亲的公主。”

      秦承远如遭雷击,僵硬在原地,“父皇!宣儿才十岁!”

      秦既白也是一愣,扶着太后的手指缩了缩,刚想说什么,太后却拍了拍她缩紧的手指,摇了摇头。

      “再有一个月满十一了,”皇上长出一口气,“还有,朕不再是你的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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