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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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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中,翟峰院长在会议桌上各种明秀暗秀,平均五分钟提一次他的“xx协会主席”“xx学者”“xx社长”等各种头衔,以及评选过程之艰辛以及竞争之激烈。
傅时遇在底下打哈欠,明目张胆地玩手机,微信朋友圈刷了一遍,微博更新看完了,又将消消乐送的三十个体力外加分享的五个体力用完,升到了第一千二百关,翟院长还在天南海北地扯。
傅时遇又将好友送的几个体力领了,还是凑不够一局,正想退出来,恰巧又收到一个体力,他点开,上面显示着“民间文学郝津”。傅时遇抬起头,对面的郝津冲他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那边翟院长终于提到了正事:“各位老师把自己评职称要用的材料整理整理,二十号前交上来。说起来这个职称啊,大家也不要过于看重,咱们现在很多老师,水平庸常,却满心都是功利,我也是经历了几十年的沉淀,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评上了……”
翟峰又快速回顾了遍他的光荣履历,扯到了另一件事上,看着傅时遇道:“对了,文艺杂志还是傅老师主编?”
泽大文学院各专业都有自己办的杂志和刊物,翟峰上任以后,以不便统筹为由,要建立一个统一的机构进行管理,通过记名投票选出社长,结果毫无疑问地是翟峰当选,只有寥寥十几个老师选了他人或弃了权。
各个专业的刊物都交出了管理大权,只有文艺学的刊物《文艺杂志》毫无动静,还是按照原来的流程进行着,忽视翟峰的要求忽视得很是彻底。
底下一片安静,傅时遇随意道:“是,现在做得挺好的,就不劳院长费心了。”
翟峰的脸不太好看,在文艺学几个老师的脸上看了一圈,说道:“这是你们专业所有老师的意思?”
文艺学专业的老师在私底下就这个事情开过讨论会,大家都不想将管理权交出去,其实每个专业都是一样的想法,只是迫于翟峰的压力不得不上交。讨论过后,大家决定还是暂时先拖着,能拖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傅时遇点开了第一千二百零一关,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自己的意思。”
翟峰有半分钟没说话,会议室里一片黏稠的安静,过了一会儿,翟峰说道:“行吧,那就先这么着,散会吧。”
下楼的时候,郝津扒着傅时遇的肩膀笑个不停:“你小子厉害,看院长那个脸哈哈哈哈哈,还没人这样驳过他面子呢,痛快!”
走在他们旁边的另一个男老师冷笑道:“这事儿也就只有咱们傅老师能做。”
傅时遇挑眉:“也没人不让王老师做吧?”
那人被他一呛,冷哼一声,加快脚步越过他们走了。郝津撇撇嘴,说道:“什么毛病,谁惹他了?”
傅时遇不以为意:“我呗。”
老子说“不敢为天下先”,这些年傅时遇还算忠诚地贯彻着,他倒不是不敢,就是单纯的不想加懒得。什么事情只要不牵扯到他头上,他就只当旁观者,和其他老师保持一致。但别人惹到他头上就是另一回事了,谁的面子都不顶用,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飞扬跋扈横行无忌,落了不少暗戳戳的怨愤。有些人就是自己什么都不做,也看不得别人做,对此傅时遇并不觉得奇怪,他也不在乎。
傅时遇找到自己的车,还是昨天的位置,旁边也仍旧是程疏的车,俩人都没挪地方。傅时遇上了车,掏出烟来点了一根,程疏的车还在,看来是还没有下班,已经六点多钟了,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傅时遇猛吸了两口,烟雾弥漫着他的食道和鼻腔,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很多年以前,他还不是这样,一身奇怪的正义和闲心,最爱瞎管闲事。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觉得程疏是自己管闲事管回来的,并且对此沾沾自喜庆幸无比。
容城一中的班级和其他学校的一样,教室的最后几排同学成分还算固定,一是个头高的,二是学习混的。第一种是没办法甭管乐不乐意必须得在最后头坐着的,第二种是想方设法就想在最后几排坐着的。
白来属于第一种里乐意的,程疏属于第一种里不知道乐不乐意的,几天下来,傅时遇觉得他应该是不怎么乐意,毕竟他就没见程疏和周围的人说过几句话,而那些人对程疏的态度也算不上友善。
对傅时遇暂时处于观察阶段,井水还未犯河水。
他们的英语老师是个年纪挺大的女老师,上课不爱用多媒体,总是往黑板上抄题,然后找人起来回答。
傅时遇不太喜欢这种略显低效的教学方式,自顾自地刷完了一张英语卷子后,津津有味地翻看英语辅导书上的阅读理解,当趣味小故事读。
“程疏,你回答一下第三题填什么。”
程疏站起来,却半天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我看不太清。”
旁边的几个男生低声地嘘起来,英语老师扶了下眼镜:“程疏你坐下,黄贺你起来回答。”
黄贺是刚才笑得最欢快的那个,他嬉皮笑脸地站起来,笑嘻嘻道:“老师,我也看不太清。”
他说话阴阳怪气,一群人笑得更放肆了,还有吹口哨的。
英语老师又连着叫了两三个人,都是一个回答,明显地是在针对程疏。傅时遇抱着胳膊靠在后墙上,他知道黄贺这伙人,平日里总是一块走,挺能惹事的。
程疏仍旧安静地坐着,后背挺得很直,头微微垂着。
英语老师脸上已经升起怒色,这就要发火,傅时遇举起手,站了起来:“老师,我看得清。”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傅时遇回答完之后坐回原位,将周围几个不友善的视线一一看了回去,最后冲冷着脸盯着他的黄贺笑了一下。他笑起来挺好看,也挺挑衅。
井水终于发现这刚来的河水其实是个刺头。
容城一中是两周过一次周末,中间不休息的那周周日下午有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英语课正好是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教室里瞬间走得只剩零星几个人。
程疏还是板正地坐在位子上,傅时遇偏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在整理课上讲的单词和短语搭配。傅时遇在心里感叹了声学霸,然后掏出刚买的漫画书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程疏起身出去了,傅时遇再看他的桌上,摊开的已经是一张数学卷子。傅时遇看着看着就有点想笑,程疏的汉字儿写得很漂亮,数字却写得莫名乖巧,尤其是3和5,写得圆滚滚胖乎乎的,跟他这人不搭极了。
傅时遇欣赏了半天程疏的卷面,又将剩了一个尾巴的漫画看完了,程疏还没回来。傅时遇皱了皱眉,起身出了教室。
安静的走廊尽头哐一声巨响,黄贺松开掐着程疏的脸的手,恶狠狠地盯着傅时遇:“草,你一个转学生,别他妈多管闲事!”
傅时遇:“不好意思啊,我爱管的就是闲事。”
他懒洋洋地靠在刚才被他一脚踢得稀碎的玻璃门上,挑着眉,看起来极其欠揍。黄贺看了看一地的碎玻璃,指着傅时遇:“你等着!”
傅时遇一把抓住他的食指往后折过去:“哎哟,吓死我了。”
黄贺眉头乱跳,忍疼忍得脸通红,这就要动手,被傅时遇往后推了一把,撞在墙上。
傅时遇哼了一声:“别忘了多带几个人。”
黄贺的其他同伴都先下了楼等他,他和程疏只是在洗手间意外遇见,例行威胁两句,谁知道蹿出来个傅时遇,黄贺自知打不过,骂骂咧咧两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疏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傅时遇靠在墙上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程疏终于受不了他的视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冷声道:不用你管。”
傅时遇这下不乐意了,他再好心,也不是给人当成驴肝肺随意挥霍的啊。
傅时遇:“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程疏不耐烦地皱着眉:“他们就是嘴上厉害,顺着他们就什么事都没有,你这样一弄,以后都是麻烦。”
傅时遇气道:“靠,我帮你还是我的错了,以后你被打死我坐在旁边看着都不管!”
程疏:“谢谢。”
他说着就往洗手间外面走,快出门的时候余光看到傅时遇还在墙上靠着。傅时遇的小腿上扎着一块碎玻璃,一道血痕蜿蜒在皮肤上。
傅时遇看程疏回来,恨恨地冲他比中指,程疏这人对羞辱竟是全盘皆吃,不知该说是脸皮太厚,还是承受力太强,一点都不生气,架起傅时遇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傅时遇似真似假地干嚎:“疼疼疼,你能不能慢点!”
程疏无奈地松开他,想了想,在傅时遇面前弯下了背,让他趴到自己背上来。傅时遇心底的那点怒气瞬间烟消云散,哼哼道:“别了,你这小瘦身板,我趴上去不得压趴你……喂!”
程疏竟然扯着他的胳膊就强硬地将他背了起来,傅时遇受到惊吓,挣扎了两下,程疏也跟着他晃悠悠的。直到终于扶上了墙,傅时遇才找回了点安全感。
程疏不满地偏头冲他道:“别乱动。”
傅时遇的手抠着墙面上光滑的瓷砖,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实在是多年没有这种经历了,一时间适应不了。
傅时遇:“不是,我不疼了!真的,放我下来!”
程疏脚步沉重地往前踉跄了几步,傅时遇的爪子被强行剥离了墙壁,不稳地一把抓住程疏的肩膀,嚎道:“你摔到我怎么办!”
程疏的脸更冷了:“摔不了。”
傅时遇这才注意到他的不高兴,想了一想,才意识到可能是之前自己嫌弃他瘦弱戳到了他的自尊心。
不是,这被别人揍都不还手的人,哪来这么脆弱的自尊心?傅时遇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老老实实地不动了,揽着程疏的肩膀,两脚在地上拖着。
程疏:“你脚抬高点。”
傅时遇腰酸腿疼,累得不行,只觉得自己跳下楼梯都比现在这姿势舒服,但他看着程疏紧紧抿着的嘴唇,还有白皙的额头上渗出的细汗,认命地抬高了腿。
等两人终于历尽千辛万苦从二楼下到了一楼,到了医务室,傅时遇觉得自己的腰和腿绷得已经快没知觉了,他坐在病床上让校医给他处理伤口,程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喘着粗气,额前的碎发都湿透了,亮晶晶的,更显得浓黑,傅时遇悄悄地看他,觉得这人真是又怪又倔。
傅时遇为了逞威风耍帅,一脚踢烂了卫生间的玻璃门,不光把自己的腿扎出了血,还在当晚就被揪了出去,当作不良分子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罚打扫楼道一周。
傅时遇这人脸皮厚,被罚也觉得无所谓,秋风扫落叶般拿着拖把在楼道里来回几圈,再拿着抹布在墙上胡乱抹几下,污渍没抹去多少,倒是收获了不少姑娘的注视。
傅时遇是个极不吝啬自己的笑的,尤其是对女孩,偶尔抬起眼的时候和某个视线对上,在对方尴尬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傅时遇歪头一笑,对方瞬间脸红心跳捂脸奔逃。
所以傅时遇这罚吃得津津有味,除了一件事。
楼道里消防栓下有个专门用来涮拖把的水池,不知道这水池是什么构造,特别容易堵,来这涮拖把的那些人也是奇怪,只要那脏水还没满到一碰就溢的程度,他们就能继续若无其事地开水龙头在里面涮。
傅时遇忍着恶心拿根小棍子戳了半天,一点用都不顶,他看着一池黑芝麻糊似的脏水,实在是下不去手。
白来路过,被傅时遇一把拽住:“你来试试。”
白来连连后退,求饶道:“傅哥傅哥,明天我早来帮你拖地擦墙行不行!这个我真的干不来啊!”
傅时遇冷哼一声,让白来麻溜滚蛋了,自己继续对着一池黑芝麻糊做微弱的心理建设。正在他决定破罐子破摔,这活谁愿干谁干反正老子不干了的时候,程疏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惜字如金道:“让让。”
傅时遇顺从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只见程疏将校服T恤的袖子挽到肩膀处,毫不迟疑地将手伸了进去,半截胳膊映衬着污黑的脏水,白得简直惊心动魄。傅时遇皱着眉看他在水里掏来掏去,过了半分钟,水终于往下走了。
程疏打开水龙头,冲洗干净胳膊上的污迹,又若无其事地转身回教室了。
上课的时候,傅时遇看到程疏的胳膊上泛着微微的红,应该是被那脏水刺激的,他却像没事人一样,仍旧坐得板正,认真地听课做笔记。
程疏的同桌是个女生,叫裴秋秋,名字极其诗意,人长得极其壮硕,一米七多的个头加上快二百斤的体重,看起来极有压迫感。
下课铃一响,傅时遇蹿到裴秋秋的位置旁,胳膊撑在她桌上摞得高高的书桌上,甜甜笑道:“秋秋好,请问你可以和我换一下位置吗?”
裴秋秋的脸有点红,迟疑道:“可是老师……”
傅时遇笑得更灿烂了,明晃晃的闪人眼:“我会去跟老师说的,可以吗?”
裴秋秋被他的皮相给蛊惑了,羞涩地点了点头,傅时遇立马殷勤地帮裴秋秋同学搬了家,拿着自己稀少的家当美滋滋地坐到了程疏旁边。
程疏连眼都没抬,自顾自地做着卷子。傅时遇撑着头看了他半晌,一点关注也没得到,终于忍不住拿笔戳了戳程疏的手臂:“新同桌好。”
程疏这才吝啬地给了他一眼,又很快地收了回去,继续刷刷地做题。
白来在后排看着傅时遇的骚包样生闷气,又什么都不敢说,挣扎中求生存,努力地缩着胳膊,向新同桌裴秋秋同学谄媚地笑。
第二天傅时遇吸取前一日的教训,准备完全,从书包里掏出一双塑胶手套来向程疏显摆,然后踌躇满志地去了楼道掏堵了的水池子。
五分钟后,傅时遇又回来了,拿着干干净净的手套眼巴巴地看程疏,直到把程疏看得实在写不下去,妥协似的把手套接过去,傅时遇才满意了,颠颠地跟在程疏后面出去,看他掏黑水满溢的池子。
明明是不怎么美好的场景,傅时遇却不可抑制地觉得又甜又美。
那之后的英语老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改变了以前往黑板上抄题的做法,而是印在纸上当教学案发下去在课上用。傅时遇上课明显比之前认真了不少,即便不想听也随手记着笔记,尤其是老师板书在黑板上的内容,抄完便往左一推给程疏看。
几次下来,程疏也没那么抗拒他了,偶尔甚至还会主动开口问傅时遇他看不清的地方。程疏第一次问他多媒体屏幕上最下面那行字是什么的时候,傅时遇偷偷乐了一节课。
我在他那里是有点儿特殊的。这个认知让傅时遇满足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