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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玉露生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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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怎么来了?”邝露从姻缘府回来,见到一位仙人正在琪树下与润玉谈话,他肃立一旁,神情沉重,正是太巳仙人。
“露儿,你回来得正好。”太巳仙人见到邝露来了,脸上终于现出点点悦色,“过来和殿下辞行,随爹爹回去。”
“辞行?”邝露一脸疑惑地看着二人。
“陛下早已封你上元仙子,赐南海飘渺仙洲,你应即刻前往才是,不能再拖了。”太巳仙人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已经和殿下说好了,你在璇玑宫修行数百年,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一番了。”
邝露看向润玉,他正握着白瓷茶杯,茶杯在桌上,他指尖微微泛白,神色却平淡、清冷。
“殿下?”邝露唤了一声。
润玉手一颤,茶水洒了出来。
“邝露,你去吧,随本神修行这么久,是应该独自历练一番了。”他放下茶杯,站起身,微笑着说道。
是夜神大殿一贯的清冷疏离。
“多谢大殿这几百年来照顾小女。”太巳仙人欢然道。“露儿,快谢谢殿下。”
“爹啊!”邝露不悦。
润玉转身便走进了殿内。
“润玉哥哥?”邝露唤了一声。
“上元仙子珍重。”润玉停了下来,平淡地道了句。
再不回头。
“爹啊,你和殿下说什么了?”邝露又生气又焦急地问道。
“露儿,你明知……唉,爹爹这是为你好啊,陛下封你上元仙子,赐你飘渺仙洲,你难道不明白其意吗?”太巳仙人痛心道。
“爹,”邝露哭着道,“我说过要永远陪着殿下的。”
“露儿,爹爹难道不明白你的心意吗?但眼下神魔联姻在即,你要是真为殿下着想,就应该离开他。”太巳仙人慈爱地看着邝露,悲怆道,“爹爹也舍不得看着你受委屈啊。”
“我去收拾一下,一会儿便和爹爹回去。”邝露蓦然了许久,终究凄然道。
邝露路过七政殿,看到润玉独自坐在案旁,手掌微蜷抵着额头,短促却缓慢的呼吸声,在空荡的殿内清然分明。
邝露倚在门后,那时她初到七政殿,也是倚在门后偷偷瞧了瞧殿内的,直到看见了他坐在案旁,邝露才大胆且安心地走进去。
“天兵邝露,向夜神殿下报道。”
“邝露只想永远追随殿下。”
那时,她不过只是个倾慕润玉的普通仙子,而他是温润如玉风林特秀的夜神殿下。
几百年的时光,她为他烹茶酿酒,陪他挂夜布星,随他寻访故人,为他母族奔走。
他将她在心上细细描画,用尽丹青,向她袒露伤口,揽荧光入怀。
邝露在门口凝望了许久,终究没有走进去。
她来到了润玉的房间,床铺是平整的,她早上已经整理过了。案上的墨凝涩了,她又重新磨了磨。早上铺好的徽地生宣,还未曾用过,她又重新在上面添加了数张澄心堂纸。架上的卷轴,她也重新理了理。
……
不知过了多久,邝露走了。
润玉坐在殿内,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夜幕降临。
晚风透过门窗,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案上的公文纸张被风吹得有些翻动。“露儿,关窗。”润玉抬起头,自然地说了句。
却,无人回应。
他走在殿内,三面而来的风吹着他的衣袖和长袍,没有掌灯,室内一片昏然。
他颓然立于殿内,仿佛天地间只他一人,孤独怅立。
“殿下,你要是为她好,就放了她吧。”
“陛下已有意与魔界联姻,殿下此时又有何能力护她周全?”
……
太巳仙人的话,一字一句地重现在润玉的脑海。
他走出殿外,夜风清冷,琪树的叶子萧然地掉落。
院内有稀疏的琉璃星灯,每到黄昏,露儿都会一盏盏点亮。
昙花结了花苞,再过几天快要盛开了吧。
琪树下的昙花酿喝完了,露儿说要用这昙花酿酒的。
……
润玉孑然地回忆着,拂袖,院内的灯都亮了起来。灯影下,仿佛有个女子在一盏盏地掌灯。
“何必费力,略施仙术灯就全亮了,省得你来回跑。”润玉在一旁笑道。
“不嘛,亲自掌灯才有意义,听闻凡间女子都会为夫君掌灯的。”邝露随口说道,说完自己都脸红了,扔下灯火跑了。
润玉想到此,不觉笑了。可他抬起眼,不过满院寂然,只剩风声。
他拂袖,灯全灭了,他颓然地向房间走去。
房间里还有她的气息,璇玑宫何处没有邝露的气息?
他抚过她铺好的宣纸,他不知她何时来过,是离开之前,还是今天早上?
一切都井然有序,太自然,太寻常了,和平日没有丝毫差别。
亦或是,走之前,她真的没有过来看看他?
润玉忽然发疯似地跑到邝露的房间,在案上桌边仔细地寻找,一切都是素日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
晚风透过圆窗吹着帘布,轻轻飘动,看着人恍惚。
润玉抓过帘幕,后面没有人,没有她。
她当真离开得这样平淡,一点只言片语也无?
润玉在邝露房间怔怔坐了一夜,又一天。
又一天。
巫界兵变,有扩大版图之势。天帝依旧派熟悉巫界情况的太巳仙人前往罗浮仙山勘察。太巳仙人身负重任,携家带口而去。飘渺仙洲离罗浮仙山不远,邝露亦随往。
第三日,天帝在瑶池边召见润玉。
“六界承平已久,谁料陡生变换。水族与花界联手,我天界势薄,如今巫界又在边境蠢蠢欲动,天界安危,均系你一身。”天帝道。
“儿臣自当竭力为父帝分忧。”润玉道。
“好,不愧是我太微的好儿子,”天帝拍了拍润玉的肩膀,“废后跋扈,旭凤又行事乖戾,早已在众臣面前失去了人心,如今本座能倚重的只有你了,你莫要让本座失望。”
“是,孩儿自当努力。”润玉平淡答道。
“魔界此时卞城王独大,他有意与天界联盟,当下,与魔族联姻是最好的稳定军心、巩固联盟的方法,”天帝道,“况且那卞城公主鎏英,与你也算相交一场,这门婚事,本座看极融洽。”
润玉通过太巳仙人之言,早已想到此事,却没有想到竟然是鎏英。
“请父帝收回成命,润玉一定誓死维护天界安定。”润玉跪在地上道。
“六界大战一触即发,你应该知道,魔界此时是最重要的筹码。如果魔界和水族甚至巫界联盟,我天界又该如何应对?”天帝微微动怒,但依然苦言分析局势。
“请问父帝,水族为何要另立与天界为敌,花界又为何要公然向天界复仇?”润玉反问道,跪在地上,拳头紧握袖缘,咬牙隐忍。
“废后已经灰飞烟灭了,你又何苦旧事重提,往事已经过去!”天帝冷然道。
“那洞庭水族,父帝为何还要关押于天牢,不肯释放?”润玉道。
“那百万洞庭余孽,正是此次危机的主因,不能杀,也不能放。”天帝愁然道,“如何处置,至今都没有一个妥善之法。”
“润玉请求父帝以慈悲为怀,释放洞庭水族,它们的一切罪责,润玉来担。”润玉道。
天帝思考了片刻,终究缓缓说了句:“只要你答应与卞城公主成婚,本座就将洞庭水族交于你处置。”
“呵。”润玉轻笑了一声,“润玉替洞庭三万六千四百生灵叩谢天恩。”
“好了,你退下吧,本座一言九鼎,责命太白星君即刻赴魔界商议联姻事宜,只要你与卞城公主完婚,神魔联盟成立,本座自当释放洞庭水族。”
“魔界,卞城公主,鎏英。”润玉独自站在落星潭边的星辰古树下,握紧了拳头。
“呵,原来我的出生是一场阴谋,连婚姻也是一场阴谋!”
“这天地之大,我当真做不得半点自己的主?”
他对着浓郁的夜色苦笑,笑声也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千年万年,都这样孤寂地过来了,没有人在意他想要什么,他也从不去争取什么!
可是,此时,他为什么这样不甘心!
一颗星子从古树上掉落,他伸手去拾,忽然看到了腕上的红线。
“殿下,这是爹爹寿宴上月下仙人赠的,送给你,希望日后有人陪着你。”
那一晚,金风玉露一相逢,她送他红线,痴缠了他一生。
“露儿,”润玉抚过腕上红线,忽地笑了。他此生别无所求,不过一人罢了。
天道无情,连这一点小小的心愿也要残忍夺去吗?
“露儿,为了你,我也一定要主宰自己的天命!”
忽然,他听到了云石后面有动静,“谁?”他转身,拂袖,手中星子飞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小天使们快来告诉我这一章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