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弱柳》不过耳

30、暴怒

　　寒风呼啸，军营布扎在云城外，回城还有段距离，若是骑马却是寒风凛凛，怕会冻出个好歹。

　　所以季扶风差人寻来了马车。

　　马车停在军营外，季扶风拉着柳会走去。

　　身后都是士兵的昂扬的训练声，柳会往声源处看了看。

　　只能看到小半士兵，他们穿着不多，明明是大寒的天气，却汗淋淋的。

　　斗志昂扬的青春活力劲。

　　柳会收回视线抬头看着前方一步远的季扶风，想，若他是以男人的身份生活，强壮健康，是不是就可以留在军营里。

　　季扶风拉着柳会已经来到马车前，回头看向柳会，就与他对上了视线，看她定定的看着自己，问，“想什么呢？”

　　柳会没有收回视线，仔细的看着季扶风，轻轻的吐出一句，“想当兵。”

　　季扶风一下子怔愣住，然后有些啼笑皆非，伸手揉揉柳会的柔软的发丝，却没有说女人不能当兵的话，只是说，“当兵会很辛苦，阿会可以努力学医术，然后来帮我。”

　　说着就搀着柳会，让他上了马车。

　　等柳会掀开帘子进了马车，季扶风才跳了上去，刚刚进了马车里，就听到柳会轻淡的声音，“章戎在。”

　　季扶风挨着柳会坐下，将柳会的手握在手心，才回答，“他只允了我五年时间，随后他就又要云游四海了。”

　　季扶风二十五年的人生，大半都在军营里，这期间军医就换了许多，章戎就是在上一任军医染上痼疾，迟迟没有人接手的时候来的。

　　现在才刚刚过了两年。

　　柳会点点头，却放在了心上，章戎夸过他天赋不错，就是底子太差。

　　随着一声马鸣，车轱辘滚动起来，压过路上的石子，发出声响。

　　季扶风正专心的给柳会暖手，柳会感受到手心中温热的触感，开口道，“扶风，我想识字。”

　　之前在渊巷，季扶风几乎空闲时间都会教柳会认字，但季扶风是个粗人，识得最多的就是兵法，也没什么教书育人的天赋。

　　常常就是让柳会练练字，告诉他读法。

　　而回到云城后，却是没什么空闲时间了。

　　季扶风听柳会说完，便点点头，手上还揉捏着柳会的双手，“好，我差人去找个教书先生。”

　　“嗯。”柳会点头，更挨靠着季扶风一点。

　　在马车的摇晃中，来到了城门，被门口的士兵拦住。

　　“什么人？”

　　此时正值与北漠的焦灼期，城里对来往行人，较以往都要严格一些。

　　季扶风掀开窗帘，对着站在车夫边的士兵道，“是我。”

　　士兵听了声音看过去，惊诧一瞬，立马垂头行礼。“将军。”

　　“我送夫人回府。”季扶风不喜为难人，点点头，就解释道。

　　“是将军，您请。”士兵赶忙让拦着的其他士兵让看，放季扶风他们进去。

　　靠近城中时，寒风就比城外小了一些，却还是冷意不减。

　　季扶风叹气的看着柳会还是有些冰凉的手，她握着一路，都没能让他回暖。

　　得让人备个暖手炉才是。

　　摇晃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马夫的声音从外传来，“将军，夫人，到了。”

　　季扶风松开柳会的手，率先一步跳下马车，等柳会下来。

　　将军府的门人，见季扶风和柳会突然回来了，赶忙让人去通知管家嬷嬷，自己也迎上前，“将军，夫人。”

　　季扶风都是骑马，几乎没做过马车，所以将军府里也没有门童，门人看着，就要趴在给柳会踮脚，季扶风却伸手阻止。

　　“她不喜这样。”

　　说着柳会正好掀开帘子走了过来，也不顾及长衣长裙，就要跳下马车。

　　季扶风忍不住笑笑，只觉得柳会果然还如之前一样不拘小节，大方的很。

　　在柳会跳下来时，季扶风便伸手接住，随后自然的揽住柳会的腰往府中走去。

　　刚刚走上台阶，管家嬷嬷带着人就匆匆赶来，“将军，夫人。”

　　季扶风点点头，“嬷嬷，你差人去买几个暖手炉回来。”

　　暖手炉都是大户人家冬天常用的物件，价格昂贵，季扶风不用，府中自是一个也没有。

　　“是，将军。”嬷嬷差遣身后的小厮走了，就跟随在季扶风柳会身后。

　　“阿会体质冰凉，你们在他的去处都备几个暖盆，但注意看守，别着了火星。”

　　嬷嬷在身后连连答是，知道柳会是从军营回来，要住下了。

　　等到了扶风院，季扶风已经对着嬷嬷嘱咐了许多，管事嬷嬷听着，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连连咂舌，觉得这真是宠爱到心尖尖上了。

　　再将教书先生的事吩咐了，季扶风想了想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便下去吧。”

　　嬷嬷行礼退下。

　　季扶风看着一直垂着头，沉默不语的柳会，“怎么了？”

　　柳会摇摇头，他只是不喜欢一个人待在这偌大的将军府。

　　季扶风看着柳会有些黯然的模样，只觉得心里颤了颤，伸手摸了摸柳会的头发，然后捧着柳会的脸颊，额头抵着额头，“要好好照顾自己。”

　　明明不过城里城外，季扶风却觉得自己去了千里之外的开阳，满心不舍。

　　柳会看着近在咫尺的季扶风，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伸手搂住季扶风，依偎进他的怀里，才点了点头。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季扶风却不得不走了。

　　她身为主帅，离开这么久已经是不好，却是不能再耽搁了。

　　季扶风转身往院外走去，柳会就在身后看着他离去，轻淡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直到看不见为止。

　　季扶风出了将军府，就用轻功回了军营，因为离开前章戎的话，先去了章戎的营帐。

　　章戎坐在案前，似乎在等她。

　　季扶风踏入帐中，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微微暖意，大步走到章戎跟前，嘴里问道，“可是有了破解之法？”

　　破解柳会必死的办法。

　　章戎从书籍中抬起头，不言不语，只是将手中的书递给季扶风。

　　季扶风伸手接过，书籍可能有些年头，有些破旧，季扶风看着上面的内容。

　　在几百年前的一个国家，盛行男风，贵族都为有个美貌男宠而自豪，好彰显自己的身份。

　　可惜男子到底不如女子娇软，过了十二三岁年纪，便会发育成长，声音粗厚，体格健硕，不复年少时柔软。

　　为了让这些男宠，美貌男子永远保持少年之身，有些急功近利，想要讨好那些贵族的人，无意间发现了女儿散的奇效，能抑制男子生长发育，将他们停留在少年时期。

　　贵族们争先效仿，给自己的宠儿服用女儿散，每日都不停歇。

　　可是这些都带来了不可挽回的后果，这些男子大多都死在了十五六岁，最多也活不过二十。

　　本来只是微不足道的男宠，但伤亡巨大，涉及人口居多，当时皇帝陛下极其宠爱的男宠也不幸逝世，皇帝暴怒，将最开始提议的男子杀头，最后全面禁止给男子使用女儿散。

　　为了欲望，残害无数男子，这段事传出去，也只是损害国家根基，所以皇帝下令不许外传，更不许记录史书，只是将女儿散给男子服用，危险巨大的事传闻下去。

　　几百年过去，时过境迁，早就没人知道这段往事。

　　季扶风将这两页纸都仔仔细细的看完，眉头紧锁，手紧紧的捏着这本泛黄的书。

　　里面不论是声音粗厚沙哑，还是畏寒一系列的症状，几乎和柳会一模一样。

　　这是一本记录疑难杂症的医书，基本上一直服用女儿散的男人，几乎到了最后都救不回来，写这本书的人可能是想要找到解决办法，所以才违背当时皇帝的意愿，偷偷记录了下来。

　　“可有办法？”季扶风脸色难看，整个人都蕴绕着难以言说的戾气。

　　章戎有些意外，他以为季扶风看了，首先会在意柳会是不是男人的事情，结果他居然还是更在乎柳会的身体。

　　“有了病因，解决办法就可以慢慢想了。”章戎也是看了这本医书，才想通了柳会身上的怪异，那奇怪的脉象。

　　平日只常服用女儿散，若她是女子自是什么事都没有，因为是男子，才会脉象紊乱。

　　季扶风听了章戎的话，才收回紧紧看着书的目光，张开干涩的唇，沙哑的声音吐出，“麻烦小师叔，请您尽力。”

　　章戎顿住，虽然他算是季扶风的小师叔，但这么久，因为年龄相近，季扶风也未曾唤过，此时却是这么郑重的唤了出来。

　　章戎点头，他觉得柳会天赋极佳，他本就是要尽力救他的，但得了季扶风这么郑重的嘱托，自是更加看重。

　　“谢谢。”季扶风将书放回章戎案前，她心里有些乱，脑子里都是那几句长期过多服用女儿散的男子寿命都很短，几乎没有逆转办法。

　　在柳会的生命面前，反而柳会是个男子的事情，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季扶风想到之前在渊巷校场，柳会看着他们训练时盈盈的目光。

　　和刚刚说的那句话。

　　“想当兵。”

　　季扶风想着这句话，想着她们错误的人生，心里满溢着对柳会的心疼。

　　她虽然一直不敢暴露身份，却也有极大的自由和权力，及康健的身体。

　　不像柳会，生生被毁坏了身体。

　　季扶风转身离开了章戎的营帐，看着灰蒙的天空，心情很不美妙，心里的暴戾几乎要倾涌而出。

　　远在渊巷的月妈妈生生打了个寒颤。

　　季扶风去了训练场，发泄怒火，周围的士兵看着季扶风狠厉的模样，都不敢上去触霉头。

　　林夏捅捅谢全的肩膀，小声说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他们可是很久不曾见过季扶风这么暴怒了。